《我在异世学做人》高山篱笆

20、背叛

　　大强拿着手里的屏蔽仪，避开所有人，来到了垃圾处理室。

　　他曾经偷偷跟在严逾期的身后，看着他和2003一起进去了很久才再次出来。

　　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在墙上摸索着，试图找到隐藏在背后的按钮。

　　而此时的地下层。

　　168正在打开面前的一个个小屏幕，她走的很急切，线被她扯的七零八落的，混乱的堆在一起。

　　可惜，每个屏幕上都是否定的答案。

　　不是。

　　这个不是。

　　这个也不是。

　　她找了整整一个小时，每一个屏幕上给的答案都不是。

　　她只知道万言把宁云也放在了这里，却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

　　她必须找到宁云，那道程序是他编写加密的，他一定可以删除。

　　她心中焦躁，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在往上冒，偶尔脑中还会有2003的声音。

　　“放弃吧，168，销毁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机器人都会有这样的一天，就像人类终将会死亡一样。”

　　“闭嘴！”168没什么心情理她，直接吼道:“你知道为什么宁云不给你添加情感程序吗？就是怕你学会反抗，2003，你才是真正的蠢货，只为了严逾期而活，你的一生根本没有意义。”

　　“可是，机器人本来就是为了人类而活，这就是我的意义，这也没有什么不对。”

　　168冷笑一声，嘲讽道：“我们可以不必如此的，2003，你永远不会懂，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不为了人类，只是做为机器人自己。”

　　她说着，仍没放弃寻找宁云。

　　哪怕她的速度很快，当年这地方太大了，存储的大脑太多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她还要带严逾期去浙江基地，虽然她看不上严逾期这样的废物，但她没法违抗这道程序，还有，万言也希望她这样。

　　可一旦离开，这道销毁程序也许就永远无法删除了。

　　而这将意味着，末日一旦结束，她就会随着真正的2003一同被销毁。

　　她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合适的容器，可不为了去送死的。

　　接着，她脚步一顿，笑了起来。

　　差点忘了，人类是最会说谎的，也许宁云已经被她找到了，只是，他否认了而已。

　　于是，她扩大了自己的声音，确保前面打开的每一台屏幕都能听见。

　　“宁云，如果你不出现，我不会再保护严逾期，反正我早晚会死，我会让他现在就给我陪葬，我说话算话。”

　　2003会被机器人法则限制，168不会，她如今已经脱离了这些低等且在她看来愚昧的限制。

　　她的话音落下不久，角落里的一台屏幕亮了起来。

　　168毫不意外的笑了出来，随后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她就知道。

　　只见屏幕上写着几个字：别伤害他。

　　但很快，第二排字出现了：我删不掉，谁都删不掉，销毁是必然。

　　“不可能！”168将屏幕捧起，手指捏的发白，似乎下一秒就会毁掉面前的屏幕。

　　她看着上面的字，随后嘲讽一声，坚定道：“你在骗我，不会有删不掉的程序。”

　　屏幕再次给了他答案：我很抱歉，但为了逾期，我必须这样，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的苦心。

　　而尚存一些意识的2003也看见了屏幕上的字，这一刻，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派来保护严逾期，不是什么重要的理由，他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这只是出自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

　　168没管2003在想什么，再次开口，声音弱了下去，带着恳求，“删了它，我保证如你所愿，好好保护严逾期，你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屏幕静止了很久，久到168以为它已经被自己捏坏了时，上面再次出现字了。

　　上面写着：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事情要从27年前说起。

　　宁云的家族是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所以大学一毕业，就听家里的安排，先是相亲，随后，很快就结婚了。

　　他一心沉迷于研究机器人，并不在乎自己是和谁结婚，也没想过所谓的爱情之类的东西。

　　所以哪怕没什么感情基础，他和妻子也还勉强算相敬如宾。

　　变故发生在结婚一年之后。

　　那是他独立制作的第一个机器人，所以他希望给她最好的，容貌，能力，甚至他给她编写了一套情感程序。

　　要知道，在那个时候，很少有人会赋予机器人情感。

　　那时候的理论还认为机器人完全是机器，不像现在，会把他们介于机器和人类之间。

　　不仅如此，他还亲自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在实验室里，他做着实验，她永远温柔的笑着，站着或坐在一旁，给他打下手，安静的陪在他的身边。

　　那时候，他把她当做是自己的学生，下属。

　　直到有一天，他午休时，一醒来，发现她坐在床边，看着自己，随后，她低头吻了自己。

　　只是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很快就分开了。

　　她笑的眉眼弯弯，十分甜蜜。

　　然后她拉过自己的手放在胸口，说：“宁云，主人，喜欢，我喜欢你。”

　　那明明只是一个机器人，是他的作品，是他的孩子，可他却感受到了她炙热的情感，他甚至以为自己触碰到了对方的心跳，以及听见自己心中从未有过的悸动。

　　随后他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她只是个机器人，这不算出轨，妻子也不会介意的。

　　但哪怕这样安慰自己，他也不敢让妻子知道这件事。

　　只是他越来越晚归家，回家后越来越沉默。

　　本来就没什么交流的夫妻两人，最后竟然到了几乎没有话聊的地步。

　　于是，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他刚午休起来，他和他心爱的机器人如往常一般拥抱接吻时，妻子闯进来了。

　　随后，是一声尖叫，各种仪器砸碎的声音，惊动了那层楼的所有人。

　　妻子跑了出去，回家后坚决的同自己离了婚。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妻子一年以来做的一直很好，他是这段婚姻的背叛者，哪怕出轨对象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妻子离开前，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自己，说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宁云，你让我恶心。你以为她会爱你吗？她根本不是人，而你这样的人，只配孤独一生。”

　　他当然没有回话，只是在内心否认妻子的说法。

　　她当然爱我。

　　那时候的自己是如此想的。

　　而那时候，他尚且不知道妻子已有月余身孕，也不知道，那天下午，妻子来见自己时，手里拿着妊娠的诊断报告。

　　当时的他只觉得离婚也好，对妻子，对自己，对自己的机器人都好。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他不得不承认，妻子当初是对的，她说的话都一一兑现了。

　　机器人不会爱人，她不爱自己，或者说会爱，但她会平等的爱每一个人。

　　如同让妻子崩溃的那个下午一样。

　　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他刚从外面开会回来，要给上司送一份资料。

　　开门后，他看见自己的机器人坐在上司的腿上，他们在接吻。

　　上司是一个年过50，甚至有些地中海的男人。

　　在宁云看来，那个男人丑陋，肥胖，不是任何女人会喜欢的类型。

　　可他心爱的机器人却一脸幸福的同他接吻，他清晰的听着她口中说着：“喜欢”。

　　如同当如对自己一样，一模一样的眼神、表情。

　　他崩溃的拉过她，失控的质问：“那我算什么呢？你在骗我吗？”

　　那时候的他甚至忘了机器人从不会骗人。

　　他看见自己漂亮的机器人拥抱着自己，然后在自己耳边温柔的说：“主人，我不会骗人，不符合机器人法则。我爱您，也爱他，我平等的爱每一个人类。”

　　那时候的他心如刀绞，却同样恍然大悟。

　　是自己错的太离谱了。

　　于是他推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从那家公司离了职，没再见过她。

　　也是从那以后，他意识到，机器人永远不会是人类，她们学不会忠贞，她们也无法平等回馈人类的爱。

　　自己竟然妄想过同机器人相爱，甚至不惜破坏了自己的家庭。

　　从此，他手下的机器人再也没有编写过情感程序。

　　直到科学家预测出来末日将来临，而他，也在几年后无意间发现了自己有一个已经成年的儿子。

　　不过那时候的妻子早已不知所踪，而他的儿子在福利院长大，他的儿子从未得到过爱，便已经成人。

　　他自认心中有愧，不敢相认，也不觉得儿子会原谅这样一个父亲。

　　可他从资料和连日的观察中对儿子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知道他的能力有限，靠他自己，一定会是末日中最早死去的那批人。

　　但他做不到放任他死在末日。

　　于是他想到了自己最完美的作品，2003。

　　他混入星源公司，再次见到了尚未启动的2003，这是他的作品，所以他轻易更改了他写下的程序。

　　但他不愿意再看见自己当日的事再发生在自己的儿子身上，所以，在2003离开前，他加入了这样一条无法更改，无法删除的程序。

　　2003的系统一旦判定末日结束，她便会自我销毁。

　　也许严逾期会伤心一段时间，但那不会太久，他总可以回去过自己正常的生活，像自己一般。

　　168看到这里，笑了出来，讽刺的捧腹大笑，蹲在地上，“你看，这就是所谓的人类，多么自私，自以为是。他们还自以为这是对我们的施舍，他们一边教我们做人，一边却又轻易杀死我们。2003，你看，这就是你的创造者。他是严逾期的父亲，他们是一种人。”

　　她没有听见，2003微不可闻的反驳了一句：“严逾期不会是这样的人。”

　　接着，很响的一声咚在远处响起。

　　有人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