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何萋萋》徒往

29、第 29 章

　　公司的职工运动大会，按照惯例，先请CEO发言。
　　刘清临的身边，一个是何晏，一个是我，这是明晃晃的暗示——何晏要升职，我要接班。
　　严笑本来要坐我身边，但方一鸣硬是让所有人都挪出一个位置，热切地靠着我，“姐姐！”
　　何晏侧目了一下，对我和方一鸣的好关系有点惊讶。
　　“你难得没通告，不在家休息，跑来参加这个无聊的运动会干嘛？”
　　“姐姐要来的话，我当然不能缺席了。”方一鸣看我，“今天的口红色号是770吗，很配这身运动装，元气满满！”
　　“你小子懂挺多啊？”
　　“嘿嘿，一个天天跟化妆师打交道的人，知道这个不是很正常吗？”
　　“不，”我摇头，“你不仅有眼力，还会搭配，这个优点不是谁都有，年轻女孩会很喜欢的。”
　　方一鸣很雀跃，“不过，姐姐，我在网上查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要少用口红哦。”
　　坐在我身边的刘清临看向我，“身体怎么了？”
　　“吃错药了，你也管吗？”
　　方一鸣从我身边探出个脑袋，像小狗摇尾巴，“没事的，放心吧刘总，这只是我和姐姐之间的小秘密。”
　　我看他，“这么有说话的艺术吗？”
　　刘清临不再说话了。
　　严笑越过方一鸣问我：“萋萋姐想参加什么项目？”
　　按规定，每人都至少参加一个，我百无聊赖地问：“今年有什么项目？”
　　严笑想了一会儿，“有跑步类的，短跑、长跑、障碍跑。”
　　方一鸣激烈地表示：“不可以！”
　　“那球类运动呢？篮球、排球、羽毛球——”
　　“也不可以！”
　　我瞪了方一鸣一眼，“有什么适合老年人参加的项目吗？”
　　何晏扑地笑了一声，刘清临看他，他立刻板住脸，表示自己绝对没笑。
　　严笑指着场边，“下一个就是，两人三足，很简单。”
　　我站起身，“那就这个吧。”
　　方一鸣也站起身，“好呀，我们一组。”
　　我理了理头发，不长不短，但运动的话还是要扎起来，就在我发现自己出门没带皮筋的同时，刘清临已经抬手，把手腕上的皮筋解下来递给我。
　　“谢谢。”
　　“不客气。”
　　何晏的手腕上戴着各种款式的名贵手表，齐一心的手腕上戴着和女朋友的情侣手链，赵警官的手腕上是一个运动健康手环，但刘清临很奇怪，他不常佩戴手表这种成功人士的标配，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手上总绑着一个黑色的皮筋。
　　方一鸣已经把我和他的脚绑在了一起，“姐姐，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想别的男人，很不好哦。”
　　我挽上他的胳膊，“拿第一。”
　　“必须的。”
　　哨声吹响，我和方一鸣作为场上最年轻的一组，健步如飞，毫无悬念拿了第一名。
　　奖品是一个花里胡哨的儿童气球，我看着手里的气球，心情很震撼。
　　方一鸣：“这谁挑的奖品啊？”
　　我笑了一声，“不知道，感觉很莫名其妙。”
　　方一鸣忽然看我，“姐姐，我还以为你不会笑的。”
　　“废话，我是机器人吗？”
　　“但你真的很少笑，总是凶我。”
　　我瞪了他一眼，坐回去，继续观看运动会。
　　又过了几个项目，快到篮球赛的时候，刘清临去场边准备热身，于是方一鸣立刻也挑衅地跟下去了。
　　我问何晏：“你不去？以前不是经常一起打篮球吗？”
　　“我早就不打了，也打不动了。”
　　“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你们这种单身汉，是不会理解有一个闹腾的孩子是什么感受的。”
　　“刘清临喜欢孩子吗？”
　　“哈哈，你是不知道，我们家何闻，一天到晚上蹿下跳的，我和他妈都烦得不行，但刘清临——刘总脾气真是好，任他闹腾，从不生气，我上回还笑他，别是当自己儿子养了吧？”
　　出任这种稳重的角色，确实是刘清临的长处，无论是朴素低调的艺人、还是平易近人的总裁，或者长辈、父亲一类的角色，他都会莫名给人安全感。
　　场上已经开打，战况很焦灼。
　　方一鸣年轻气盛，充满进攻性和侵略性，刘清临是防守，沉稳不迫，一次次拦下他的进攻。我托腮看，觉得方一鸣有点轻敌，刘清临只是看上去温文雅致而已，实际上……
　　嗯，体力还是不错的。
　　随着比赛的进行，双方的肢体冲突也越来越多，混乱的场面中，齐一心忽然被撞倒，倒地的时候，无意识伸腿踹了刘清临一脚。
　　我和严笑都到场边去看。
　　齐一心的情绪很低落，不像是为比赛而沮丧，倒显得别有心事，面对同事的抱歉，也回应得心不在焉，“是我不小心走神了。”
　　我捏了捏他的胳膊，“轻微脱臼。”
　　严笑问：“你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一直都不在状态。”
　　“……没什么。”
　　严笑还在好心地追问，忽然听见他一声惨叫。
　　我松开手，“好了，回家养着吧。”
　　场面很安静，氛围很微妙。
　　严笑说：“萋萋姐，你、你学过吗？”
　　“没有，但是熟能生巧。”
　　场面更安静，氛围更微妙。
　　严笑模仿了一下我刚刚的手势，像是想开玩笑缓和一下气氛，“萋萋姐，你刚刚伸手的时候，那个架势，我还以为你要拧断他的胳膊呢，哈哈，哈哈。”
　　齐一心若有所思地看向我。
　　“行了行了！既然没什么大事，那就继续比赛，都愣在这里干嘛？”方一鸣适时地插话进来，“打球打球。”
　　我看着刘清临，“我们这边少一个人，你们也得换一个人下来，比赛才公平。”
　　刘清临问我：“你想换谁？”
　　“换你。”
　　我说的时候面无表情，但周围人纷纷都是想起哄却不敢的反应。
　　刘清临笑了笑，“好。”
　　走回去坐好，我继续看比赛，没看他。
　　“齐一心那脚，挺疼的吧？”
　　“还好。”
　　早上来的时候，我就是跟刘清临一起来的，活动结束，自然也坐他的车回去，我抱着一个夸张的儿童气球，坐在副驾驶上，感觉很愚蠢。
　　刘清临嘴角一直带着笑。
　　“萋萋，你小的时候，听过那个说法吗，气球要系在喜欢的东西上，这样就能永远拥有它。”
　　“没听过，我们有代沟。”
　　等红灯，红灯长。
　　刘清临倾身过来，拿起我的气球，把它系在我的手腕上，弯着眼睛，拍拍我的脑袋，“何萋萋小朋友，坐稳扶好，很快就到家了。”
　　我无语。
　　电话响起，是齐一心。
　　他支支吾吾，“萋萋姐，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你说。”
　　“对付那种泼皮无赖，你有经验吗？”
　　这倒是个别致的问题。
　　齐一心带女朋友开车上街的时候，路过人行道，忽然遇到个不看信号灯的老大爷，他们车速很慢，但老大爷直接碰瓷躺倒，于是两人被迫带老人去医院，终于进行完一整套身体检查。
　　结果发现有肝硬化。
　　这显然不是撞出来的，但老大爷家里来了一堆亲戚，非要齐一心和他女朋友负责到底，事情最后惊动了警察，但是处理办法也只能是调解。调解过后，一大家子人不知道怎么打听出了小情侣的住址，天天耀武扬威地在家门口晃来晃去，齐一心请了两天假，还是要硬着头皮上班，而他女朋友到现在还待在家里，不敢出门。
　　挂断电话，我吩咐刘清临：“调头，去齐一心家。”
　　刘清临按照我说的地址开过去，刚才打电话，他也隐约听了七七八八，脸色有点无奈，更多的是担心，“萋萋，又要去路见不平吗？”
　　“怎么叫路见不平？这不是路人，是同事。”我想了一下，补充道：“以及将来的下属。”
　　刘清临笑我，“你真是一点也不谦让。”
　　“全公司都知道我是关系户，谦让有什么必要吗？”
　　刘清临想了想，“这样更容易和大家成为朋友？”
　　“我很缺朋友吗？纯粹的工作关系反而更好，你朋友倒是够多，怎么，有人给你养老送终吗？”
　　刘清临叹了一声，“萋萋，你真是嘴上不饶人。”
　　到达齐一心所住的小区，我让刘清临等在车上，毕竟他这张脸挺让人眼熟的，开车门之前，他握住我的手腕，拿出我的手机。
　　“你干嘛？”
　　他给我打电话，然后在我的手机上按了接通，放进我的口袋。
　　“以防万一。”
　　“紧张过头了，这种人家我见得太多了，吓唬几下就行。”
　　“不许动手，不许做危险的事。”刘清临还是按住我，表情很认真，“答应我，萋萋。”
　　我看了他一会儿，“知道了，答应你。”
　　“对了。”
　　我已经跨出一脚，又回头，“怎么了？”
　　刘清临指指我的手腕，“气球。”
　　“带着吧，”我下车，“这样显得我很友善。”
　　刘清临枕着方向盘看我，笑得无奈又宠溺。
　　我赶紧合上车门，见鬼了，居然会想到“宠溺”这种恶心的形容词。
　　齐一心家在四楼，楼底下已经聚着几个人，我扫了一眼，全是纸老虎，还没上到四楼，已经听到齐一心和几个人的争执，我转过楼梯角，看见几个粗着脖子嚷嚷的男人女人，有两个手上握着钢管，的确很有威慑力。
　　“萋萋姐！”齐一心看见我，简直像看见救星。
　　我点点头，又上了几层楼梯，整理了衣服，坐下。
　　他们看我，我也看他们。
　　“你是这小子什么人呢？”
　　“没听见吗，我是他姐。”
　　“干嘛来了？还带个气球？玩儿呢？”
　　“听说你们都快住这儿了，我赶过来招待一下。”
　　“这小子，你知道他干什么吗？他把我老子撞了，人还在医院躺着呢，他一分钱不给，那行啊，咱们就耗着，反正我们家……”
　　我两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抵着下巴，边听边点头。
　　他们七嘴八舌说到一半，看我一直笑，表情好像更火大了，“你——你听见没听见？笑什么呢？”
　　“就为这么点儿事，至于拿个钢管吗？”我听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来，给我吧，赶紧去医院照顾老人，耽误了咱爹治病可不行。”
　　男人立刻用钢管指着我胸口，“你给我站远点，想干嘛？”
　　“钢管又不是刀枪，指着胸口没用，扎不死人的。”我笑眯眯，握住胸口的那端，手上用力，男人往前踉跄了一下，他抬头看我的时候有点懵，可能是被我友善的外表迷惑了，觉得我力气很小。
　　我把钢管在手里拍了拍，“这种东西做武器的话，还是劈出去更有效果。”
　　楼梯栏杆的转角扶手是木制的，我劈下去，木头裂开，直接飞出去半截，与此同时，发出的巨响在整个楼道显得尤为壮观，所有人都被吓得一个激灵，包括齐一心。
　　我对他们的反应表示困惑，“怎么了，监狱里没人教你们用这个吗？”
　　他们像见鬼了一样看着我。
　　我恍然大悟，“只蹲过看守所，没蹲过监狱？那不行啊，人生不完整。”钢管戳在墙上，墙灰簌簌抖落，正好卡在领头的男人的脖子前方，“要不，我带你们进去领略一下？”
　　“咳，没、没有，我们就是来了解个情况的。”
　　“哦，情况，”我点头，“了解完了吗？”
　　“了解完了！了解完了！”
　　“真的吗，好好想想，万一下次想到什么，再来一趟的话，我也嫌麻烦，是不是？”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那，钢管还给你们？”我握着钢管，往前一送，他们又是吓得一退。
　　“不用了！我们就是随便捡的。”
　　我下楼。
　　他们让开一条路。
　　我回头，“愣着干嘛，走吧，我送送你们，老人还在医院呢，挺不容易的。”
　　“是是。”
　　“倒也不用离我太近，挡住我气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