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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做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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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查封了?”
自宫中回来,裴时霁便带来了绣坊查封的消息。
“嗯,金吾卫亲自去的。”
“哎!”祁霏“身残志坚”地想从藤椅里起来,被尚遥眼疾手快给摁了回去,如同一只瘦弱的鸡仔毫无还手之力。
厨房被灶膛里的火一烤,热得很,祁霏原本在里面坐着打死不肯挪窝回去,裴时霁便在门口置了藤椅,把她“请”到上面躺着,又把尚遥喊来,什么也不干,就坐着,看着祁霏不要乱动。
祁霏跟个大爷似的躺得舒适惬意,旁边还有尚遥这个令行禁止的跟班,裴时霁则是任劳任怨的厨子。
因为天热,又没有外人,裴时霁只着了一件软薄透气的长衫,头发全部束起,肌肤上凝了层汗珠,沿着侧颈一路滑落,里衣若隐若现,袖子挽了,劲瘦的胳膊动作间,青筋随之突起,水珠布过,像刚从水里拎出来的鲜藕。
秀色可餐,祁霏感慨着,啃了口手里的黄瓜。
“按你说的,圣人没追究你参与商铺的事情,但又封了铺子,这是为什么呢?”祁霏被尚遥摁那一下,感觉外伤未愈,又得添点内伤。
裴时霁择着青菜,“这是警告,圣人在警告我不要多生事端。”
祁霏和尚遥同时惊诧地看着她。
“西市一事,无论我如何开脱,其实我都脱不了干系。只是御史台急于弹劾而疏漏了证据,才给了我反击的机会。至于我的那套说辞,只要有心去查,就定能查出不妥之处。”
裴时霁掀开锅盖,热气和香气扑面而来,她用湿布把盆端了出来,“按照古制,凡御史台弹劾,圣人皆需谨慎对待。今日圣人斥责御史,并不完全是想要维护我,而是他既不想让御史台多管闲事,又确确实实在生气。”
裴时霁用筷子夹了块牛肉递到祁霏嘴边,祁霏愣愣地张嘴咬了,跟只懵懵懂懂的小兔子似的。裴时霁笑了,回到灶台,从刚才端的盆里剁了一根满是肉的大骨放在另一个盆里,配上醋、辣椒粉等蘸料,除了筷子,还很周到地搁了把小刀,递给尚遥。
尚遥不明所以,抱着比自己脸都大的盆:“……”
裴时霁瞟了眼尚遥麻杆似的身子,言简意赅,“军令状。”
尚遥神色严肃,蹭得一下站起来,低下头:“属下未能完成任务,请将军责罚!”
裴时霁:“……”
“臣这就去自领军棍!”
“大人这是要去哪?”海棠笑吟吟自廊下而来,听到了方才的对话,“怎么一盆肉,比一顿棍子还可怕?”
海棠走近尚遥,显出些委屈,“这般说,没让大人添肉,我也该挨军棍才是。”
“跟你有什么关系。”尚遥急了。
“因为我一直负责大人的膳食啊。”
尚遥干着急说不出话,海棠一双杏眼弯如新月,水光涌动,“咱们之前立军令状的时候,说是天热着薄衣,眼下天气时有反复,距离所定的时间尚有一段日子,不如大人从现在开始补,好不好?”
“甚好,尚遥,这可是你再好不过的机会了。”裴时霁笑道。
尚遥只好点点头,乖乖地抱着盆跟海棠去厅里用饭,裴时霁又将鲜骨汤盛了一碗让她们一并带走。
“江蓠说你近日不可补太过,防止内火,我便给你备了清淡的鸡蛋豆腐羹,待会你尝尝。”把灶台上收拾干净,裴时霁擦擦手,拖了个板凳,坐到祁霏旁边。
袅袅炊烟腾升在暮色四合的庭院天空里,旁边的人解了围裙,安安静静坐着,共自己饮茶,祁霏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她们在过日子一样,这便是寻常日子里的一天。
祁霏把念头一掐,心道果然自己心里念着什么就会不自觉往上靠什么,明明是很正常的举动,自己也太大惊小怪了。
“你方才话没说完,圣人生什么气?”
裴时霁笑了,“我在折子里把悲田坊的事写了,说了元文绍帮我的事。”
祁霏乍听还有些疑惑,忽的反应过来,“你是在向圣人说你和元文绍站一块去了!”
那还了得,这不明晃晃地说要和元文绍肩并肩,跟圣人对着干吗?
“还没到那个程度,我只是先告诉他一声罢了,还没和元文绍联手呢。”裴时霁言下之意,就是她也小小警告一下圣人。
裴时霁说得云淡风轻,祁霏听得心里敲锣打鼓,这是何等的自信才能说出来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不过是裴时霁的话……好像又很合理。
如果说阿姐的温柔就是世俗最喜爱的娴静,那么裴时霁的温柔,则是带了锋芒的,从外看去,她儒雅谦恭,毫无攻击性,可一旦触碰到她的底线,她便会毫不犹豫露出刃光。
或许正是有刀刃在手,裴时霁的温柔才得以保全于这浊浪滚滚的朝堂。
裴时霁唇角提了提,“如果事情闹大,反而会加速我与元文绍的结盟,圣人不想查下去,又不愿意轻易认输,索性折了法子,让御史台和我各折一条胳膊,大家相安无事。”
相信裴时霁有应对之策的祁霏未再多言,只道:“如此一来,不知道绣坊何日才能重开。”
裴时霁抿了口茶,目光深邃,“圣人不满,恐难再开。”
祁霏赞同地点头,皱眉道:“那么,最重要的,我们得想个办法安顿孩子们。”祁霏看着裴时霁,歪歪脑袋,“该不会你也早就想好了怎么办吧?”
裴时霁眼里含笑,默认了,“盘算了几日,你且听一听。虽然孩子的籍簿正常,可真要查起来,悲田坊那段恐怕还是会被翻出来,无论在大周哪里,都是麻烦。所以,我想把她们送去东齐。”
“东齐?”
“对,我让萍儿向那位杨姑娘去信了,快则这几日回信便能到了。”
听到这,祁霏了然几分,“你是想让杨姑娘的铺子接了她们。”祁霏沉吟道:“如果想让杨姑娘接了,那咱们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才行。”
无奸不商,纵使有段情分在,如果不能填平那位杨姑娘的账,她定是不会做这个亏本买卖的。
“是了,所以我想让仪娘子派的那位绣娘跟着一块去,不过她只在那待三个月,仍是教孩子们,三个月后,我便会将她接回来。”
祁霏眼睛一亮,“杨姑娘买卖布匹丝织,从大周进货,再怎么节省,车马人力都是一笔开销。若是她自个养了会手艺的绣娘,这利润可得翻一番!可真是个法子,亏你想得出来,萍儿就提了那么一嘴,我都快忘了。”
说话间,前门乌泱泱涌进来一拨人,个个穿得花红柳绿的,手里还提着大大小小的纸包木盒。走在最前面的,便是刚刚才提到的萍儿和小桃。
“大人!祁姑娘!”萍儿站在门口奋力挥手打招呼,其余的姑娘拿帕子掩面,笑得开怀。
裴时霁起身,“到厅里吧,先用盏茶。”
裙摆拂过门槛,清瘦高挑的人立在院门口的黄昏里,笑意温柔,唤道:“小霏。”
祁霏一愣,“阿姐?”她抬头去寻裴时霁,“怎么来这么多人,阿姐也来了?”
裴时霁弯下腰,言笑晏晏,“哪里来的痴傻姑娘,竟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