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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真一郎 ...

  •   我死了。

      按理说人死了之后是不会清楚意识到自己“死了”这回事的,但我不仅清楚我死了,我还能猜出我大概是又活了。事情听起来太荒谬,以至于我非常震惊地坐在原地放空了一分钟大脑。

      人生最后一眼看到的东西是朝我疾驰而来的卡车,我早说过不要为了那点儿加班费加班到凌晨,这下倒好,被直接卷进车底了。听到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尖锐声音,我的身体粉碎成好几块,痛感都来的不强烈。

      努力回忆些关于这一切的别的事情,终于记起在被创飞之后我做了什么。我躺在车轱辘底下,感受身体里的生命力飞快流失,在这奇妙的湿漉漉的雾气蒙蒙的世界里,我兀地想到:好像我死了也没人会在意我。

      父母早逝,亲戚之类的、早在争夺遗产时分道扬镳。浑浑噩噩、忙忙碌碌地活到二十来岁,顺应潮流拼死拼活考大学找工作,事到如今还比不上当初去学手艺的高中同学赚的多。每个月拿定额工资,给人打工,非常平稳但也看不到头的未来。最关键的是,平时不可能去思考这件事,因为一旦思考它们我就会陷进无法控制的负面情绪深渊。

      盲目地活了二十五年,只有死法很精彩,血和沥青路混合在一起,谁看了都要说一声晦气。

      愤怒和悲伤之际,居然只想到我小时候写的言情小说。我写第一人称,写一个同样叫美绪的小女孩被她心爱的人全心全意地爱着。她就是白月光、她就是朱砂痣,她是永远悬挂在爱人心上的明月,写一个幸福的青春,再写一个悲伤的结局。美绪会死去,而她给别人的爱会永远活下去。

      这就是人生的意义吧!这就是最美好的生活吧!
      赚钱什么的、正统的生活什么的,都给我滚吧!

      于是我死了。
      然后又活了。

      我怔愣地听着脑子里有温柔挂女性电子音一字一句给我讲述什么叫“白月光系统”。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全然沉浸在不可思议和溺水般的迷茫之中,我问她能不能再给我讲一遍,她没什么感情地、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下去。

      意思是我要成为指定攻略对象的白月光,填补他们内心的遗憾,然后我就能穿越回二十五岁,以白月光的身份开始崭新生活。听起来百利而无一害,简直像神迹,以至于我忍不住阴谋论这是不是又一个让我打白工的,她说不是,她说这玩意儿也是比较看运气的,说着说着我感觉她说话语气像我。

      “啊对。”她说,“我是你的执念具现化。”
      认真的吗卧槽我想要成为白月光的执念都支撑我生长出第二人格了。

      总而言之,我的第二段人生开始了。

      我叫酒井美绪,今年十一岁,刚搬来这条街道,对门姓佐野,开了一家很不得了很大的道场,看着就觉得有钱。我本以为自己下楼去能看到心念已久的已故的父母,却只看到个陌生的女性,倍感失望的同时也接受了父母已故的现实,毕竟这样的日子也好不容易挺过去了,我礼貌地低头向这位女性打招呼。

      她的脸色不太好,皮肤被黑黑的长发一衬显得白得过头,瘦瘦高高的,但是很漂亮。我仔细观察她的模样,脑子里弹出一条消息。

      [佐野樱子,33岁,你的对门。非常照顾你这个新搬来的无父无母的小孩,不知道为什么有你家钥匙,出入自由,最近天天来你家待着。]

      我愣愣地接收了关于她的信息。佐野樱子抱着个保温盒,里面模模糊糊的透出土豆块的形状,打开它时咖喱的香气蔓出来。她擦了擦通红的眼角,对我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美绪起床啦?今天也要麻烦你了,休息日所以给你做了早饭带过来…不过早上吃咖喱会不会不好……啊,是不太好…”

      她状态也跟早上吃咖喱一样不太好,看起来就是一副刚哭过的模样,那湿润的眼睛里稍微挤压一下就要涌出眼泪来。我心情复杂地看她给我拉开椅子,坐在我旁边把餐具递过来,不晓得她是经历了什么事,不过擅自询问她的私事也不太礼貌,我把咖喱里的鸡肉块挑拣进她的碗里,小心翼翼问她是否需要我给她切几个水果。我看到桌子上摆着梨和苹果。

      佐野樱子低着头看碗里摞成一小堆的鸡肉,嘴唇一颤抱着我无声地哭起来。她的眼泪濡湿了我的领子,她抽噎着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佐野真一郎今早离家出走了。关于他离家出走的原因说得含含糊糊,不过能感受到樱子确实因为这件事很伤心。

      但是佐野真一郎是谁啊?

      我迷迷糊糊地拍拍她颤抖的脊背,告诉她我可以帮她找找真一郎。佐野樱子说话一哽一哽,转了个话头又开始说“他会自己回来的”。

      可能是因为我并非她这种年龄的人,确实不太懂这几句话之间有什么联系,只好先顺着她的意思安抚安抚。

      佐野樱子的情绪平复得很快,她迅速调整好状态,擦干眼泪吃起咖喱。她先前说“今天也要麻烦我了”,我以为她是要在我家里待上一天半天,结果她吃完早饭就收拾收拾准备回去。我好奇她着急忙慌要做什么,还没等我开口,她摸摸我的头。

      “我先回去照顾万次郎啦,美绪一个人要好好的。”
      万次郎这名听起来跟真一郎是一辈的。佐野樱子刚刷过碗,手心湿湿冷冷,猛地一触碰我,激起我一身鸡皮疙瘩。

      她虚虚掩上我家门,时间是周日上午十点。说实话这个点开始行动是非常晚了。对于重生之我要逆袭当白月光这件事我兴趣非常大,几乎是佐野樱子一出门我就火急火燎开始探索。

      这个屋子里的一切都很新鲜,留着很多小孩子的生活痕迹。从证件看来我已经被姨妈一家收养,这座房子是母亲的遗产,对他们的印象已经淡化很多,但依稀记得这些事都和我前世不一样,权当是新人生,我把所有东西物归原位,带着这个月的生活费雄赳赳气昂昂出门。

      今天是1991年8月1日,真要这么讲,这时候我还没出生。

      为了避免出现重生第一天因为找不到家流浪街头这种糗事,我毅然决然选择家门左边向前走直路。能住人的区域好像只有一小片,紧挨着居民区的是一片冷清街道和小公园,里面聚着一些老人闲聊。街道旁是一整排门头房,衣食住行都被涵盖。这些东西对我没什么用,脑子里的那玩意儿从弹出佐野樱子信息介绍之后就停止运作,我特意挑了几个看我眼熟的路人聊天,都没有弹出什么信息。

      我当即做出决定往佐野家跑,并感慨自己怎会如此聪明,一下子识破我的新人生第一步就在佐野家待着。

      走到小公园又看到那几个老人聚在一起聊天,心想拐个弯进公园应该不会迷路,我一下子扎进老人堆里,听他们拉呱。

      我的人缘挺好,他们都愿意和我扯上几句闲聊,稍微摆出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模样,他们就要叫我耳朵凑近点儿。说实话,因为听力受限的原因、老人讲话一般都很大声,凑近点儿、声音小点儿也拦不住人听。老奶奶说:“那个小三找上门来了!”

      “哪个小三呀?”我问。
      “佐野!佐野家呀!”老奶奶大叹一口气,“听说那小三怀孕了,是佐野真的小孩呢…真是苦了樱子咯……”
      “佐野家丈夫出轨了?”
      “美绪你还小,不知道,闹得可大呢!”老奶奶做出一副非常夸张的表情,“据说直接带人回家,在街上咋呼起来了。樱子刚生完小孩,身体扛不住,气晕过去了,从那以后再也没吵过架!多贤淑的媳妇啊!多可怜的媳妇啊!”

      我没发表意见,只想从老奶奶嘴里再套出来点儿关于佐野家的事儿,正细细把它们捋顺时,突然瞄到公园深处的儿童器材里冲出一个黑发小孩。小孩用胳膊捂住脸,飞快地奔跑,被一块围栏绊了一跤,哎哟一声摔地上。

      脸朝地,摔得非常惨,直接在地上蜷缩起来,像弓着腰的虾子。老奶奶在背后跟我使眼色,我理解的意思是要让我过去扶他一下,但是我越走近那小孩,老奶奶的脸色就越差。

      不管她怎么回事,我觉得能多接触一点儿同龄人就多接触一点儿,万一他就是我的新人生第一步呢?于是我单膝着地去轻轻拍他的肩膀,他触电一般抖了下,那被胳膊遮住的红肿眼眶就露出来。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他与佐野樱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几乎要把他和刚才哭啼的佐野樱子看重合。小孩表情很委屈,在和我视线对接的一瞬间又装模作样地把脸绷紧,生硬地问我有什么事。

      [佐野真一郎:你的攻略对象。今年11岁,是是你的对门。平时没怎么交流过,但是家庭情况很复杂,好像过得不开心。]

      我认真听完脑子里的介绍,然后对佐野真一郎说:“这种情况,你要先对我说谢谢。”

      佐野真一郎愣愣地看我,他左眼写着呆滞,右眼写着疑惑,最终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恼怒。他半边脸上沾了地上的灰,白色T恤也弄得脏兮兮的,用半边胳膊肘撑着地把身子向后挪,他挥舞靠近我的那只手,拧着眉毛叫我不要再靠近他。

      “别过来了!”他跟那种困在笼子的猫没啥区别,“谢谢!谢谢你好了吧!别过来了!”

      我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去听佐野家八卦,一定是这事把他给惹急了,他才从儿童设施里冲出来。十一岁的佐野真一郎发育异于常人,又瘦又高,应当是完完全全遗传了佐野樱子。他张牙舞爪了一会儿,最终垂下头,连带着黑色的刘海也往下掉。

      他说:“你要看笑话就看吧。”

      我注意到他的耳根因为羞愤而涨红。这些事情对于十一岁小孩来说毕竟还是太过火,我用力拽了一把他的手肘,用尽全身力气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对不起。”我认真地用尽可能尊重的语气讲话,“弄得这么脏,樱子阿姨会生气的。我帮你擦一下行吗?”

      趁他没反应过来,我拽起佐野真一郎的领子就去擦他蹭伤的下颚。他吃痛地唔唔,想打开我的手,又非常犹豫地把拳峰软绵绵贴在我胳膊上。

      “怎么不打了?”我好奇地把他的领子松开。佐野真一郎穿的T恤非常肥大,宽宽松松地披散下来,叫人怀疑这是长辈的二手衣服。

      “我不打女人。”他嘟嘟囔囔,“男子汉才不打女人。”

      我远远地听到有人在喊“真一郎”,声音听上去很稚嫩,但是真一郎本人好像没听见,他仍然保持着一只胳膊撑地的姿势,表情看上去很难过。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指着那个从左边来的小男孩:“你朋友?”

      佐野真一郎结巴了下,扭头和我一块儿看他。小孩气喘吁吁地叫他真一郎,刚要作势一脚往他脸上踹就和我对上眼,非常迅速地把脚收了回去。

      “美绪?”他惊奇地说,“你…你怎么和真一郎在一起?”

      [明司武臣,11岁,你的邻居,佐野真一郎的幼驯染。你的姨妈和明司家很熟,小时候就和明司武臣见过面。]

      “美绪?”佐野真一郎震惊地从地上爬起来,“你是酒井吗?”
      “你不认识我?”我大吃一惊,“干嘛露出一副好像认识我的模样?”

      佐野真一郎被明司武臣踹了一脚,生龙活虎地蹦起来。跟朋友在一起的他显然活泼很多,明司武臣若有若无地瞟我,欲言又止地张嘴,最终吐出一句:“你们吃饭了吗?”

      我觉得明司武臣需要精修说话的艺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真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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