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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人间怕要大乱 ...

  •   小弟子刚冲进殿里就叫喊起来:“师姐,师尊呢?”

      池白手举琉璃瓶浇着堂前的兰花,头也不抬地回道:“被时宗主请去清心殿了。”

      “啊!”小弟子这下慌了神,看着眼下昏迷的两人不知该作何办法。

      池白抬头:“怎么了?”

      高个子直接半跪身子仰头说道:“师姐,我们二人巡山时长阶上突然冒出两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少年,现已将其带回殿内,还请师姐出手救二人性命。”

      “长阶?”池白慌忙放下手中的琉璃瓶,一个闪身来到两人身前,看清昏迷的两人后舒缓的眉头微微一蹙:“这是顾公子和季家小公子,快把人送去里殿。”

      池白虽说修的是无情道却还是随着自己那怜爱苍生的爹学了不少救人的法子。

      顾子清只是一些皮外伤,但陈真危在旦夕,一般的药物对他来说已经不起作用,池白先用百灵丹吊住他的一口气,再用灵力修复其经脉,以让他能活着等到池舒旻。

      “成睿去请我爹,成良你守着他们。”说罢便起身离开。

      小个子成良瞧她要走闻道:“那师姐你去哪?”

      “长阶。”

      两个字的功夫便消失在两人视野之中。

      长阶一阵风过,池白见了那沾满血迹的青石阶,手轻轻一挥,血迹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小白?”

      时彦来得刚好,没能看到池白刚才做了什么。

      池白欠身微微行礼,一本正经地编纂着谎话:“我爹那两个小弟子贪玩溜下了山,没想到上山的路上捡到浑身是血的季家小公子和那个外宗弟子,我让他们照看两位公子,便替他们来巡视长阶。”

      时彦一步步走向长灯,背对着池白负手而立。

      他问:“是跟云明婉儿一起消失的那两名弟子吗?”

      池白:“是。”

      即使用了净身咒,池白还是感受到时彦身上强烈的魔气和腥气,这股子魔气跟顾公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两人还真是命大。”时彦眼底闪烁出意味不明的光,过了半晌才继续说道,“他们是为了救云明才被卷入魔冢的,按理说我该去看看他们。”

      说完,时彦却没有离开的打算,而是缓步走向那终日不灭的长明灯。

      时彦做这天下第一宗的宗主已有五十余年,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时家少年是何等的自在随心,如今也只能活在记忆之中。

      从不知深浅的时家小子变作喜怒不形于色的时宗主也只用了短短半载,身边的旧友如今也只剩舒旻一人。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徐徐回头冲着池白说道:“待我死后,便让你爹灭了这烛火。”

      “师叔!”池白惊呼。

      如今的人间能够不受恶兽侵扰,全凭时彦布下的结界,若他也会陨落人间不得乱了套。

      时彦可不管他们怎么想,走前还不忘提醒一句:“以后可别忘了。”

      池舒旻回来后殿内总会呈现出一片祥和的景象,草木欣欣向荣,鸟兽怡然自乐,殿堂内的灵气也是愈发充盈,而时彦踏入后,鸟兽四散,两位小弟子也慌张地低下自己的脑袋行礼。

      “参见师叔。”

      池舒旻知道他为何而来,不等他问便回道:“季家小公子的伤势很重,怕是得多修养几日,另一位公子都是皮外伤,上完药便已痊愈。”

      “皮外伤?”

      时彦上前一瞧,顾子清眉头紧锁,双眸紧闭,面颊消瘦而苍白。

      “这就是那个外宗弟子?”

      “是。”

      时彦一双眼睛紧紧锁在顾子清的身上,像要给他盯出个洞来。

      池舒旻知道他在看什么:“探过了,就是个普通的外宗弟子,不是魔修。”

      躺在床上的顾子清外衣已被拖去,周身并没有散发出魔族那恼人的煞气,若是平常,魔修和魔全都逃不过时彦的法眼。

      时彦不相信,还想上前去探他的额头。

      池舒旻开口打断他的动作:“季远,虽然两人伤势不重,但你看。”

      说罢抬手揭开了顾子清血迹斑斑的衬衣,白皙的胸口之上赫然印了一道暗红的咒文。

      “季小公子也有。”

      池舒旻轻轻揭开盖在季聿风身上的绸布,又迅速合上。

      季聿风的胸前同样是一道暗红的咒文只是跟顾子清的有些许不同。

      时彦一个恍惚,仿佛看到了那人身上的咒文:“夺命咒?”

      池舒旻摇头:“不,跟他的不一样。”

      时彦冷声问道:“那这是什么?”

      池舒旻耐心地同他解释:“同命咒,这一咒术的咒文分为阴阳两咒,阳咒一灭则身中阴咒之人必死,但阴咒一灭则身死咒破。这位小公子的是阳咒,季小公子的是阴咒。”

      时彦讥笑一声:“这个外宗弟子,来头还不小啊,怪不得只受了皮外之伤。”

      “这咒……”池舒旻还想再说什么,瞥见匆匆而归的池白便止住了话头。

      池白匆忙之余也不忘礼数,走进大殿后再次向着时彦行礼。

      “他们二人已无大碍,便交由你们三人照顾。”说着便对时彦使了眼色,“到偏殿喝口茶吧。”

      无心殿的偏殿很小,只放了一展青玉案,窗外的风景美轮美奂,云山雾绕之中不时略过几只仙鹤,山崖上长着一株繁盛的玉兰树,凋零的花瓣总会被清风携进窗内。

      时彦负手而立眺望远处的长阶,池舒旻则坐在案前煮了一壶茶水。

      池舒旻接上自己没说出的话:“这咒定是玄巍之系所为,你所说的白面鬼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时彦心情很是不佳:“虽然他拿着玄巍的剑,但两人实力相差甚远,若不是他身边那只蚩兽,现在已经是我的剑下亡魂了。”

      “蚩兽?”

      池舒旻沉默良久后又淡淡开口:“有一件事我想你应该还不知道。”

      “什么事。”

      池舒旻嘴唇轻抿:“南国的静安城一夜之间变作空城,无邪祟作怪,也无魔族侵扰,国主封锁了这一消息,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的南国百姓惶惶不安,连家门都不敢迈出。”

      时彦冷笑一声:“这么大的事他竟想捂住百姓的嘴。”

      池舒旻点明了说:“南国那新国主不过是唐门的傀儡。”

      “看来唐门并不想管这些百姓的死活,舒旻,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你很清楚,若我们插手了南国的事便是坏了规矩,不仅是唐门,整个道盟都会将我们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对于这些名门望族时彦很是不屑,可身在其中却也由不得自己。

      明月宗即使贵为天下第一大宗,头顶上还有个道盟来掌管全天下的宗族门派,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统辖的地界,外人不可轻易插手,若是坏了规矩,便是与整个修真界为敌。

      听到时彦那句话,池舒旻原本明亮的眸光暗淡下来,轻垂自己的头颅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脸上的落寞。

      那一抹落寞也不过短短一瞬,再次抬头他又是那位妙手回春、普济苍生的旻宁仙尊。

      “不止静安,各个宗门也时有弟子消失,三天前,外宗派去永兴的两个弟子也没了踪迹,我让小白去查也只是找到了一枚损坏的手牌。”

      池舒旻手中白光一闪便多出一枚被融掉一半的玄铁手牌。

      这是明月宗为了保护弟子而专门发放的,上面是由时彦亲手布下的阵术,在生死危亡之际能够保其一命,法阵持续的时间足够宗门大师前去救援。

      时彦眉头轻皱,拿过那枚残破的手牌。

      手牌上的阵法已被对方破坏,镌刻的明月二字也被融了个干净,能够融掉珠山玄铁其实力定然已到宗师级别,留下的一半想必也是为了挑衅。

      手牌在时彦的手中瞬间化作粉尘。

      良久,他才回过头来,语调冰冷:“安顿好他们家人。”

      向来温润如玉的池舒旻更是神情肃穆,语气不再温和:“蚩兽降临,天下必要大乱。这些事与你今日所提白面鬼定然脱不了干系,那些对我们有所忌惮的玄巍旧部更是蠢蠢欲动,若道盟继续隔岸观火,修真界必定会走向覆灭,这一次必须将那些魔头清除干净,才能还苍生一个安宁。”

      时彦冷笑着摇头:“那些老东西巴不得一道天雷能把我劈死,顺便再带走他们几个老对头,不把他们逼上绝路是不会乖乖帮忙的。”

      时彦向来不受道盟的那些元老待见,如今的修真界宗族林立,势力错综复杂,即使他拥有绝对的实力,但在那些人看来不过是一个不通世故、德不配位、鸠占鹊巢的毛头小子,诋毁他的话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总而言之就是比不上前任,可惜啊,死的不是他时彦。

      “你若想去便去吧,一城的百姓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消失。我会亲自去一趟道盟给那些老东西压力。”说罢扯下腰间悬挂的宗主令,抬手丢给了池舒旻。

      池舒旻看着手里这枚金光灿烂的令牌叹了口气:“季远,等此事一了便辞了这宗主之位吧,你已经尽力了。”

      时彦眺望着长阶处那展不灭的长灯,摇着头拒绝了好友的好意。

      他的眉骨深邃,面容俊朗,身为名门正派,眉眼之间却有着化不开的狠戾,气云雾朦胧之中,青灰色的灯盏就好像故人还矗立在那里。

      “只要我还活着,明月宗就不能落到他人手里。”

      池舒旻不知该作何劝说,只能起身将手搭在他的肩头,顿了良久:“你不该这样折磨自己。”

      等回到殿内,顾子清已经醒来,成睿到厨房拿了他们午时吃剩的荤菜,顾子清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看着昏迷不醒的陈真,他实在没有兴致填饱肚子。

      时彦一踏进大殿,那双狠戾的眼睛便紧紧盯着顾子清,看得所有人心口一紧。

      池白三人生怕宗主发现长阶的秘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顾子清很清楚眼前这人便是刚刚想要砍死自己的银袍杀手,回想被追杀的经历,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颊瞬间煞白。

      池舒旻可不清楚这四人心里的小九九,只当是时彦的表情过于阴沉凶狠,便轻轻推了他一下,用秘音术提醒:“都还是孩子,别吓到他们。”

      时彦所收敛地退到他的身后。

      池舒旻尝试缓和殿内紧张的气氛问顾子清:“身上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顾子清摇头:“没有。”

      瞧他一直在看季聿风,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池舒旻便主动开口:“季小公子已并无大碍,只是还需要在殿内多修养些时日。”

      顾子清点点头,便不再抬头。

      池舒旻问:“成睿,你们是在哪看到他们二人的?”

      成睿、成良心中一惊,瞬间跪倒在地。

      “求师尊责罚,弟子二人玩忽职守下山玩闹,是回山的路上遇到这两位公子。”

      池舒旻先是疑惑,自己离开前两人还在长阶,怎么还下山了一趟,一瞧这三人的表情便心下了然:“下去领罚吧,小白你来监督他们二人。”

      二人如释重负般退了下去,池白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二人离开大殿。

      时彦还是第一次听他要责罚弟子,便用密音术问他:“你罚他们去做什么?”

      “喂春卷。”

      春卷是池舒旻养的一头小兽,个头不大脾气不小,不爱吃饭,每次喂饭都得追在屁股后面,一旦不合它心意就会把饭吐回喂饭人的脸上。

      时彦想起自己喂春卷时被它啐了三口唾沫的模样,便觉得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惩戒手段。

      池舒旻问:“你们是如何逃出魔冢的?”

      顾子清摇头:“不记得了。”

      “为何你没有受伤呢?”

      顾子清把二人的经历有所取舍地讲给他们。

      池舒旻微皱眉头:“你是说那个白面鬼对你下了炼魂咒?”

      顾子清点头。

      原本站在池舒旻身后的时彦不免上前仔细打量起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宗弟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子清。”

      “那个白面鬼把你看作了他的新肉身,若他渡劫失败,便会吞噬你的灵魂将你取而代之。”池舒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个邪咒只有施咒人才能破除,“所以同生咒只是想借季聿风的性命牵制于你。”

      “一天之内往你身上下了两个禁术,看得出他还挺中意你的。”时彦冷着脸,将闪着金光的手搭在他的肩上,短短一瞬便又收了回来,“确实是个可塑之才,难怪那魔物会选你作他的肉身。”

      虽然他身上毫无魔气,只是一名普通的修道者,但他总觉得自己在魔冢里感受到的气息跟他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便不耐烦地轻啧了一声,当时光顾着发怒了,忘了去看人长啥样了。

      池舒旻又轻轻拍了时彦一下,提醒他注意表情管理。

      “两个?”顾子清已经听得有些迷糊。

      池舒旻轻咳一声,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季聿风:“你跟季小公子中了同生咒,你是阳咒,他是阴咒,若你死了季小公子便也活不成了。”

      顾子清抬手敲起自己的脑袋,从那嘈杂的记忆里找到了有关这个咒术的片段。

      “仙尊这咒可又破解之法?”

      池舒旻摇头:“我只是听说过这一禁术,并不知道它们的破解之法,若季小公子死了这咒便不解而破。”

      顾子清又怎么可能听不出这背后的深意。

      他死了季聿风便会随他而死,但季聿风死了他却能毫发无损地活着。

      好一个同生咒,如果他有点良心,必然会为了自己身上两条命好好活着,如果自己没有良心,那对自己对白面鬼更是毫无影响,甚至还能借这邪咒使季聿风为自己所用。

      顾子清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个白面鬼生吞活剥。

      “你们日后便留在我这无心殿吧,我会尽力去寻解咒的方法。”

      季家的那点破事整个修真界都心知肚明,都知道这个私生子是为了什么,池舒旻这么做也是想救季聿风一把,进了他无心殿的门,再想要回去也就不容易了。

      时彦一个挑眉:“你要把季聿风留在这?就你这笨嘴可说不过季栢那老家伙。”

      顾子清一个外宗弟子留下来便是一句话的事,季聿风这边就不好办了,他跟着季聿阳早就拜入季柏门下,这剔骨换命的损招怕不都是季柏想出来的,想把人要过来还真得费点功夫。

      池舒旻轻笑一声:“你这也太小瞧我了吧,我只是不愿跟人争执。”

      “我会替你去季家的,我可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那家伙倚老卖老欺负旻宁仙尊。”时彦说完后还高傲地别过脸,不去瞧池舒旻那打趣的嘴脸。

      顾子清则在一旁认真地观察揣摩着两人。

      旻宁仙尊的名号他也有所耳闻,若是留在他这无心殿,自己的日子必然会好过很多。

      池舒旻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回望向他。

      能被他选做新的肉身必然不是一般人,这孩子一看心思就重,若日后不慎被魔族利用,对修真界来说也是一大劲敌,还不如放在自己身边好好教化还能避免来日成为祸患。

      池舒旻问他:“你可愿留在我这无心殿?”

      顾子清没有丝毫犹豫,直直跪了下去:“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起来吧,若日后再遇白面鬼,唤你师叔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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