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而歌》瑟涩

5、她的话、他的回答

　　分针一点点地顺着自己被定下的轨道、不紧不慢地一圈一圈地走着，带动着时针一点点一点地攀上最高点数字“12”，而后一点一点地下滑。

　　完成了两首BGM后，伊莱将剧本翻到下一个场景。剧本的边缘的空白上不时地可以看见她的批注。她用不同的颜色的笔记下自己第一次看、第二次看、第三次看时候的感想。看着她自己留下的话语，她就能够回想起阅读那些台词时，自己心里涌起的情感。而她便是用音符来诠释这种情感，加重整出剧的力度。

　　现在她正在阅读的scene，是今天探片时看到的，男主角和女主角的那出戏。对着台词，她的脑中清晰地浮现起今天所看到的情景。最为清晰的，是从她的角度看到的闻楼聿的侧脸，还有他自然而入戏地说出的一句句的台词。她距离拍摄现场其实还是有一段的距离，但是在她的脑中，闻楼聿的脸却是那样的近，而且是那样的清楚。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如此清楚地回想起这一段。

　　原本自然会涌在脑里的曲调一下子散了，她茫然地想要抓住，却是什么都不剩，手里、空空如也。尝试按下了一个钢琴键，散在房间里的音却显得异样的空洞。黑白的键盘陈列在她的面前，但是她却没有按下去的欲望。

　　从三岁就开始学着敲着琴键的她，一直将钢琴看做自己的一部分。看到打开的钢琴，自己总会想弹些什么。有些时候是一些名曲，更多的时候则是根据自己当时的心情随手按下一个个琴键，弹出自己所作的即兴曲子。

　　但是现在，她对着眼前的五十二个白键和三十六个黑键，却不知道从何弹起。

　　脑中只是一片空。

　　即便将手放在琴键上，也完全不知道该让哪只手指用力，用什么样的力道、怎样的速度来弹奏。

　　什么都不知道。

　　钢琴奏出的乐音是她心情的写照，但是现在，她却读不出自己的心中到底有着什么。一团散，但又剪不断，理还乱。

　　一股烦躁的感觉迅速滋生，在心里蔓延开。

　　闻楼聿和那个不知名的可爱女子在一起的情景浮现在伊莱的脑海中。记忆中，那名女子的脸孔已经模糊，只有闻楼聿的脸庞特别的清晰。他的每一个表情，说出的每一个单字，甚至是咬字的习惯，都在她的脑中按照原样还原。

　　为什么、会记得如此清楚。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选择那样的行动。自己明明都会下意识地躲开那些能够给自己平凡的生活造成威胁的人，却在闻楼聿明显地想要无视自己向前走时出声，甚至还借口迷路跟着他。这些，都是平时自己不敢想象会采取的行动。这个样子的自己，几乎就是——

　　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伊莱一下站起身，走到床前打开窗。探头看天，只是一片深蓝。视野中没有月亮，也看不到星星。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如纱一般的云层，覆在夜空之上。

　　虽然还是夏天，但是九月份已经接近了秋天，夜里吹来的风也带来了些许凉意。风拂过，带起她散在额前的刘海。

　　自己那样做，是因为下意识地想要引起那个人、闻楼聿的注意吗？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伊莱已经意识到了，她的视线会不自觉地追寻着闻楼聿的身影，向他飘去，但在他的视线移过来时却会立刻避开，装作看着旁边。但那时，自己会下意识地用全身的细胞去感知那个人的存在，认真听着他和别人说的每一个字。

　　自己，是对那个男人有兴趣吗？

　　她不明白，她只知道，现在的她、想要更加接近那个人。

　　明明那么讨厌卷入那些麻烦的事情，没想到竟然会对现在处于“麻烦”正中间的男人产生兴趣，伊莱的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抹自嘲的笑。

　　她讨厌麻烦的事情，更讨厌自己的心情变得麻烦。她想要弄清楚，她到底对闻楼聿抱着怎样的情感，自己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看待这个男人的。结论，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她的脑中——

　　既然这样，就去见见他吧。

　　这样决定后，伊莱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安定了许多，烦躁一下消失不见，取代它的，是一种迫不及待的兴奋。走到钢琴前，坐下，认真地看着剧本边自己记下的文字，原本散掉的曲调在自己脑中快速地重组，构成了一个新的样子。伊莱快速地将在脑中形成的曲调记在空着的谱子上。

　　第二天的课程在伊莱看来显得那样漫长。终于等到老师宣布下课，伊莱快速把桌上的东西抓到包里，和球球和小染说了声“我有事先走了”，就冲出了教室。看着显然和平常不太一样的伊莱，球球和小染交换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伊莱骑车到校门，将自行车停在校门旁的自行车专用停车坪上，而后快步走到车站，焦急地等待着公交车的到站。

　　她自己也无法解释在自己胸口翻腾着的、仿佛要沸腾一般的情感是什么。给人的感觉很是难过，却又不觉得反感，有一种很奇妙的杂味。她只知道，她希望能够早一点看到那个男人，闻楼聿。她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却又说不出、道不明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她等待着的公交车终于停在站台上。她跳上车，坐在门边的座位上。一路上，她祈祷着不要碰到红灯，希望能够一路畅通无阻。在公交车因为礼让行人而停下时，她甚至有种打开车窗、让在大马路上走得不紧不慢地行人都加快脚步的冲动。而同时，她为自己起了这样的想法儿感到心惊和一点点的恐惧。

　　为什么自己竟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为什么在见到了那个男人之后，只是简单地见了那个男人之后，自己会有这样明显的变化？

　　那如果今天再次见到这个男人，自己又会变成怎么样？

　　车子停了下来，报站器报出的站名正是她的目的地。要下来吗？她看着就在自己旁边的门。下了车，说不定就能够看见他，但也有可能看不到他。但不下车，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是无法见到他的。

　　车子再次启动，眼看就要滑出站台，伊莱大叫着“不要意思我要下车”奔向车门。司机抱怨了一声。车子再次停下，她快速跳下。

　　凭借着孙乔给她的证件，她正大光明地走进了拍摄场。远远地在拍摄场外看了一眼，看到了正处于入戏状态的何佑莘，她转身闪进一边的小路。

　　她不能让何佑莘看见她在片场。他知道她怕麻烦，也知道她一直不愿意去片场，像昨天算是工作之故，不得不来，而今天她就不怎么能够用这个借口了。她更加不能告诉他实话，她是为了闻楼聿才来的。

　　随意地走着，小心地避开别人，伊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在自动售货机前。即便没有看到正面，她也能够确定，那个男人就是闻楼聿。

　　闻楼聿的手指伸向了橙汁的按钮，但是却按了下面的黑咖啡。

　　看见他的动作，伊莱轻笑了一声：“因为看到了人影就改喝黑咖啡？”

　　闻楼聿看了自动售货机上映出的模糊的人影一眼，弯腰拿出有些瘦长的咖啡罐，而后转过身。看见伊莱，他微微眯起了眼，过了一会道：“是你啊。”

　　“是我。”伊莱点了点头。

　　“你怎么进来的？”闻楼聿拉开罐头，仰头喝了一口，眉毛微微皱了一下，“今天应该没有什么探片活动吧。”

　　伊莱笑着答道：“我认识在一个在剧组工作的人，从他那里拿了一张临时工作证，然后就能够进来了。”

　　“那你昨天的幸运奖也是那个人给你的吧。”闻楼聿斜眼看了伊莱一眼。

　　伊莱点了点头，道：“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看起来和别的fans都不一样，没有给人是过来看偶像的感觉。”

　　伊莱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惊喜的神色：“你注意到我了？”

　　闻楼聿并没有回答伊莱的问题，而是问道：“那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伊莱大大方方道：“想来见你。”

　　“见我？”闻楼聿微微眯起了眼。他原本以为，这个女人是为了何佑莘而来的。

　　“是啊，我是来见你的。”伊莱再次肯定道。

　　“为什么？”

　　“因为我对你有兴趣。”伊莱如此答道，依旧笑着看着闻楼聿。

　　“是吗？”闻楼聿再次喝了一口黑咖啡，而后把还剩下一半的咖啡的咖啡罐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慢慢向伊莱走进。

　　看着闻楼聿，伊莱一步步地后退，眼看自己快要被逼到墙边，她侧跨一步，到了走廊中央。

　　见没能够成功将伊莱逼到墙边，闻楼聿一瞬间露出了无趣的神情，而后他对着伊莱扬起了嘴角：

　　“那既然这样的话，要不要和我交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