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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新同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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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渊澈在准备下一场手术,从暑假到现在,已经做了大大小小七八场手术了,就是这样,才把他从死神手里慢慢救回来。
暑假里父母外出办公,因为时间长便带上了他,可是半路出了车祸,只有他活了下来,不幸中的万幸是家里家大业大,父母早早就立下遗嘱留给他巨额遗产,否则他连住院的钱都交不起。
那天他刚模模糊糊地醒来,医生说得第一句话就是:“还好,我就说不可能变成植物人。”
一开始他们看他是小孩子,就骗他,说他没有大事,但是需要静养。陆渊澈也没说什么,直到半个月后,陆渊澈才平静地开口,稚嫩的声线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瞒到什么时候我不都得知道吗?”
医生没办法,这才告诉他他父母都不治去世了,他则t9级脊髓损伤,以后再也没办法正常走路了。
陆渊澈点点头:“差不多。”
和他最坏的猜测差不多。
他面无表情,但其实整颗心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猛地被抽离了一样。
他想,自己猜到和真正确认的那一刻,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心里就生出了一口幽潭,深不见底,用来逃避所有的悲伤。
所以他没再和医生说话,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回到睡觉的姿势——他的腿从他醒过来开始,就不再有知觉了。
睡觉吧,不然就要哭出来了,那就像个笑话了。
但他是睡不着的——他脑海里反反复复地翻过他不算讨厌也不算完美的过往。父母从小忙得常常不见人影,但是对他的要求却非常严格,缺乏沟通和温情让他也变得沉默寡言不近人情,但是父母也从未亏待过他什么,在他心里最深的地方,还是逃不过对他们的依赖。
因为家教很严的缘故,他从来不和同在青春期的孩子们交往过密,用父母的话来说,那是“同流合污”,他只是埋头学习,次次年级第一,不过他并不以此为傲,他知道那是被高压式教育逼出来的。父母想要他继承家业从商,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擅长与人交往,更不擅长商场上的虚与委蛇。他有自己的理想,可他从来不对人提起。他会在学校偷偷地打篮球——那是他唯一的爱好,大概是悟性不错,他球技突飞猛进,然而没时间多练,也就只是爱好。
可是这一切现在都毁了,他再也见不到他严格却理智的父母,见不到球场上自己的身影,见不到……每天的太阳。
病床前只有白炽灯,冰冷的光让他始终没有办法试着去释怀。
释怀这些仿佛就要变成他一生的课题了。
陆渊澈出院那天,是被李西洲家长带去学校的,那是他棋逢对手的球友,也算是……唯一的朋友。
李西洲小声地替他设想道:“后续你干脆找个司机接送你,然后家里也要重新请个管家妈妈吧……你自己想想还有什么,照顾好自己,别他妈再出什么意外了,老子见不到你,可是很担心你的。”
“嗯。”陆渊澈说不清自己的感觉,似乎是贪这一两句关心,又觉得他和从前一样聒噪。
陌生的熟悉感让他有些心酸,不过更心酸的还在后面。
陆渊澈到教室的时候,班里已经有了一些人,无一不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就是没有人上来问问他究竟怎么了——一直以来,人缘不太好的人都是被这样对待的。
他没放在心上,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但他们比平时更加探究的目光灼热地让他难受,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和别人是那么不一样。
裴雨霖——那个漂亮的班花,给他送了一杯奶茶——像之前那样。
“你来上学了?”她试探道,她知道他应该是出意外了,她爸爸是医院院长,所以对这方面了解一些皮毛,她希望他能和她说说话或者倾诉一下。
“嗯。”陆渊澈的回答让她失望,他盯着奶茶说,“这个我不要。”
裴雨霖装作毫不在意:“没事啊反正是我多买的。”
“给你朋友。”
“但,你就是我朋友啊。”
“我怎么不知道?”
尴尬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裴雨霖正要悻悻走开,便看见凌星打着哈欠走进教室门。
凌星熬夜写数学题,只感觉昏天黑地的,不甚清醒之间,对上裴雨霖热情的笑脸:“呀,小可爱,你来啦,我多买了一杯奶茶,喝不喝?”
凌星一头问号。
“你不是才转来嘛,我也没找你玩,但我一直都觉得你长得特别特别可爱,好像小妹妹的感觉!我们交个朋友啊。”
听到班花要跟自己交朋友,凌星自然是非常乐意的,她接过奶茶,高兴地回了一句:“谢谢。”
同学们仿佛早已习惯这一切,每个人都埋着头干自己的事情,只有陈真真朝这边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好笑的表情,然而凌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凌星走回座位,发现一个男孩坐在她边上,身下的轮椅没有他的侧脸惹眼,他的眼睛盯着作业本,长长的睫毛垂下,清俊柔和,皮肤又是那样白净,下颚线棱角分明,仿佛从漫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公子。
好了,班花姐姐栽他手里不奇怪。
凌星收回思绪,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他的边上:“你好啊,好久不见。”
话一出口,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妥。
“见过?”陆渊澈有点奇怪地朝她瞥了一眼,小小的女孩嘴角边还带着奶茶渍,杏眼微弯,笑容却分外天真。
确实没见过,他想。
“额,没有,其实我想说的是好久都没看见你来。”凌星有些尴尬,只得转移话题,“班花姐姐送的奶茶真好喝,你知道吗,这是那个谁家的新品,我本来还打算放学去买的,班花姐姐真的好贴心啊。”
陆渊澈根本没有接她话。
凌星撇了撇嘴,把头埋向自己的作业本。
同桌确实讨厌,她已经略有体会了。
可是……恰好最后这道题她不会做,她把眼睛挪向同桌的本子,发现他已经写满了过程和答案。
……这小子不是缺了很多课吗?
……她有些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