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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风昔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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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后,风昔阁。
      “京城,为什么乌鸦会像写字台?”易水奚挑了挑眉。
      京城怜身着云棠纱坐在秋千上,夹竹桃粉红的花瓣从空中零落,她抬起左手,白色的灵蝶在她指间停留半刻。
      她忽然笑起,眼角旁闪着光,道:“师哥可是有了心上人?”
      易水奚沉默了半刻,闲时折扇也不玩了,往身后的假山靠,微风拂过发梢。
      “怎么会,只是我常常在想,”易水奚忽然看向池中鱼,“那时我在桌边砚墨,一只乌鸦飞了过来,见了我也不怕,停留了许久。只是怪在……”
      “它身上有一处地方,我想不通。”
      “哦?”京城怜轻轻一笑,指间灵蝶成了幻影,“几只乌鸦罢了,竟让师哥这样过不去?”
      “它身上有处地方是紫红色的。”易水奚立即下了断言。
      此言一出,空气当即凝固。
      半响,京城怜道:“线人?”
      “嗯。”易水奚接道,“我们的行踪被发现了。”
      风昔阁只是以一种不传外人的方式建起的阁楼,在外人眼里,阁主和少主是不以真实样貌出现的,但也用不着替身。五年,整整五个四季轮回,庭前的树从栽下的那一刻起,每天都在以生命见证着风昔阁从小小的一家成了就市的名阁。风声水起,人声鼎沸,而在这一刻起也将面临着消声匿迹的结局。
      风昔阁这处净土,怕是也容不下他三人了。
      京城怜下了秋千,从折了根树枝拾起长发,发梢落在肩后。她攥起裙摆,抬起脚踏上青阶,石阶旁纷飞的灵蝶如同梦初醒般四处散开。
      “竹青。”她道。噪音如脆玲般,却又不受红尘所惑。
      “在。”竹青上前,低了低头。
      “即日起,向外头的人说,风昔阁乐伶,惊鸿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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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惹得外头的海棠花分外火红。小姑娘急匆匆地奔走于街上,挽在手臂上的竹篮不停颤抖。她的长发被梳成两股,俏皮得躺在身后,风见不惯,吹得额前的刘海失去了原状,眉骨上的柳眉下有着一双澄澈的粉红眼瞳。见人瞧着好生精巧。
      妇人在门前看着了她,喊道:“双桃姑娘,进来躲个雨吧!”
      双桃终于抬起头来,面容些许憔悴,绕开水洼,小小翼翼地踏上台阶,冲妇人笑道:“谢谢。”
      说罢,从篮中拿出了个馒头,置于嘴中细细品尝。
      “今年的雨水可真多啊。”妇人看着从屋檐滑落源源不断的水线道。
      “嗯。”双桃不知说什么,也只能顺着妇人的目光看去。
      不远处的海棠树上缀着的花纷纷被雨水打落。
      双桃看罢不免心中一忍,她将篮子抱得紧了些,掰开的半个馒头又重新放回竹篮里。
      待雨小了些,她拍拍裙摆对妇人说:“张嫂,我先走了。”张嫂愣了会,点点头示意。赠给了双桃一把纸油伞。当双桃不小心踩着水坑溅了一身时,张姨的声音忽然传来:
      “姑娘啊,雨水太大,花骨经不起的。”
      双桃回头一瞧,张嫂却早已不在原处。只是火红的残花落了一地,她没空理会,匆匆离开。
      回到庭院时她不忍打了个喷嚏,将从未打开的纸油伞放在了门旁。然后轻快地进了阁里。安置了竹篮才道:“姐姐,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竹青回答。
      “姐姐,阁主她真的会……那样吗?”双桃掀开了竹篮上的布,愣愣的看着里头的小生物。
      竹青没有给予回答,手中正砚着墨。
      “阁主她……风昔阁非如此不可吗?”双桃轻抚着小猫的绒毛。
      “你在外头受人恩惠了?”竹青答非所问。
      双桃心头一紧,语气中略显慌张:“姐姐,我会还回去的。”
      “那人呢?”竹青反问,高高的马尾好像低了些。
      “找……找不到了。”双桃语无伦次,“可是,能找到的,一定能还回去的。”
      竹青转身从花瓶里抽着一根枯枝来,道:“明日罚抄门规十遍。”
      “是。”双挑说道。并未细想到竹青说得是“明日”。
      竹青掀开珠帘,走到双桃跟前,道:“转过身来。”
      走到双桃跟前,道:“转过身来。”
      双桃哪敢再说什么,听从了命令。
      当她闻到竹青身上的草木香时她渐渐放松了下来,随即长发落在了肩头。
      双桃闭上了眼睛,才发觉不对,问:“姐姐?”声音软软糯糯的。
      空气中散发着窗棂外的泥腥味。
      “我想吃饺子了。”双桃轻说。
      竹青拿起梳子轻轻为她梳头,也小心地聆听着她的声音,以及窗外的雨声。
      那枯枝化作的发簪上吊着一起流苏,上方点缀着一颗桃状的珠子。她给她梳了个高高的丸子,加上了点辫子,顺带将额前的刘海也梳了起来,露出了白皙的额头,耳旁躺着一丝微卷的碎发,圆圆尖尖的脸蛋瞬间有了润色。
      “好啊,“竹青打破了雨旋律,“要什么馅的?”
      “海棠,桃花……”双桃似梦中呢喃。
      .
      “先生,“花临化作了成人,望着窗边的雨道,“那个易水什么的当真是我师伯?”
      老先生闭合双眼,沉默。
      “人长得好看,就脑里缺了根筋。”花临的目光落在了老先生的肩旁,上面的一只灵蝶轻轻点了一下,“先……”
      然而地上只剩下了一套衣服。
      花临环顾四周,将那银针收回袖里,又向后桌一按:“肆?”
      无人应答。
      “你若愿意出来,我便不当这少主,”
      那团黑雾动了动。
      “放屁!这话我听了不止百遍了,你何时当真过?”
      花临轻轻一笑:“那你也信了不止百遍,为何不肯信这次?”
      “还不是因为你这狗屁少主的位置不稳了。不然老子睬都不睬你。”
      “是是,我不配,行了吧。”
      “北城出事了,易水奚……也就是你师伯是那里的人。”黑雾冒出了一个男声混着女声,“有个叫什么兮风的人被拐走了,他是北城监狱的要犯。你师父他们怕是坐不住了。”
      “应如何?”花临不禁皱眉问道。
      “还能当如何,老子活了怎么久,外头的风云变幻我又能插手几件?小丫头,虽说你年纪小,脑子也比同辈要灵光,你师父的底子,你不会不知吧?”肆忽然说道,雾气缭绕了半宿,见到桌上的茶几大笑起来。
      花临见状,心头一惊:“这老妖怪又想搞什么?”
      “也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丫头片子,这小小阁楼可固不住要苏醒的龙啊。”肆道。
      半刻钟后。
      屋上的瓦烁点点声响。
      成人版的花临蒙着黑布跃过屋檐。就市的江与楼尽在眼里,灯火通明,街市人声鼎沸,沿着惊鸿河畔繁花盛开,落英缤纷。
      当呼啸的狂风袭来,花临慢了步伐,屋檐的尽头,衣尾不断摇曳。她顺着月光散落的地方看去,惊鸿河中是一场心惊肉跳的厮杀,黑涛翻腾,白浪迸溅,红波激荡。
      “嗤。”
      “谁?”花临四处看去,只见那瓦上躺着一人,身形修长,一袭红衣。
      月光下他端起酒坛上举,喉结上下滚动,擦干嘴角,道:“丫头,同我一起……”
      他眼中水汽蒙胧,脸侧有许些微红:“温一壶月光下酒如何?”
      花临实在不想理睬这个“把酒问青天”的中年男子,黑天借着月光的微亮映在此人脸上,阴暗分明。但不难看出眉骨挺拔的红衣男子皙白的肤色。
      见无应答,红衣男子识趣笑道:“此路……”
      “不通。”红衣突然冷道,如同这月光一般无情。
      下一刻红衣男子纵身一跃,执剑而来!
      花临下意识侧过身子,躲过一劫,心道:“好险!”
      花临见机,连退数步,瓦砾声声作响,眼中紫气一闪,男子步步紧逼。距离不足,腰中的银针也无法发挥作用,眼疾手快,花临下意识摸了腰间不料被男子一把握住手臂,青筋暴起。此时她心中直道:“不好!”瞬即抬起腿,猛得向男子腹中踢去。
      岂料摸针不行,用脚也不中招,花临脚后跟竟一脚落空重心不稳,直向后倒去。
      忽然手腕一股庞大的力量袭来,两人在屋上瓦中转了一圈。黑衣再起,红波激荡,花临睁大双眼盯着此人。如若不以这般相见,此红衣男子必当会被花临安上好一副“翩翩公子”的评价。
      却没易水什么的好看。
      靠,我疯了吧。花临被自己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
      男子眉头一蹩,盯着易了容的花临道:“丑。”
      花临回过神,一把将他推开,反问:“你稀罕?”
      红衣男子明显不知她语气中的怒气,没心没肺:“这倒不至于。只是在想,小丫头,你可比这副皮囊小上几岁呢?
      花临冷了哼了一声。果真像极了他。
      阴魂不散。
      无意间五指在黑暗中摸了下,掌中细小的银铁针瞬即发出,怒道:“少来!!”
      红衣根根闪开,怀抱酒坛,尝了一口,笑道:”丫头,火气太旺。”
      寒风瑟瑟,易水奚猛的打了个喷嚏,抬头看向窗外不自觉地一个激灵。
      “阿怜,阁中可添了新被褥?”易水奚颤抖道。
      京城怜正在挑弄笼子里头的鸟儿,险些被那鸟玩意啄了指头:“师哥可是着了凉?阁里头东西不多,但应有尽有。一会儿……”她刚想招呼竹青,转念一想竹青早就请假回了乡下,说是妹妹生了病,需她照顾阵子,顺带一提要了点银子到就市买些好点的药好治妹妹的病。京城怜怜惜她,什么都没问,就让她回去。
      “算了师哥,”京城怜道,“我到账房里看看吧。”
      说罢便离开了。
      易水奚郁郁不乐,偷偷去拿了点酒喝。
      花天酒地的。
      正当他准备把酒当歌时,墙头的瓦砾发出了声响。此时此刻狂风大作,夹竹桃零落成帘。
      “谁!”
      空气凝固半刻。
      “我……”那人折腾许久才反应过来道,“对……对不起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您的!哎哟喂,谁知道这墙这么高啊,可累死人了!!”
      是个少年,大概十五六岁。他一跃而下,拍拍衣服,执剑笑道:“那个,帅哥你好,我叫……啊不对不对,我等见过,小生不才,冲撞了您,实属抱歉。”
      易水奚刚要开口,那少年又道:
      “小生姓宁,叫我宁繁就可以。”
      “你是阁中何人?”
      “何人?自然是好的人。”
      又没问你这个,你怎么不叫坏人。
      “公子可有宵夜?”宁繁又问。
      “没有。”易水奚回道。
      “咋可能呢,你现在不是在喝酒的嘛。花生米总有的吧?嗯?”
      易水奚不理会他。
      阁里头会有什么,他不了了之。
      .
      “师哥?”京城怜抱着被褥,“你……”
      易水奚此刻正在凉亭边上抱着酒坛,脸颊旁微醺,耳朵都红了:“师妹,你来了啊……”说罢打了个嗝,昏昏沉沉地睡在地上。他仰视着,眼神落到铃铛上,忽略了万般星辰。
      那风铃是兮风出山时赠予给他们的。
      “多好啊……”他道,抬手抚摸着,像在捕风,那怕什么也抓不住。
      京城怜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早就哭笑不得,道:“师哥。你怎么又喝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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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酒。
      阁中珍品,也算是镇店之宝。
      话说酒不能乱喝,事不能多想。还是孩提时期的风昔阁阁主京城怜手撑着脸颊,目光呆滞。在她不远处的小溪旁,有位书生打扮与她年纪相仿的孩子正冲着她龇牙咧嘴:“小师妹快点啊,再不走就要等到三百年后了!!”
      京城怜:“……”
      “那可是百年一遇的机会啊!”易水奚哪里还会去仔细观察小师妹脸上的颜色,地板都要被他踮破了。
      京城怜只心疼那块无辜的地板。
      空气停滞了很久,直到晚霞的光落到小书生易水奚的肩上。书生的耳朵被晒得通红,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喝酒吗?”京城怜终于开口理会他,目光焦距在易水奚的眼睛上。
      “不不不!谁说要喝酒的,是去看戏!”易水奚立马回答道,“就市上那位出了名气的伶人啊他到霖雨村来了!今儿师父不在山上,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的!!”
      “是易叶哥哥吗?”京城怜问道。
      易水奚错愣了一下,道:“姬易叶?”
      “嗯,是啊。”
      “不会吧,阿怜你难不成认识?”
      京城怜这次没再开口回答,而是小跑到凉亭旁的竹林上折下染红的枝叶递给了易水奚,道“师兄,帮我带给易叶哥哥。”
      易水奚还是没反应过来:“为……为什么?”
      “不知道,那日听到师父说的……还有小姨。”京城怜颤抖着声音,生怕师兄再问下去便继续说道,“师兄,求你了,帮我……可以吗?”
      易水奚也不是什么欺负妹妹的人,而他最害怕的就是女孩子哭了,马上说道:“行,不过师妹不要离开这,知道吗?”
      京城怜立马点头。
      姬易叶,前就市伶人。
      红极一时,陨落戏坛。
      在最后的一场戏上场后,消失而不见。
      关于他的传说,有人认为是因为那夜的血月,刮起一阵狂风,血雨大作,霖雨村中的人无一幸免于难。
      易水奚当然没有被绞杀,无名山下的桥被饿狼挡住了去路,好在伟大的昔风山人自有妙计,早早就设计好了结界。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破解。无奈只好原路返回,奇怪的是回路一路繁花,秋叶匆惶而散。
      他不怕这样的无名山,他怕的是这山中进了不该进的东西或者是……人?!
      姬易叶?
      但愿不会是他!!
      易水奚疾走在石阶上闻到了四周的血腥味,是京城怜吗?!
      不对,是雨!血雨!!!
      靠。
      易水奚从纳戒中取出师父留下的纸油伞,施法易容,加快速度。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为什么是京城怜?为什么是无名山??为什么??!
      他像中了魔一样,恨不得将姬易叶彻底碎尸万段。
      “求你,帮我……”走时京城怜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回荡,他仿佛看到了躺在血淋淋的她奄奄一息时的样子。
      身后枝叶枝丫一声,“嗤。”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易水奚察觉到。
      “姬易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风昔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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