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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二甲头名 ...

  •   龙府的人来接龙大人回去的时候,我也被请了回去。说是请,其实跟绑回去无甚区别。龙大人的儿子一个命令,几个家丁就把我架上车,我心中气愤,却也挣不过人家,只好嘱咐了小乙几句,跟他们回去了。
      到了龙府,他们对我倒也还客气,我这人随遇而安惯了,况且我对龙老大人亦觉得亲近,就凝神静气,专心给他把脉。
      “我爹怎么样?”
      我坐在塌边,把龙大人的手放回被子里盖好,并不看他,道:“悲喜太过,伤了心脉。”
      “严重吗?”
      “老大人的身体,可经受不起。我开副方子,你找人煎好让大人服下吧。”我取出针包,为大人施了几针。
      施完针,我擦了擦额头的汗。
      “我已命人为江公子准备了房间,江公子可在龙府安心住下。”
      又是这种命令的语气,我皱眉,站起来,冷冷道:“江湛一介草民,龙将军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哦?你知道我是谁?”
      “本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镇军将军,威震边关令胡人不敢南望的龙非邪龙将军,湛岂有不知之理。”我冷笑道。龙大人只有一子,战功彪炳名扬天下,龙大人一介文人,独子却是天生的将种,从小兵当起,不到三十岁就是二品将军了,这在民间亦是一段奇谈。
      “本帅如此盛名?”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揉揉酸痛的肩膀,道:“请将军找人将我在华清观中的行李书籍搬来,还有,我要小乙也好好地住过来。”
      “你在要求本帅?”龙非邪唇角微勾,语气却不带一丝笑意。
      “将军可以放我回去,或者,另请名医来替龙大人诊治。”我坦然对上他锐利的双眼。
      “好吧,”龙非邪无所谓地一耸肩,盯着我,笑道:“江公子就安心在龙府读书,说不定三月之后,你我就同朝为臣了。”
      我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第二天龙中天才悠悠转醒,我过去给他把脉,他看见我,很激动,问我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却都是关于我父亲的。我简短地回答他,他显然并不满意,一直追问我。
      “你爹可是京城人氏?”
      “未曾听他说起过。”
      “你们父子定居何处?”
      “多年来一直四处漂泊,居无定所。”
      “你爹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皆精?”
      “是。”
      “脾气古怪,难与人交善。”
      “……是。”
      “平日看上去淡泊出尘,却难挡美食诱惑。”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这点我也是被我爹带的。
      “作画偏爱山水之乐。”
      我略微想了想,道:“家父平日作画不多,却都是画的人物。”
      龙中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默然不语。
      “大人不宜劳累,还是好好休息,湛明日再来。”
      “我与你父亲是旧交,你就叫我世伯吧。”
      我点了点头,准备出去。
      “对了,含章,你爹,”他看上去有些不安:“左手臂是否有一块烧伤的疤痕?”
      “有的。”
      我看他又陷入了沉思,就轻轻退了出去。
      等小乙被接来,我和他收拾了一下新屋子。龙非邪让我们住在随园,偏僻安静,环境清幽,最重要的是,龙府的伙食真是不错,我吃了两顿,就决定开开心心地住下去,好好享受一番。
      龙中天的身体慢慢好转以后,我隔三天才过去看看他,他经常对着父亲的手稿和画卷发呆,我心中疑惑,却又不知该问些什么。也许,当年两人是十分要好的朋友。龙非邪也很少看见,我隐约感觉他对我有所排斥,也让我摸不着头脑。除此之外,我的生活很是滋润,泡在龙府的书房里,大量的珍本孤本看得我心花怒放,每天手不释卷,废寝却不忘食,龙府的桂花糕真的做得很好吃啊。
      就这么过了二月份的春闱,这次的文章我写得花团锦簇,若是不中,难免让我脸红。一个月后,殿试结束,我才真的松了一口气。想这次考个同进士出身倒也不难,日后远离京城做个小官,有俸禄可拿,生活也安定,然后无风无浪在七品官位上致仕,拿着积蓄,买几亩田,安安稳稳过日子。幻想着未来的生活,虽然平淡,我却总是想着想着就笑出声来,惹得小乙老是来摸我的额头。对了,送小乙去书院读书,还得给他操办婚事,我想到这些,越发觉得做官也是相当不错的。
      又住了几天,龙中天的病情也稳定下来,他常和我聊起父亲年少时的事情,说的时候,眼里总是闪着异样的神采,显得很高兴。我也当他是和蔼可亲的长辈,心中甚感亲近。只是我和他提了几次要搬出去,他都拒绝了,他一个老人家,发妻早逝,终身没有娶妾,独子虽然优秀,倒也并不十分亲近,大概有我陪着说说话,会高兴一些。我想到这里,也就不再坚持搬走,再说,我也不知能在京城呆多久。
      看榜当天,小乙一早就叫我起来,在我还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帮我穿好了衣服,拉我去看榜。我看着皇榜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禁咋舌。
      “状元,江寒涛!”这时有人开始高声报出来。
      周围人群一阵骚动,立刻听到有人高声恭贺的声音。小乙紧紧捂着胸口,深深呼了一口气,满脸失望。
      我其实也被吓了一下,这下子完全清醒过来,笑道:“姓江的何其多,要是接下来多几个姓江的,你不是要被吓死了。”
      “公子也不知道紧张。”小乙不满地嘟囔着,侧耳仔细听人继续报。
      “榜眼,韩章!”
      小乙翻了个白眼。
      我一摊手:“我写的名是江湛,这里也没人知道我的字吧。”我暗暗吸了口气,伸手揉揉胸口,这种似是而非的事情最折磨人啊。
      “探花,王伦!”
      我本来也没想过能进一甲,所以并不觉得很失望,小乙倒是垮着一张脸,我搂了搂他,笑道:“放心,我对题名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过名次靠后一些而已,我们不如等会儿再来,你看这里人挤的。”
      说罢我要拉着他走,就听见人群里高唱道:“第四名,江湛!”
      “公子!”小乙立时喜笑颜开。
      我愣了愣。
      “公子第四名呢!”小乙扑进我怀里。
      周围人立时投来了或友善或嫉妒的眼神。
      我用力回抱小乙,也开心地笑起来。
      名次是出乎意料的好,赴完琼林宴回来,我还有些晕乎。站在父亲的灵位前,龙中天拉着我,竟老泪纵横:“暮云有子若此,泉下亦可含笑了。”
      我擦了擦眼泪,扶他坐下,笑道:“我爹从不要我追求功名,再说,若比起龙将军,我爹恐怕还要怪我不争吧。”
      “非邪样样都好,可惜有些事情过于执着,反倒不如含章洒脱。”他叹息一声。
      我不明所以,也不好多问。
      晚些时候,我扶着龙中天回主人房,回来刚进屋,小乙就迎上来,笑道:“我给公子备好了热水,快洗洗吧。”
      我闻了闻身上的汗味和酒味,欣然点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起身拿起小乙放在旁边的衣服,愣住了。
      “这身新衣服是我刚给公子买的,公子现在是进士了,日后还要做官,总不好穿得寒酸。”小乙已经睡下了,这时候从床上坐起来,笑嘻嘻看着我。
      “那也不用连里衣都买新的。”我笑着穿好里衣,爬到床上和小乙蒙在棉被里打闹起来。
      等小乙睡着,我小心给他盖好被子,自己单手枕在脑后,兴奋地睡不着,突然听到敲门声。
      我心中奇怪,龙府甚少有人找我,莫不是龙世伯?我狐疑起身,拿起身边的新袍子披在身上,拿起灯盏开门。
      “龙将军?”我瞪大眼睛,龙非邪一身月白锦袍站在门外,英俊的面容在月华下更是显得眉目如画,我呆呆地看着他。
      “江公子。”他嘴角含笑。
      我回过神来,面上一红,微微低头道:“龙将军这么晚了来找学生,有事?”
      “听闻江公子金榜题名,我在金明湖上的画舫中设宴恭贺,特来相请。”
      我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是对上他的眼睛,有些迷醉地看着那满目星辰,还是道了声谢,回屋穿好衣服,跟着他出门。
      我早该料到他不会坐马车,胆战心惊地骑在那匹比我还高一个头的马上,还好他骑着他那匹黑得异常的骏马悠哉游哉地在前面等我,否则我真是赶不上。好不容易到了金明湖,我跳下马,双腿一软,差点就站立不住,这才觉得整个身体都麻痹了。我看他上了一艘画舫,我勉强跟上去,顿时傻了眼,原来这画舫是寻花问柳之地,立时有几个打扮妖艳的女子朝我走了过来。龙非邪又不见了踪影,我尴尬地推拒着拉扯我的手,逃命似的下了船。
      发现我和龙非邪的马都不见了的时候,我当真欲哭无泪。这里多是达官贵人来此作乐,自家就有马车马匹,所以此处无人租马,就算有,我身上也没带银子。此时夜深了,我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行人,问明何处有马租,就步行过去,走得腿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还跟租马的人恳求了半天,用新袍子抵押,他才答应送我回去。从龙府后门进去,我取了银子给了赶车人,回屋倒头就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肚子饿得醒了过来,坐起来,还是觉得全身酸痛。
      “小乙,巳时了?”我揉揉眼睛。
      “公子倒是睡得沉,你看西边窗户晒进来的光,已经酉时了。”小乙从门外走进来,没好气道。
      我吓了一跳,想不到睡了一整天。
      “公子昨夜去哪里了,一身脂粉气。”
      我当即红了脸,赔笑道:“肚子好饿,吃晚饭吧。”
      小乙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走了出去。
      我起身穿好衣服,那件沾满香味的外袍已经让小乙拿去洗了。
      “江公子起来了,昨夜可玩得尽兴?”不知道什么时候龙非邪已经悠哉地坐在椅子上,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拿出旧衣服披好,冷冷看着他,在他对面坐下,淡淡道:“若是江湛有何得罪了将军的地方,将军不妨直说。”
      “哦?江公子自认为,何处可以得罪本帅呢?”
      他唇角永远微微上扬,却只是假象。我看到他眼里的轻蔑与不屑,愤怒从心底升起。
      握紧双拳,冷笑道:“湛一介布衣,自然不配入将军眼,即是如此,将军又何苦费心戏弄呢?”
      他突然起身凑到我面前,捏住我的下巴,盯着我似笑非笑:“本帅好奇,你是不是和你爹一样,不过你姿色如此平常,你爹容貌料想也好不到哪里去,怎会如此魅惑人心让人念念不忘?”
      我冷眼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他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身体一软,单手扶住凳子,半跪坐在地上。
      我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淡淡道:“此针会让将军半个时辰内浑身无力,不会危及性命,将军大可放心。”
      他对我父亲的侮辱,已经让我怒不可遏,与其让他觉得我文弱任人宰割,不如让他知道我的手段。
      “若是将军动了杀我之心,湛亦有办法杀将军。”
      感觉到龙非邪身上的杀气,我从容道。
      说完,我伸手将他扶起来放在床上,我总不能把他扔出去:“湛会立刻离开龙府,至于将军说的话,湛听不明白,我父亲的容貌,却是极好的。”我是父亲的养子,我的脸跟我父亲有什么关系。我细细思索他刚才说的话,直觉跟龙中天有关。
      我刚想起身去收拾东西,谁知龙非邪竟一把把我拉下去,一个翻身把我压住。看着我惊讶的表情,他嘴角勾起嘲讽的笑:“你当我这么多年功夫是白练的?你那一针顶多能困住我一炷香。”
      我有些懊恼,咬牙看着他。
      “你说,你父亲的容貌如何?能比得飘香院的花魁?”他戏谑道。
      我知道对这种人表现出愤怒是没用的,勾起唇角:“冰清之姿,玉润之望,湛不知飘香院的花魁如何,想来定然是没有龙将军美貌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我眼带轻蔑地看着他。
      “好,好,江湛,我发现你越来越有趣了。”他突然冷笑着放开我,径自走了。
      “将军,湛却发现你越来越无趣了。”我高声回答。
      从刚开始的惊若天人到现在的莫名其妙无理取闹,我真怀疑此人能当上将军靠的都是龙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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