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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曾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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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于卲给他发信息说:我回来了。
迟川刚刚下课,肚子正饿着响。他不吃早餐,已经成了习惯。手机在抽屉里亮了起来。他于是就习惯性的看了一眼,接收到了老朋友于卲的信息。
uajabisn:进度还赶得上来吗?
迟川在聊天框输入,没两秒就撤掉了。
uajabisn:过得怎么样?
撤销。
uajabisn:你还好吗。
还是撤销。
迟川抓了把后脑勺。到底该怎么说?他心说,久别重逢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他转脑一想,又埋头打起字来。这一次他没有再撤销了。
聊天框上显示着以下内容:
uajabisn:恭喜。
***
于卲吃完饭,听着一旁大姐子们说着一口流利的成都话。
手机一震动,他就点开一看。
恭喜?
故:谢谢。
于卲想着哪里又不太对,和着撤销了。
故:嗯。
于卲纠结了有几分钟,最后回了一句不瘟不火的词。
“啥子哦,小伙子有女朋友啊?”大姐和他说话,见他一直埋头打字,嘴上还是时不时带着笑,于是就异常八卦。
“没。是朋友。”
大姐似乎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笑了会,说:“以前我闺女也是一个模样,哪个朋友对着屏幕板子能又笑又哭的啥。”
“俺就没信过她,一天我就偷偷听了墙角,就听见她朋友说她有男朋友了。害,小姑娘在学校总是有那么几个暗恋的人嘛。”
大姐说着表情就变了样子。
“就小伙子你这样俊的啊,我要是年轻,少说暗恋个几年!”
于卲点点头表示赞同。
***
当晚,于卲就坐了提前预定的航班回了省。迟川根据他发来的位置提前半小时到了机场接他。
天太冷了。
于卲见到他的时候,迟川鼻尖透着红。
“于卲。”迟川喊了他的名字。
于卲手捧着白蓝相间的桔梗花,呢子衣渗透了几朵细小的雪花。
他冲他笑了一下。
“好久不见,迟川。”机场人影憧憧,他们的目光里却只有彼此。
***
那晚,迟川一直都在和于卲闲聊。起先是迟川在找着话题。应该是困了,他就抱着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于卲搭着后座的扶手。车窗被司机放下了一点,风钻着缝隙吹着迟川的脸。整个城市的霓虹灯随着轿车的前进,有规律的照落下来,打在他们的脸上。
迟川那晚睡得很香,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不是熟悉的天花板,几分的困意全无。
等记忆与脑海重合的时候,迟川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于卲。”他轻轻地唤了一声。
“我在。”于卲从阳台回来。
***
于卲回省的时候刚好是十一放假的当天晚上,他估摸着这七天宝贵时间不能就这样荒废掉了,于是他就和迟川提议去旅游。
迟川嘴里叼了条青菜,听到这话的时候咀嚼就停了下来。
“去哪?”他问。
“上海之鱼。”于卲说。
就这样,他们第二天就动身收拾行李说走就走。
到海洋公园的时候于卲定了附近的酒店安置好了住处就买了门票进去了。
迟川走着,一边给海洋馆里的鱼拍照。他忽然说:“你知道我们现在像什么吗?”
于卲目光刚刚从跟前不远的魔鬼鱼移开视线,没听清楚迟川说什么,问:“什么?”
“像在约会。”迟川如是说。
于卲好像被吓到了。心跳加快,迟迟没有说话。
等迟川收获了满满的相片出来海洋馆,于卲才缓过神,笑着说:“那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
梦了场好梦。
次日清晨。于卲在原木风格装修的民宿里醒来。他刚刚睁眼,就被落地窗/照/射/进来的晨曦刺激了一下,眯着眼睛有一会才适应起来。
A市为于长江出海口,刚刚巧的是民宿所在的这块区域又颇为风景怡人。
迟川在房子打着电话,穿着舒服的棉质休闲裤,上身穿着简单白T恤,手指修长正握着一个透明啤酒杯。
“嗯,知道了。”迟川用微哑低沉的声音回答着电话里头的人,“挂画的完成度可以延迟到明天……不行,我再看看吧。”
说着又往薄唇里灌了点温水。
于卲盯着他好一会,就坐了起来。
阳光有些晃眼,他抬手遮了一下就起身洗漱了。
国风设计师吗?于卲开了温水洗了把脸,拿起昨晚放在边上的保湿喷雾向脸上喷了喷。
发梢上带着点不明显的水珠。
迟川这时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门口,于卲刚刚转身就看见他。
“你公司还招人吗?”迟川说,眼眸子晃过一丝黯然。
于卲拿了漱台上的毛巾擦掉头上的水珠。这时才说:“公司里正好缺一个。近来招不着人,回头我和助理说一声。不急。”
“嗯。”迟川似乎得到了比较满意的答案,递了杯水。
于卲接下了。
迟川拿起手机点开了袋鼠软件,搜了附近风评较好的几家店。于卲刚好从里面出来,余光瞄了一眼,就揽住迟川的脖颈说:“出去吃。”
迟川在琳琅满目的美食界面划拉了两下熄灭屏幕,点头同意。
民宿走廊里的灯是暖光,迟川换了黑色呢子大衣内搭白色高领,胸前挂了一条银色项链。
于卲和他走在一起,也换了类似的呢子大衣脖子上围着千格鸟围巾。
早餐过后,张玲发了条语音,说是出差过来A市两天。
于卲下午没有再呆在原木风民宿,只身回了公司总部。
助理在他刚刚进门就紧随其后,不择其言向于卲这位总裁播报着这三天以来的大小事务,无非就是商业上的事情。公司里冷调的白织灯容易让人保持应有清醒,于卲分析情理后条条接下了。
“公司最近还招人的吧?”于卲拉下了办工室里的百叶窗,问道。
“是的,您前些日子的招聘里有上百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面试后没有一个是可以通过的。”女助理蒋馨妍说。
“如今这年头的国际设计师本就难求,和况还是为数不多的国风型设计师。招生办都开始焦头烂额了。”她继续说道,斟酌着倒了杯茶挪到于卲面前。
蒋馨妍,是于卲在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学妹。在校期间学习就非常勤奋,堪称疯狂。学生会副主席,常常联系于卲帮忙办理业务。久而久之两人就熟络了起来,建立了一张大学关系网。毕业之后凭借才学当上了于卲公司的总理。
蒋鑫妍没能及时改掉在大学时期对于卲的称呼,问道:“学长,难不成你现在是有头绪了?”
于卲猜到她会这么问,也不绕弯子,说:“Mana。”
蒋鑫妍立即就反应过来了,说:“迟川!”国风设计师里屈指可数的名人。
“学长,你和他什么关系?”蒋鑫妍说,“如果是他的话,可以直接招聘了。”
她的反应与其说惊喜不如说惊吓。
“这等数一数二的人才,学长你是怎么招到的啊!”蒋鑫妍默默竖起大拇指。
于卲没动面前的茶,笑了说:“就凭是老同学的关系。”
***
此刻正在手拿画板子描摹风景的迟川打了个喷嚏。
他围上了围巾,喝了口开水。
没再想太多就继续画了起来。于民安通了电话过来,对他说:“怎么没拿感冒药啊?”
“用不着。”迟川说。
***
张玲这会刚刚抵达A市。没有立即到迟川住的民宿,而是跑了一趟十方墓园。
买了一束鲜花在江缘的墓碑前。就离开了。
都说年纪大了,见了故人容易伤感。她这时候还没有从情绪里面出来,就没有和迟川这个故人之子联系。
一个多小时之后她就重振旗鼓,领着火锅,敲起了迟川的房门。
等门一开,火锅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迟川的脸被它舔了好几下。热情程度可见一斑。
“小川,你找到工作了吗?”张玲前些天还在电话里的语气转移到了三维空间里,与之不同的是她比电话里更加平易近人。
“找到了,于卲没和你说吗?”迟川摸着火锅通体雪白的毛茸茸,眉间舒缓开来。
“没啊。”张玲解开了火锅颈扣。
“你跑他门下了?也可以。”张玲继续说道,“他们公司还是不错的。”
张玲扫视了一眼周围。按下了旁边墙上的开关,屋内骤然变得昏暗起来,好一会视野才通过瞳孔调节渐渐明亮起来。
火锅摇着尾巴,迟川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张玲欣慰似的目光跟着迟川移动。
不一会迟川的声音就从厨房传出来:“玲姐,吃点什么吗?”
目光脱离了迟川后,张玲就踩着有跟高的皮鞋移步到沙发旁了。
还没来得及坐下,玻璃台上的一张纸就被衣角触碰划了一道距离,她伸手,回答说:“火锅被原主认领,没什么事一会就走,不用这么麻烦……”
她话音刚落,就发现这纸上白纸黑字里的端倪。
迟川从屋里拿了袋坚果,刚巧看到张玲手上的白纸,没说话。
张玲扭过头来,语气很温和:“原来合同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嗯。”迟川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打开坚果的密封条投喂了一颗给乖乖趴着的火锅,它坐了起来温热的舌头舔抵着手心,有点痒。
“两年时间……老街现在开始有商家介入了,政府部门打算把烂得不成样子的街道装修成新的商业街。”张玲如实告知,接着说,“时机刚好投合。”
迟川喂完火锅,背后一靠,十指交覆。这个姿势是他常常会做的,这样总会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没一会,他闭上眼睛试图缓解一下刚刚作画的疲惫感。
张玲这时的声音又传入耳,她说:“这件事情,你怎么想?”
迟川没眯一会就睁开眼睛,说道:“难说,我已经不在你旗下。”
张玲料到他会这么说,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要另寻他路了。服装店需要一个助理,而这个位置上的人必须还得是资历深且较为老练的。令人发愁啊。
小狗往边上蜷缩,小小的一团。迟川叹了口气,灯光下眉眼越发得冷戾。
“不过,我倒是有一个人可以推荐。”他说。
张玲离开原木风民宿的时候,她往楼上看了一眼。透过落地窗,迟川依然在懒人椅上小憩。
没多久,她就沿着绿化带离开了。
***
于卲在不久之后回来。
当他打开门后,迟川早早就在懒人椅子上睡着了。迟川本就睡眠浅,醒来时没有向这边看,于是摊开腹部上的平板,扔开了笔,揉了揉眼睛。
那小家伙——火锅——支棱几下踮起爪子,飞也似的跑到玄关处。
正在换鞋的于卲有点猝不及防,一个重心不稳被它扑倒在地。
于卲被它舔着,脸上带着长久以来不曾有过的笑意,然后钻出空隙问:“它叫什么,有名字了吗?”
“火锅。”迟川如是回答,眼皮子微垂半帘。
于卲头顶缓缓冒出:“???”
“它不是白的吗?和火锅什么关系。”于卲冷不丁地问道。
我总不能说是在火锅店捡的吧。
“你……”迟川愣住思索了一下,最终妥协道,“叫什么都行,它挺亲近人的。”
于卲忽然想起了当年。
好像也是这样的的一个傍晚,他喝醉酒了。结果迷迷糊糊地进了迟川住着的小区。
那时迟川刚刚洗完澡,连发丝都在滴着水。在见到于卲时,表情也像这样是懵的。
“你……”迟川刚刚想问他怎么突然过来,就嗅到了他混身的酒气味。
“喝酒了?”他换了个问法,囫囵擦了几下扯下毛巾,方想转头踏进厨房拿蜂蜜。
手腕倏就被拉扯回来,紧紧拽撞在于卲胸口。温热的额头就抵在迟川的肩膀上,胸膛的热量扑袭而来。连空气里都散发着哪怕是酒气也无法遮掩的荷尔蒙。
迟川天旋地转被包围在其中,睁大瞳孔,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学霸。”于卲低声说,垂眸半帘,语气鲜有的温和,“打扰你了不好意思。”
迟川其实他想问怎么了,但仍没有说话。
“我好像没地方去了,你可以收留我吗?”于卲说,眉眼失去了平时的痞气,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提出一个小要求却害怕对方不同意,补上一句,“就一晚上。”
“嗯。”迟川低下头,轻轻回应句。像是安抚。
小狗从狗窝里爬出来,也不像平时一样扑上去。出奇乖巧的坐在离他们不足一尺的地方静静的看着,晃着尾巴。
于卲笑了笑,如今小狗萨摩耶围着他转着圈,他站了起来拎起塑料袋,走下玄关处的阶梯。
“是我见识浅薄了,不通晓其中原理。”于卲说,顺势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了餐桌上。
“那你还是叫它火锅吧。”迟川说,趿拉着拖鞋走了过去。
他看了眼,于卲拿出里面的盒子,冷白色的灯光像一层薄雾笼罩在他们身上。
“晚餐,将就一下。”于卲解释道。
许久,迟川从睡意里缓过来,异常地清醒:“你不会做饭?”
于卲顿了一下,失笑说:“你教教我呗。”
夜深人静时。
迟川打开了绘画软件,对着线描摹着上色。于卲喂了火锅,洗完澡后带着一股沐浴露的香味,进了卧室后拿着合同走了出来。
迟川这边同时也响起了接收消息的铃声。等屏幕熄灭之后,抬头看见了于卲,他说:“这是合同模板。考虑几天后,没问题就可以直接签了。”
迟川停下了笔,白纸黑字一沓书放置在了边上。
“玲姐今天过来了,我可能要回一趟老街。”
“明天?”于卲抿了口茶水说。
迟川点了点头。写了刚刚发来的电子邮件。
***
老街所在的城市和A市之间横跨着近十座三四线城市,路程说远不远,迟川托人照顾火锅,抽出空来赶了趟末班车。
站里他看见了于民安,一如既往地微笑,他晃了晃手里的票,在一个车厢里又正好隔着迟川几个座位。
“你这就回去了?不在A市多待几天。”于民安不失风度地调侃道。
迟川白皙的脸颊往围巾里缩了缩,说话间呼出一口白雾。
“没法子,必须回一趟。”
于民安同他进了车厢,他笑着和迟川同坐的姑娘换了位置。
小姑娘红着脸,礼貌性地点头说是。
“要不我和你一起吧。”于民安安顿下来后对迟川说,“去老街吗。”
“嗯。”迟川闷闷道。
外头下起了细碎的雪,车厢里开着暖气,不久玻璃就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外面的景色也俨然是一片马赛克。
于民安招了手,在迟川不知道的情况下点了两杯饮品。
迟川睡眼惺忪,被脸颊传递的热量惊醒,明显下了一跳。“下雪了,喝点。”于民安嘴角带着微笑,心说:反应真可爱啊。
迟川握着纸杯咖啡,道了声:“谢谢。”抿了一下,苦涩在舌尖化开。方才的困意云消雾散。
***
迟川和于民安一同下了火车,
<未完待续>
写于2020.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