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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案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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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霏双手一撑,后脊伤口牵动,额头汗珠滴了下来,祁岚扶住她,“都说了你不要急,若是你再昏过去,此事岂不更没了能商量的人?”
祁霏喘口气,趴在祁岚怀里,“萍儿呢?”
“本在外面,我让她进来,但她着急去找裴大人,已走了。她同我道,昨夜小桃将她们这些喝醉的送回去后,出了趟门,便再没回来。”
赵叶轻好心问道:“可曾问过街使?”
“瞧她那着急的样子,我哪里来得及细问。”
“恐怕已经找遍了但找不到,才会来找我和裴时霁的。”祁霏眸子里凝着烛光。
萍儿一直不愿牵累祁霏和裴时霁,看来眼下她已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
“我得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才好决定。”祁霏撑着从祁岚怀里起来。
“不可。”赵叶轻起身按住祁霏,“你这伤口,一旦撕裂,暑气一蒸,极容易发脓溃烂,若是引发旁的症状,定会极为棘手。你安心休息着,我去裴府看看,有什么消息,随时回来告诉你。”
祁岚点点头,“这样是最好的方法了,小霏,这次你真的不能再逞强。”
“好吧。”祁霏叹道。
赵叶轻已经有三天没有睡觉,走路时脚步虚浮,她摇摇头,定定神,没让祁霏和祁岚瞧出端倪来,重系了披风,牵马往裴府那边去。
刚过两个街口,赵叶轻的马和一队衙役擦肩而过,他们执着火把,小跑着往北边去了。赵叶轻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没瞧见什么,快马赶到了裴府。
裴府大门已闭,赵叶轻刚刚将马停了,门前的小厮垂首赶过来,弓着腰伸出手引路:“烦请赵大人走这边。”
裴府规矩多,赵叶轻想也没想便随小厮去了东角门,撂了缰绳,径直进了内院。府内人手不多,但灯火通明,除却外院把守,内院几乎无人,书房门口,裴时霁正站在那和一位年轻姑娘说话。
姑娘哭得不能自已,裴时霁宽慰着她,余光瞥见赵叶轻,星眸里堆起笑意,上前来作揖行礼。
“夜晚叨扰,多有不便,还望裴大人见谅。”赵叶轻端正还礼。
“哪里的话,听萍儿说她去找过祁霏,想必赵大人是为此事而来?”
“正是。”赵叶轻打量着那姑娘,思忖她或许便是萍儿,便直截了当地说:“小霏放心不下,又无法亲自前来,我便来走一趟。”
萍儿泪水不止,又急道:“祁姑娘怎么了?”
赵叶轻安慰道:“没什么大碍,一些小伤需要静养,无需挂怀,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小桃姑娘,究竟发生何事?”
萍儿说,昨夜小桃将她们这些醉酒的从裴府送回家,今早便不见了人影。本以为她有事,可未见留什么话,到了晚上依旧找不到人,大家这才急了。
问遍了人,当时在场的都不大清醒,只烟儿隐约记得,有人来过屋里,好像是渺香阁的余妈妈,小桃和她说了什么,便一起出去了。可白天的时候她们问了余妈妈,她却说没有这档子事。萍儿急了,才贸贸然来找祁霏和裴时霁商量。
“现在大家都还在分头找,不知道……”萍儿说不下去,又哽咽起来,其实她有些说不出的预感,心里一阵阵发慌,可又没什么根据,不好对旁人说。
“姑娘不必着急,只要人尚在城中,就定能寻到。”赵叶轻想了想,“御史台尚且能调动一部分街使,我现在便去一趟衙司,着人增派人手。”
“大人!”皮肤黝黑的男人奔进来,正是原为裴时霁赶车的男子。
绣坊已不存在,裴时霁便让男子回了本职,继续当裴府的侍卫。
“邵图,发生何事?”
邵图跪地抱拳,“大人,通河打捞上来一具女尸,有人认出是您吩咐我们找的小桃。”
“什么!”萍儿呼吸一提,猛跳过去,死死拽住邵图的胳膊,“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裴时霁将情绪激动的萍儿给拉起来,赵叶轻尚且冷静,“请问现下女尸何处?确定吗?”
邵图僵硬的脸颤了颤,身为下属,他的职责便是如实报告消息:“仍在河边,由街使看管,我来的时候,京兆府的人也在往那边赶。卑职也是听人说是小桃,但女尸面容受损,不知是否确定。”
“京兆府……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去现场。”裴时霁抱住声嘶力竭的萍儿,眉头皱起,眸色一点点冷下去:“这等事情,京兆府向来是喜欢甩手给街使,这次倒是勤快。”
“如是意外,仵作检验也无问题;可若是人为,这其中,横生的枝节便多了,我们必须尽快让自己人接手才行。”
“邵图,你立刻派人通知尚遥,让她将女尸抬到刑部去。之后,你拿我令牌去点三十人来,只要精锐,所有人在府内待命,没有命令,不得随意走动!”
“是!”邵图得令而去。
赵叶轻这个读书人的脑袋里,只装了天地方圆,冷不丁听见裴时霁毫不掩饰地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免愣了愣。
洛阳达官显贵或多或少都养着府兵、侍卫,凡出门行走都是乌泱泱一片,跟去打群架似的。可裴府荒凉得墙根长草,赵叶轻环顾一圈,也不曾见到有什么府兵。
诸部运作皆有流程,纵使裴时霁直掌兵部,调派人手也需走六部的官文,拿令牌去哪里?调的什么人?为何裴时霁的私人令牌能调来?调来了又打算干什么?
自己人、令牌、精锐……
赵叶轻不言不语,手心却腻了些汗。
裴时霁对勉强平复的萍儿温和地说:“还能不能撑住?我现在要过去看看,如果你受不住,便在我这休息一会。”
萍儿一把抓住裴时霁的胳膊,狠狠地摇头,“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我一定要亲眼看看那是不是小桃!”
“好。”
裴时霁立刻调来马匹,几人一同向通河出发。夜里起了风,通河被无数火把照得红彤彤的,火焰随风狂舞,盖了白布的女尸垫着草席摆在河畔,几拨人打擂似的僵持在一旁。
“裴将军来了!”人群里吼了一声,众人纷纷侧过身子,让出道路,火光映照着裴时霁无悲无喜的脸。
“小桃!”萍儿哭喊一声,扑在女尸之上,手抖个不停,揭开白布,湿漉漉的发丝之下,是发白肿胀的脸,依稀能看出小桃的模样。
萍儿放声痛哭,赵叶轻叹口气,跪下来将萍儿拢进自己怀里,免得她过于伤感而哭晕过去。
裴时霁看见小桃的尸体,眼里的杀气一晃而过,尚遥到裴时霁身边,耳语道:“将军,京兆府的来了,不肯让我们把尸体带去刑部。”
一个穿官袍的男人扶正幞头滚到裴时霁脚边,裴时霁接过火把往下一照,嘴角提了下,“彭大人干什么呢,不年不节的,磕什么头?”
此人正是京兆府尹彭帆,他正了身形,跪地拱手,点头哈腰:“卑职见过裴大人。”
裴时霁“嗯”了声,“起来说话。”
“谢裴大人。”彭帆抱着手缩着,看似难为,“大人,这女尸……我听尚大人说,是要带走?”
“不行吗?”裴时霁十分“温和”的笑了。
“行行行,当然行。”彭帆点头如捣蒜,“只是按规矩呢,大人您看,能不能给卑职道手谕,或者文书什么的,咱们也走个流程。”
裴时霁笑意浮着,不达眼底,喜怒不明,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定格在对面人堆的一个缺口上。
她招招手,彭帆不知道什么意思,腆着张笑脸附耳。
“时间耗了这么久,通风报信的人到了吧?”裴时霁笑吟吟道。
彭帆一愣。
裴时霁继续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不想啰嗦,你也不必跟我打哈哈,既然你知道凶手是谁,我给你两条路。第一,告诉我,我保你。第二,不告诉我可以,尸体我也不让人搬了,但尸体运到你那以后,我会派仵作过去,之后便不干你任何事。天气炎热,彭大人还是找个凉快的地方静静心比较好,你觉得呢?”
裴时霁本意便不是要将尸体送去刑部,因为那样根本不符合规制,她搞这么大动静出来,就是逼他现身。
彭帆想明白这点,登时汗毛倒竖,额头滚了汗珠。
裴时霁站直身子,声音恢复了正常,“国有国法,我身为尚书令,理当以身作则,方才是我一时着急,考虑欠妥,还望彭大人见谅。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彭大人请便。”
裴时霁看穿了他的故作奴颜、溜奸耍滑,若是平日里还能跟他糊弄一二,但裴时霁现在心情不好,彭帆要是再不知好歹,只怕是要被捅个对穿了。
像他这种混饭吃的,哪头都得罪不起,也无意掺和,既然裴时霁给了台阶,断无不受的道理。他连道“是是是”,挥手让手下也给对方把路让开。
“多谢。”裴时霁点点头,笑得温文尔雅。
“将军?”尚遥神色疑惑。
“先按规矩来,把探路的奴才给放回去,才能把蛇蝎的主子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