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何萋萋》徒往

35、第 35 章

　　“我没有这样想过。”
　　“当年也是在这里，我问你，奥赛罗是不是太容易被煽动了？你是怎么回答我的，还记得吗？”
　　刘清临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动摇，源于他的自卑。”
　　“你来找我的时候，你说，你想让我的生活回到正轨，让我像从前那样活着，现在，这些愿望不是都实现了吗？为什么你会这样失落？”我看向他，目光直白，“因为你没有说实话，你心里还有别的念头。”
　　他移开了目光，没有回答。
　　我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把脸转向我，不允许他躲避我的质问。
　　“还是不肯回答是吗，那我告诉你，刘清临，你补偿我的目的，并不像你说的那样纯粹，你在克制，在自欺欺人，承认吧，你就是想得到我的爱情，你就是想占有我。”
　　刘清临抿唇，他知道在我面前已经一览无余，喉结上下滚动了一遍，他像是被逼到衣不蔽体的境地，“是的，萋萋，我想要你的爱。”
　　我笑了，夕阳下，我猜我的表情一定艳丽而跋扈，“那么，你想拿什么交换我的爱情？一次次伸出，却又缩回的手吗？我已经偏心地给了你无数次机会，可是你每次都错过，我问你，觉得方一鸣怎么样，你说出口的全是优点，因为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因为你在我面前这样自卑，以至于只要是个男人，都比你更配得上我。”
　　刘清临脸色苍白，“萋萋，我做的错事太多，也负了你太多。”
　　“这是你的一厢情愿，你没有问过我是怎么想的。”
　　“你……是怎么想的？”
　　“在我心里，刘清临温文尔雅，沉稳，聪明，有教养、有学识，周全体贴，注重细节，他的优点我能数上一卡车，任何男人都比不上他。”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里有流动潋滟的夕光。
　　“但是你不明白这一点，所以当年，你那样轻易地就放开了我的手，因为你愚蠢地认为，我一定值得更好的人，所以你的挽留，对我而言是耽误，是误入歧途，即使我已经向你走了九十九步，你还是不敢走向我。”
　　听到我提起当年，刘清临的眉眼颤抖起来。
　　“对不起。”
　　“你想要从前的那个我，但就凭你的动摇和自卑，你连站在她身边的勇气都没有，等你保护我，还不如我自己保护自己。刘清临，如果我真的是你唯一的、不可取代的那个人，你凭什么允许别人轻易地拥有我？”
　　刘清临对自己始终有种近乎变态的克制，这一刻，有什么在他的眼睛里土崩瓦解，他握住我的手，按在他的心口，窗外的晚霞正变幻瑰丽的颜色，他俯身吻我，没有征询我的同意，也没有温润的循序渐进，而是回归于最原始的野蛮和强横，激烈迫切，一反常态。
　　另一只手固定住我的脑袋，这是一个不允许被反抗的吻。
　　“何萋萋，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爱你，永远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说爱我。
　　第一次，毫不隐晦地，开口说他爱我。
　　晚霞刺目，夕阳疯狂。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橙黄、嫣红、靛青、苍蓝、紫罗兰，模糊成看不清的光，像诗句的韵尾，而刘清临伸手掩上我的眼睛，于是那些瑰丽的颜色消失不见，我堕入漆黑，只有唇齿间还传来厮磨的炽烈，除此之外，什么都感觉不到。
　　呼吸和心跳一并失控，思绪俯冲直下，我握紧了椅子的边沿。
　　“刘清临……”
　　在不见光的地方，在隐秘的角落，我和他的爱情早已纠缠如棘刺，血色隐没于长夜，滋生，蔓延，千疮百孔，痛如附骨，偏执到不死不休。
　　我邀请他驯服我，允许他驯服我。
　　我希望他心无旁骛地爱我，野蛮地爱我，发疯地爱我。
　　夕阳彻底沉落。
　　终于，我们气喘吁吁地放开彼此。刘清临半跪在我的身前，想将我整个人抱起来，而我伸手抵住他的肩，居高临下地看他。
　　“向我证明你爱我，证明你够资格成为我何萋萋的男人，我就回到你身边。”
　　刘清临握住我的那只手，低头，吻在我的指尖，像骑士宣读誓言一样，献上灵魂完全的忠诚。
　　“好。”
　　然后，他抱起我，将我放在他的怀里，离胸口最近的位置。
　　我没有跟刘清临回去，刘清临的态度也很干脆，直接收拾了东西搬过来，他开门的时候，我坐在客厅里看他，“我似乎没有同意你搬过来。”
　　刘清临微笑，“萋萋，离婚手续没有完成，协议是不会生效的，所以这个房子，现在好像还在我名下。”
　　到底是哪个大聪明发明的三十天冷静期？
　　我盯着他看。
　　三，二，一……
　　果然，刘清临开了口：“我睡沙发就可以，如果你不喜欢，我也可以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萋萋，你会越来越需要照顾的，而且，我对那个孩子，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
　　我笑出声，“刘清临，你真的强横不过三秒。”
　　刘清临的表情有点困惑，“你希望我强横一些吗？”
　　“像你这种性格，在丛林法则里，是绝对抢不到配偶的，”我指点他，“你明明拿的是霸总人设，不需要这么贤妻良母。”
　　刘清临沉吟，“霸道总裁？”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霸道总裁是什么。”
　　“概念是知道的，但具体如何实践，还不是很清晰。”
　　看着他一本正经开始思考，仿佛真的打算去学习一样，我觉得更加好笑了，“简单来说，你现在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刘清临捧住我的脸，温柔吻下，这一吻如月色淡薄，如月光温润。
　　“萋萋，我这样任意妄为，不会让你反感吗？”
　　“如果我反感的话，”我睨着他，“现在已经把你的胳膊卸下来了。”
　　于是刘清临再次吻我，他的手梳理在我的发间，阵阵酥麻传来，我的呼吸混乱了一拍，抬手，轻轻触在他的眼尾，那里有岁月留下的雕刻，是我最喜欢的部分。
　　他的脸好看得像画，一点一点，我沿着画布上的纹路，指尖游移着，寻找落处。刘清临欺身向我，我倒在沙发里，任由他试探，在他打算浅尝辄止的时候，我主动揽住他的腰，不许他起身。
　　低哑的声音俯在我的耳畔，伴着不稳的喘息，“可以吗？”
　　“可以。”我依然爱抚着他的眉眼，“不过，要温柔一点。”
　　未竟的亲吻和叹息，融化在长夜里。
　　第二天，整个经纪部都知道了刘清临在研究如何当霸道总裁。
　　不知道刘清临搭错了哪根筋，居然想着去问严笑，而且没有特别的保密申明，于是事态如火燎原，整个办公室都知道他把我得罪得不浅，正在想尽办法补救。
　　严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萋萋姐，原来你喜欢霸道总裁吗？”
　　“……”我低头吃饭的动作迟钝了一秒，“这其中应该有点什么误会。”
　　齐一心也放下餐盘，加入这场八卦，“可是，刘总为什么会问你啊？”
　　“因为他看过我写的网文嘛，所以觉得，既然我能写出爆款，一定对那些人设啊、套路啊都有很深的理解，而且我一直跟着萋萋姐，公司里最了解她的，除了何总监，应该就是我吧？”
　　齐一心点点头，“那你提了什么好建议？”
　　严笑说：“把各大商业中心的电子大屏买下来，写上：何萋萋，对不起！”
　　我：“……”
　　齐一心：“……”
　　“看吧，我觉得正常人都不会相信！我只是开个玩笑嘛，结果刘总居然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好像很不能接受，但也要勉强接受的样子，问我，年轻人真的喜欢这种方式吗？”
　　我望向严笑，“下次不要随便开玩笑，老年人会当真的。”
　　“我错了嘛，我已经因为开玩笑被赶出来了，看来刘总放弃我了，本以为能在前排吃瓜呢，好可惜啊。”
　　齐一心问我：“对了，萋萋姐，下班以后有空吗？上次你帮了我和我女朋友，她一直想当面谢谢你，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也许，愿意来家里吃一顿便饭吗？她手艺还不错的。”
　　我瞥他，“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不就显得我嫌弃了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有空。”
　　严笑敲敲桌子，“刘恋亲自下厨哎，不打算顺便邀请我一下吗，我也有空的哦？”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来吧来吧，多一双筷子的事。”
　　“你女朋友叫，刘恋？”
　　“嗯，怎、怎么了？”
　　“没什么，姓氏不错，很招人喜欢。”
　　严笑一脸嗑到了的表情，忽然，她指了指不远处，正是刘清临和何晏，“齐一心，你说，刘总会不会也很喜欢何总监的姓氏呢？”
　　我扭头的时候，刘清临也看到我了。
　　于是，我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刘清临跟何晏说了一句，然后便向我走来，“怎么了，萋萋？”
　　“今天晚上不回去吃，你自己吃吧。”
　　刘清临的表情有那么一些失望，但还是点头，“和朋友出去玩吗？”
　　“嗯。”
　　“在哪里，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我不悦地眯起眼睛，“你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那个，刘总，您放心，是我请萋萋姐去吃饭，严笑也一起，就在我家，不会很晚的，我可以负责把她送回去。”
　　刘清临温文尔雅地询问：“我可以一起吗？”
　　我：“不可以。”
　　虽然刘清临没有任何领导的架子，性格也很好，但说到底齐一心和严笑都是他的下属，和老板同桌吃饭，还是在家里，对他们而言打击未免太大了。
　　齐一心艰难地抬头，保持微笑，“当然……当然可以。”
　　刘清临雅致地颔首，“谢谢。”
　　我打赌他能看出齐一心的勉强。
　　等刘清临离开，我看向严笑，“老实交代，在你被赶出来之前，都教了他什么坏东西？”
　　“没什么啊，我就说，霸道总裁的第一原则，就是无论什么场合，都有办法出现在女主角身边，并通过各种方式，向周围的人宣布，这是我的女人。”
　　齐一心幽怨地给女朋友打电话去了。
　　下班以后，因为目的地相同，我把严笑和齐一心拽上了刘清临的车，然后坐上副驾，“上次去过，你应该记得地方吧？”
　　齐一心更加惶恐，“上次？萋萋姐上次来的时候，刘总也来了吗？”
　　刘清临点头，“嗯，是我送她去的。”
　　严笑同样坐立不安，“萋萋姐，要不，我和齐一心还是坐地铁吧……”
　　“不用紧张，现在是下班时间。”刘清临微微笑，“把我当成萋萋姐的男朋友就可以。”
　　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自称是我的“男朋友”。
　　我撑着头看风景，却看见自己抿唇在笑，表情很满意的样子，“好像不只是男朋友吧？”
　　刘清临伸手拍拍我的脑袋，“夫人，请系好安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