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饭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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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忽然多了一栋没听过名字的百货大楼；公园里本该废弃的摩天轮重新启用；教科书上多了些不认识的人名。
除了楚新音，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到这些变化。
起初，她以为这是和涂书夏在一起的代价，自责的心悬在内里，时刻煎熬着她。
后来想通了，世界的意志不会因任何人而转移，她和涂书夏不过是边界变更中机缘巧合相见的微末而已。要是以为自己的感情能左右宇宙，那就太自以为是了。
下班的路上，楚新音接到了楚妈妈的电话。
“音音啊，下班了没呢？”
楚新音正在刷公交卡，随着“滴”的一声电子播报，她走进车厢，车子启动摇摇晃晃，有些站不住脚。
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她缓了口气回话，“下班了妈妈，你有事？”
“下班了就回家收拾收拾，来……”声音远了一些，像是在问旁边的人问题，“这家餐厅叫什么来着？”
楚爸爸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叫佳和。你让新音穿正式一点。”
楚妈妈应了声，转回道：“喂，音音啊，你一会儿来佳和，听到没有？来吃顿饭，见见人。这离你住的地方不远，打个车来吧。”
楚新音打从心底里抗拒父母约的饭局，这意味着她要在休息时间应付那些难缠的亲戚。
“跟谁吃饭啊？我不想去。小夏还在家等我呢。”
楚妈妈恨铁不成钢道：“什么‘不想去’？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小家子气呢，这回你必须来。小夏你不用惦记，他已经到了。你收拾收拾，穿得好看点。快点来，半个小时之内，听到没有？”
楚新音捕捉到关键信息，“涂书夏去了？他为什么要去啊？”
楚妈妈不耐烦：“别废话，我挂了。”
“嘟、嘟。”
楚新音：“……”
她看了看回到锁屏页面的屏幕，闷了口气，将手机收进挎包里。
不想去能怎么办，从小到大，妈妈一直这么自我，她向来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没想到的是，涂书夏居然和她妈妈还有联系。
回家以后，楚新音把工作日的常服换下，套上一件端庄的米色裙子，重新夹了头发。
对着镜子补了补口红，楚新音满意地前后检查自己一番，出门打车。
到了地方，楚新音仰望这座中式与现代风格相结合的优雅建筑，有点纳闷。到底是哪个亲戚请客，肯花大价钱来这种地方。
进了包间，四对眼睛齐齐落在她身上，她一时局促，攥紧手机，发出的声音还没有鸟叫大。
“爸，妈，我来了……”
是在等她吗？时间控制在半个小时以内了，应该不算迟到吧。
她挨着自家妈妈坐下，发现对面坐着的人是衣冠楚楚的涂书夏，他也正望着她。视线在静默的半空中相遇，楚新音对他抬了抬眉，当做打招呼。
余光扫过到他旁边长相端正的中年男子，楚新音顿悟今天这顿饭局的意思。
马上要办婚礼，双方家长总要见见的。是她疏忽了。
涂书夏邻座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她的岳父吧。与容貌无关，主要是他和涂书夏给人的感觉很像。
嗯……该叫岳父，还是公公呢？
总而言之，岳父大人从小说里不远万里赶过来辛苦了！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揉了揉鼻子掩饰过去。
涂书夏见她不敢笑，便先带头大大方方地笑了一下，打破这尴尬严肃的氛围。
他给她倒了杯橙汁，“这个还好，甜的。”
有长辈在，楚新音端着礼貌的架子，矜持地用两手接过：“谢谢。”
听她道谢，涂书夏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委委屈屈盯了她一眼，碍于长辈在场，没多说什么。
楚爸爸本就对涂书夏这个女婿很满意，如今近距离看着他们之间的“相敬如宾”，倍感欣慰。他开口催促：“新音，快叫叔叔。”
楚新音正喝着橙汁，闻言，急忙截停。抽纸巾擦了擦嘴，她规规矩矩站起身，鞠躬，“涂叔叔好。”
除涂书夏外的几人面色均是一僵。
涂书夏不以为意，对楚新音介绍道：“音音，这是我舅舅，姓季，你也可以叫他舅舅。”
……不是岳父啊。
楚新音涨红了脸，道歉：“对不起，舅舅！”
季如海和蔼地笑笑，眼睛在黑框眼镜的后面眯成一条缝，“坐下吧，孩子。本该是小夏的父亲来请你们吃饭，但他临时有工作走不开，才托我来的，是我们这边失礼了。”
楚爸爸爽利一笑：“亲家，不用解释，咱们都不是事儿多的人。结婚本来也是两个孩子的事，咱们老的没必要跟着掺和。今天吃饭就当交个朋友了。”
爸爸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交朋友。
季如海恭维道：“怪不得能养出这么好的女儿，楚大哥您就是个难得的好人。如果我今天没有开车，是一定要敬你一杯的。”
楚爸爸哈哈笑了声，显然被夸了几句就得意忘形，“理解理解，我们今天就以茶代酒。我这人，可没跟你说瞎话，在我们家这都是有口碑的！办什么事，谁有我靠谱啊，邻近的人心里门清，都知道我这人是最可结交的。”
楚新音和楚妈妈对视一眼，感到深深的丢脸。
季如海是个极有涵养的人，抬着楚爸爸聊了会儿。哄得他眉开眼笑，聊天的内容便也步入正题，说回了涂书夏和楚新音身上。
“我们小夏啊，是同辈的孩子里最争气的。从小就不服输，才九岁啊，闷不吭声在琴房练琴，手关节都练出炎症了。凡是他打定主意的事，就没有办不到的。你家女儿嫁过来，就放心好了。”
楚新音听着涂书夏的旧事，低头摊开自己的手。除了中学时代因写字用力而压歪的中指以外，完好无损，没得过什么炎症。
楚妈妈附和道：“我知道。之前跟小夏聊过一次，他对我们音音是真心的，我也放心把女儿交给他。”
她掩嘴笑了笑，“之前我女儿说小夏是开公司的，还被我骂了呢，我以为她骗我，没想到是真的。”
“我们家没想过把女儿嫁得这么好，以前只想着找个她喜欢的、人品好的就行，连房子都给她买好了，这些日子攒钱，想再给她买辆车……”
季如海打断，“车交给我们这边吧。”
楚妈妈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亲家，我没有朝你们要什么的意思，不图你们这个，把女儿给我伺候好了比什么都强。”
季如海一愣，难堪地搓了搓手，“是，是我说错话了。我这也是想给小夏表现表现。”
她翻了个白眼，“得，我现在没兴致跟你聊这些了，你跟孩她爸说吧。”
季如海没遇见过这样不留情面的人，又不好真与她生气，向涂书夏投去求救的视线。
涂书夏抬手叫餐。
服务员来回传菜，稍微缓解了紧张的局面。
最尴尬的人是楚新音。她梗着心口的不适低头吃东西。
吃了第一口，那点“不适”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从她身上飞走了。
好好吃！
好好吃啊！
涂书夏见她眼睛亮亮地咀嚼食物，目光似有沉溺，无法从她身上挪移。
他给她夹了只翅根，“多吃点。”
“好！你也吃！”
看着他们之间气氛融洽，有来有回，楚妈妈的神情终于回暖。她将一次性筷子拆开，“小夏，我提前跟你说，音音嫁过去你们必须单过。我这女儿是粗鄙之人，登不得大雅之堂，到时候被人笑话了我们也跟着丢脸。”
……粗鄙之人。
楚新音闭了闭眼。她最近应该在追古装剧。
季如海小心翼翼地看了涂书夏一眼，“这个，家里的事，应该跟他父亲商量商量……”
涂书夏为楚新音切肉，闻言抬了下眼，“不用。阿姨放心，我不会让音音回那个家一步的。”
想见大世面的楚新音：“……”
酒足饭饱，可以说是不欢而散。“不欢”的人是楚妈妈，季如海打包了一身尴尬坐回车里，还要出于礼貌询问楚家父母需不需要送。
越有性格的人，在生活里越所向披靡。楚新音在心里暗暗敬佩自己的妈妈，决定以后向她学习，也做这样的人。
路过饮品店，涂书夏买了杯柠檬水给楚新音解腻。他一身正装打扮，无论在哪都能吸引别人的视线。
楚新音不太好意思受路人目光的洗礼，往旁边挪了挪。
可她刚刚还决心要做个有性格的人。
楚新音深深呼吸，柠檬水的吸管被她咬扁。她硬着头皮走回涂书夏的身边。
涂书夏侧头看她，有些疑惑。楚新音摇摇头，对自己奇怪的举动缄口不言。
楚妈妈回头望了他们一眼，见两个孩子旁若无人地黏在一起，笑了笑，挥手。
“我跟你爸再逛逛，你们俩自便吧。”
楚新音有点好奇，涂书夏到底做了什么，会让她妈妈这么支持他。以前她和陈玙谈恋爱的时候，楚妈妈可不是这个态度。
等父母走远，楚新音拉他的手，将他拉低一些，神神秘秘地趴在他耳边问：“之前那次，我没回来之前，你跟我妈说什么了？”
涂书夏笑了笑，顺势牵着她的手，“没说什么。就说，没有你的话，我活不下去。”
刚刚楚家父母在，他没敢和她肢体接触，心里空空的。还是和她两个人在一起最好。
【没有你我就活下去。】
很简单的内容。
是恋爱中的人很容易说出来的台词。
但这句话从涂书夏的嘴里说出来，意义不一样了。
他这么说了，就一定这么想过。楚妈妈看人很透彻，抓撒谎一抓一个准，不会看不出来他说的是实话。
楚新音用力回握他的手，转向马路对面的街道，“涂书夏，我也喜欢你。”
“……虽然还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但是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
面对她坦然赤诚的告白，涂书夏平日的甜言蜜语一句也说不出口，他在沉默中无措地红了脸。
涂书夏害羞起来很有意思，他面皮薄，很容易上脸，偏偏精巧秀气的耳朵隔绝是非，像一对白玉如意别在发间。
看着就很好欺负。
想弄脏他。
……
学校重装监控系统，派财务主任带着几个年轻老师出面谈价钱。楚新音恰好在其中之一。
她抱着蹭饭的心态出席，本来心情不错，不曾想在饭局上遇见了新仇加旧恨的陈玙。
还好她没有他显眼，他没有朝这边看，应该是没认出来。楚新音极力保持平静，埋头在桌底系鞋带，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要是因为她坏了学校的好事，她的好日子可就没有几天了。
张主任见她突兀地戴上口罩，会错了意，笑着和对面的人说，“我们这有老师怀孕呢，把烟熄了吧。”
对面的人看了楚新音一眼，体谅地将烟熄灭。双方便谈起正事。
楚新音默默垂眸，盯着服务员摆在面前的糕点咽口水，近在咫尺，却不敢伸手。
信誓旦旦说什么要做有性格的人，本质上还是软弱的个性，她的人生受了各种沉重的牵制，早已经没了放肆的余地。
想着这些，她叹了口气。
椅子摩擦地面，很刺耳的一声。
楚新音循声望去，见陈玙黑着脸朝她走来。
不由得在心里大叫。
别过来啊！
陈玙抓住她的手腕，强硬地将她整个人从座位上提了起来。
“跟我出去。”
学校同事和卖系统的业务员都愣愣看着他们这边的动静。楚新音不想把局面弄得太难看，毕竟她现在代表的是学校。
她灰头土脸地跟着走，被他拉到安全通道的楼梯间里。
陈玙语气不善：“你怀孕了？是那个男人的孩子？”
楚新音甩开他的手，想骂他：“不然呢？”
有病吧！
“你考虑过我吗？哪怕有一刻？”
“什么？”
楚新音怀疑自己幻听了，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陈玙吗？
陈玙自嘲一笑，捏了捏眉心，“没什么。”
就知道是幻听了。
“楚新音，你就那么喜欢那张脸？连孩子都愿意为他生？”
楚新音：“……”
粗浅之人。
“……哦，喜欢啊。”
陈玙动作一顿，再抬眼时，双目通红，“如果你现在把孩子打掉，我不会介意你和他的事。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
楚新音失笑，拢了拢散落的发丝，“陈玙，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自以为是的毛病。你再这样打扰我，信不信我给你爸写举报信？”
陈玙看着她的眼神像是怨恨。
“开个玩笑。我不会那么做的。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跟你有牵扯。”
她拉开楼梯间的门，拉到一半，听到走廊里传来的一声冰冷的命令。
“把这次做方案的组长裁掉。”
“好的，涂总。”
“其他的汇报我也看了，勉强合格。你最近工作有些懈怠。”
“抱歉，涂总，我最近感染了流感。”
“生病了可以请假，把事情交给其他人来做，这不是借口。”
“是，涂总，我下次不会贪功。”
是涂书夏……和他的下属。
天啊，他在外面是这种形象吗。她之前的担心多余了。
怎么在这遇见了。
考虑到涂书夏不愿意被她看到这一面，她将开门的力度松了松。
涂书夏敏锐地察觉到这边的声响，快步走来。
楚新音藏无可藏，尴尬地立在原地望他。
如果说涂书夏见到她的那一刻，眼里浮现的是意料之外的惊讶的话，那这点惊讶在发现同处的陈玙时，化作跌入谷底的黑暗。
楚新音这才意识到她和陈玙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共处有多不合时宜。
涂书夏额角跳了跳，眼里是一片黑压压的戾气。
“音音，来我这边。”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饭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