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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年小乙把被绳索捆住的阔阔往地上一扔,四周的士兵和百姓又欢呼起来。
      “将军,我们快进城吧,南门那边的胡人听见喊杀声肯定要过来的。”
      夏凌云翻身上马,唇角微勾道:“小乙,要把握战机。我们现在不回城,冲过去和胡人作战,他们看见阔阔在我们手上,必然惊疑不定,战力就会减弱,再放出信号让南门的守军出城和我们前后夹攻。”
      “是!”年小乙热血沸腾起来。
      “大家听着,现在我们去迎头痛击胡贼,不管是士兵还是百姓,砍下一颗胡人的头颅,赏银五两!”夏凌云振臂一呼。
      众人又是一阵高呼,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若是公子听见了,恐怕要心疼得昏过去。”小乙翻身上马,笑道。
      “这回轮到我还给江大人一个大礼。”夏凌云淡淡笑起来,一扬马鞭:“杀!”
      骑兵和胡人正面交锋,看见阔阔被绑在马上,胡人果然无心再战,南门的守军又围上来,胡人打了一会儿便四散奔逃,步兵和百姓则跟在骑兵后面收割人命。
      直到战场只有马的嘶鸣声和军士们的笑闹声,夏凌云浑身是血,贪婪地吸了一口血腥的空气,原本充满杀意的眼神却慢慢柔和下来,仿佛回忆一般,淡淡笑道:“全天下都要知道,背嵬军是胡贼的克星。”
      “将军?”年小乙慌忙接住从马上滑落下来的夏凌云。
      “那些兄弟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羡慕我。”夏凌云望向夜空,嘴角仍然挂着淡淡的笑意。
      “将军!”年小乙含泪扶住夏凌云,看他身上到处都在淌血,竟不知道致命伤在哪。
      “小乙,快带兵回城吧,逃出去的胡人骑兵不少,虽然不太可能再来攻城了,总是小心一点为好。”夏凌云轻声道。
      年小乙赶紧抹抹眼泪,在夏凌云耳边大声道:“将军,我们马上回去,公子医术很好,还有老鬼,老头很厉害的!”
      原本喜悦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围在年小乙和夏凌云身边。
      “赶快回城!”年小乙吼道。

      城门打开片刻后,又缓慢地关上。几个士兵把夏凌云抬回营帐,年小乙四下看了看,心里突然升起不安,大声问:“江大人呢?”
      营帐里的几个士兵一脸茫然。
      “军医,军医在哪?”
      “我去找!”
      年小乙想了一会儿,道:“你们去个人,到司马府找老鬼先生过来给将军疗伤!”
      “小乙哥,将军还救得回来么?”一名士兵哽咽道。
      “不管救不救得了,总要找人来看看啊!”年小乙红着眼怒吼。
      “是!”那人慌忙跑出去。
      夏凌云的身体冰冷,军医看了一阵,突然跪在床边磕了个头,颤抖着留下眼泪。年小乙愣愣地在床边守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冲出帐外,抓住一个走过的士兵:“有没有看见江司马?”
      “没有。”
      年小乙松开他,正要转身去寻,那士兵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说:“出城的时候我看见江大人站在城楼上,回来就没见了。”
      年小乙心里一惊,连忙跑上城楼。
      “不!”城楼上突然传出痛彻心扉的哀嚎声,响彻天际,陇州的士兵和百姓心中皆是一寒。
      第二天,百姓和士兵一起登楼守城,胡人没有再来。
      第三天,延州守将顾成明率援军前来。
      陇州司马江湛病危,守将夏凌云殉国,五千士兵只活下来十分之一。

      耳边总是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听不真切,我原本以为到阴曹地府了,可是身体越来越明显的暖意和隔一段时间就被人灌进热热的汤药让我慢慢明白,我这条命又捡回来了。
      听到夏凌云的死讯,我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总觉得死过一次的人,什么都比以前看得更淡一些。有时候我会回忆起当时躺在城楼上平静的心境,再想到夏凌云,隐隐替他高兴,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正是他这种军人的最佳归宿,想来他也是高兴的。
      唯一觉得对不起的是小乙,好像被我吓坏了,每天都守在我床边不敢离开,在我耳边吵吵嚷嚷,我醒了以后,他又开始自责,那悔恨的眼神总是让我心疼,我烦他烦得不行,赶都赶不走,只好用眼神向老鬼求救。
      “嘿,小子,你家公子不死也要让你烦死了,快滚出去休息。”
      “不要!”
      我扶额。
      “公子你不舒服?”小乙立刻紧张地凑上来。
      “当然不舒服!”老鬼提住小乙的后领吼道:“你说大侄子躺了多少天你就守了多少天,澡也不洗,人都臭了,不烦死也熏死!”
      我笑着拍拍小乙的手:“去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这些天都趴在床沿上睡的,肯定睡不安稳。”
      小乙闻了闻袖子,皱着眉不确定地看着我。
      “我保证几个时辰后大侄子还躺在这里,你这臭小子走不走!”老鬼手上的银针寒光闪闪。
      小乙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去,让我想起他还是个小孩子,对我偶尔还很依赖的时候,心里有股暖流。我愉悦地长舒一口气,拿出藏在枕头下的书出来翻。
      “有小乙这么好的孩子陪着你,是你的福气。”老鬼坐在我身边,手指搭在我手腕上。
      “嗯。”我勾起唇角,应一声。
      “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死了,他怎么办?他抱着你下城楼的时候,那眼神简直是要杀人,紧紧抱你在怀里,任谁也不让碰,要不是我说你还有救,我看他体内真气乱窜,就要走火入魔了。”老鬼淡淡道。
      我垂下眼帘:“先生说得对,我至少要为小乙安排好后路,幸好先生救我性命。”
      “不是要安排后路,小乙这孩子死心眼儿,这辈子除了你也不会认别人了,就算为了他,你也得好好活着陪他,这孩子我喜欢得紧,可惜他不喜欢学医,你身体又太差,否则你和他我都想收进门下继承衣钵,哈哈。”
      我笑道:“算起来,先生是我的师祖。”
      “嗯?”老鬼捋着胡须看我。
      “我曾蒙神针陆悯先生教导过一些医术,陆悯先生跟我说,他是鬼医仙的弟子,虽然陆先生没收我做徒弟,不过我也算是先生门下了。”
      “你这书生,倒真是有灵性,什么时候被你看穿我身份的?”老鬼笑问。
      “说来惭愧,那天在城楼看见先生施针的手法才猜出来的,先生可是瞒了我大半年。”
      “想知道为何不问我?”
      “先生不就是喜欢我不问吗?”
      “好好。”老鬼笑起来,起身端过桌上的药碗递给我:“喝吧,差不多了。”
      我眼睛还盯着书,随手接过仰头喝尽。
      过了小半个时辰,小乙贼头贼脑在门外张望,我看见他,赶紧把手里的书藏好,他却已经看见了,黑着脸走进来:“公子要好好休息。”
      我陪笑道:“啊,哦,只是一些玄学清谈的书,看看无妨。”
      小乙无奈地看我一眼。
      我板起脸:“洗过了?”
      “洗了。”小乙赶紧点点头,身上穿着新换的雪白中衣。
      “不是叫你去睡觉吗,怎么又过来了。”我粗声粗气唬他。
      “我不放心公子。”小乙挠挠头,看我的眼神有乞求的意思。
      我心中一暖,往里挪了挪,笑问:“要不要一起睡?”
      “我也是这个意思!”小乙扑过来抱住我,两个人笑着滚做一团。
      “闹什么?这么大了也不害臊,”老鬼没好气地瞪我们一眼,唇角却微微勾起:“小心着点,大侄子你病没好就别胡闹了,还有你,臭小子,身上有伤。”
      小乙赶紧帮我把棉被盖好,把我整个抱在他怀里,很暖和。
      我用手摸了摸小乙胸前缠着的布条:“好些了吗?”
      小乙嘻嘻哈哈:“公子要看看吗,已经长出新肉来了。”
      我放下心来,又有些不甘心:“小乙,以前你个子小小的时候,都是我抱着你睡的。”
      小乙闷笑一声:“公子现在可以搂着我啊,我已经长这么高了,可以把公子从头到脚包住。”
      “真是呢,已经长这么高了。”被窝里暖烘烘的很舒服,我迷迷糊糊,喃喃道。

      陇州的年节,还是在热闹的气氛中开始了,一大早家家户户就张灯结彩,尽管很多人失去亲人不久。我和小乙给夏凌云上香,院子里传来翠儿的娇笑声:“公子快看,下雪了。”
      我不能出门,只在窗户旁往外看了看,大片的雪花悠然地飘落下来,落在新挂上去的红灯笼上,添了股年味儿。
      “这是好兆头,开春以后,陇州还是会繁华起来的。”我披衣站在窗前,笑道。
      “是。”小乙把香插在夏凌云灵位前。
      “小乙,夏将军是死得其所,朝廷会论功行赏,抚恤他的妻儿的。”我劝慰道。
      “我知道,将军走之前是笑着的,我没有替他难过。可是夏将军是我师傅,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在一起喝酒,我心里有些难受罢了。”小乙红了眼眶。
      我轻叹一声。
      “公子,那个阔阔还关在府衙的牢里。”小乙咬牙道。
      “你想杀他?”
      “杀了他给陇州的百姓和夏将军报仇!”
      “不行,”我摇摇头:“不能杀他。”
      “公子!”
      “小乙,如果阔阔死在乱军之中,也就罢了,既然抓住了他,也上报了朝廷,他的生死就不是我能决定的,要等朝廷定夺。而且依我本心,也不会在此刻杀他,阔阔的残部逃回草原后,地盘被他兄长木合蚕食得差不多了,草原上任何一个部落坐大都是对朝廷不利的事情,这个时候若是扶阔阔的儿子统领部落,再由朝廷给一些帮助,等他地位稳固之后,必然深恨他的那些叔叔伯伯们,到时候朝廷只要控制得当,让草原各个部落互相残杀,他们的力量都会维持在较弱的水平,不足以对边关构成威胁。我已经把这些想法写成折子呈给皇上了,想要阔阔部落成为我们治理草原的傀儡,阔阔还不能死。”
      “公子,行得通吗?陇州百姓都恨阔阔,如果朝廷不杀他,还要扶持他的部落,恐怕百姓会不满。”
      “怎么会呢,反正阔阔只能一辈子做囚犯了,至于草原上的事情,百姓哪里有心思去管?你看翠儿,”我指着窗外,翠儿正哼着小曲儿在菜地里摘菜,我笑道:“翠儿,今天你不要回去了,请你爹来这里,大家一起喝酒守岁,好不好?”
      翠儿笑着应承:“公子这么说当然好,前几天我爹打猎猎到些野味,正好拿来给公子尝鲜。”
      “如此,我要多谢老人家了,我也不小气,请他喝好酒。”
      “我爹知道了,肯定高兴的,”翠儿擦了擦手,走到廊下,仰头看我:“公子,我嫂子也来,好不好?她肚里怀着孩子,可不敢放她一个人在家里。”
      “都是一家人,当然好了。”
      看翠儿又高高兴兴去干活,我转向小乙柔声道:“百姓是最善良的,翠儿的哥哥战死了,可是他们没有只记得仇恨,陇州的百姓,我相信大多是如此的。”
      “是。”小乙笑起来。
      “可是,朝廷会怎么对公子呢?”
      我摇摇头:“不知道。”

      冬天还没有过,朝廷下旨调我回京述职,我上书称病,磨磨蹭蹭捱到了春天才出发,老鬼却不愿意和我一起回京。
      “大侄子,这两本书是我毕生心血,虽然我没收你做弟子,不过想来想去,此生所学总要有个传人,你资质最好,我也不舍近求远了。你自己用心钻研,我再教你一套道家养生的导引术,以后你的身体,就得自己调理了。”老鬼笑眯眯扔了两本书给我。
      “先生,为何不一起走?”我面露不舍。
      “别别,别这么看着老朽,”老鬼慌忙摆摆手:“老朽此生最怕有牵挂,也怕人家牵挂我,我游历天下,京城最是个没意思的地方,就不同你去了。”
      “那先生要去哪儿?”
      老鬼捋捋胡须:“走到哪儿算哪儿,往去处去吧。”
      我想了想,笑道:“不如先生在陇州等我一阵,等我回去辞了官,就同先生一起游历。”
      老鬼突然面露慈祥之色,含笑看着我,看得我不自在,他才笑道:“你有这份心思,我没有看错人。这样吧,我在陇州等你三个月,你若不来,我便自去,你我日后相见,就不知何时何地了,只看缘分二字。”
      “好。”我点点头。

      让小乙把以前收的礼全都给退了回去,又给翠儿留了份嫁妆。一切都安排妥帖,我坐在来陇州时的马车里,小乙在赶车,唯一不同的是车里多了毛毡棉被,我在车里煮水泡茶,倒也暖和。
      “唉,亏啰亏啰,人家做官赚得盆满钵满,我做官落得钱袋空空。”我喝着茶叹道。
      小乙在外面取笑:“公子当了这么久的财迷,真是白费心思了,全部便宜给沈大人。”
      “这可不一定,沈未名应该也要升官了,府库可不一定归他管,他肯定比我心疼多了,”我笑道,过了一会儿又愧疚起来:“只是,我们安身立命到处游玩的银子也让我弄没了。”
      “这有什么,等公子辞了官,我们可以一边玩儿一边找活干,我有手有脚,不会养活不了公子。”小乙的声音隔着帘布传进来。
      “凭什么是你养活我,”我不满起来:“我可以跟我爹一样去教书。”
      “这可不成,公子身体不好,就安心在家看看书,做做学问,等我一起回家吃饭就好。”
      我笑起来,转动着手中的茶杯:“青灯黄卷,著书立说?”
      “公子要是做个大学问家,开山立派,那可就光彩了。”
      我悠悠喝一口茶,五脏六腑都暖烘烘的:“做那些干什么?我又不想配享文庙,陪着孔老夫子吃冷猪肉。”
      外面传来小乙的笑声,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公子这次能辞官吗?”
      我想了一会儿:“应该可以吧。”如果这次回去是领赏,我可以光明正大辞官,如果是受罚,反正罪不至死,不过是贬官,我就求皇上直接罢了我的官。我心里打定主意。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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