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阳光》左右之手

59、第 59 章

　　毕业在即，现实逼近。
　　杨东明觉察到陈媛的焦虑不安,连回信息都比较慢，而且是敷衍。他大概猜出问题在哪儿。因为快毕业了，人人都在忙人生的下一个阶段。但他问了陈媛好几次，她都吞吞吐吐的含糊其辞。他俩现在想见一面都不容易，他甚至感觉陈媛有意在躲他。
　　杨东明也陷入到焦虑中。在一次家庭会面视频时，刘颖发现了儿子的不安。她慢慢地将话题转移到陈媛身上。
　　“明年春节和陈媛一起来家玩吧。今年你们都没回来，我和你爸爸真没劲呀。”
　　“嗯。”杨东明似答非答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你俩不会是毕业季就分手季吧？”杨荣开起了玩笑。儿子的脸色实在是阴沉。
　　“陈媛毕业后的去向是什么？”刘颖问道。
　　“她已经保上本校硕士。”
　　“那就没问题呀？”刘颖停顿了一下，“是因为经济吗？”
　　杨东明没有回答，无助地看着妈妈。期待着妈妈能帮自己分析分析。
　　“嗯…”刘颖思付片刻，“陈媛是个好孩子，很优秀。这孩子看起来柔弱，但骨子里要强、敏感、谨慎。我说的不一定完全对，这是她给我的第一印象。”
　　杨东明若有所思。
　　“东明，不要勉强别人，更不要勉强自己委曲求全。人们常说的话就是门当户对，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所处的和生长的环境的不同会造成差距。人与人之间的想法千差万别，正所谓－－志同道合。”刘颖语重心长地说道。
　　杨东明点头。
　　“感情是双方的付出，才能结果。没有优秀配优秀，只有合适。”
　　刘颖停顿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心头的疑虑，“我觉得陈媛的家境是不是不太好？我只是一种感觉。”
　　杨东明忽然心头一颤，豁然开朗。是的，我为什么没有想到？陈媛是因为经济原因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慌忙找借口断开了视频。他要去找陈媛，矛盾一定能解决，只要知道原因。杨东明冲出了宿舍，跑去地铁站。
　　杨东明一路奔跑，思绪在激烈地翻涌。
　　是啊，就是！他和陈媛之间确实有不少不和谐的差异，最突出的方面就是经济方面。她像是个苦行僧，女孩子喜爱的各种玩乐，她都没什么兴趣。
　　例如：有次他们出去玩，商场里有抓娃娃机。杨东明可高兴了，‘擅作主张’买了一百块游戏币，搁那儿抓娃娃，陈媛全程黑脸。尽管后来他奋力拼搏，抓了好几样。
　　“给，战利品。”杨东明讨好卖乖地献上娃娃。
　　一旁一直抓空空空的一对情侣，投过来羡慕的眼神。“厉害。”
　　“嘿嘿，就抓了两个。”
　　“还就两个？那我们一直抓空气呐。”
　　“你还好意思说。次次来玩都是空手。”一旁的女朋友嗔怪道。
　　“哦，我错了。”男孩低头认错。接着又给自己个台阶，“我一定会勤学苦练。”
　　女孩瞪大眼睛，“还勤学苦练？我看到一张张人民币在飞。”
　　大伙儿都笑了起来。陈媛也被逗笑了起来。这事才算是过去了，否则他一定会被‘训’。杨东明偷偷羡慕他们，能玩到一起去。
　　再例如：他想给她惊喜，托在国外的同学买了一款手链送她。他精心准备了浪漫的晚餐，预备在浪漫的气氛下送出礼物。首先是浪漫的晚餐改在了学校食堂。他想没关系，浪漫的操场散步时送出去也行。当他在浪漫的散步中拿出礼物，送了出去时，他得到的是当头一盆冷水，她的责备，惊喜秒变冷场。
　　平时两个人出去玩，都是AA制。他理解她不乱花钱，更认为这是一个女孩难得的品质。不是说这些不好，但是如果执行的跟做任务似的一丝不苟，生活失去了好多乐趣。
　　恋爱是双方的妥协，各退一步才能合成一个完整。两个人在一起，多是杨东明妥协，按照陈媛的意思来。一个不知不觉无意识，一个小心翼翼。
　　杨东明到达了医院。他没有进去找陈媛，而是耐心地在外科楼前的一个树荫处等着她。满怀希望。
　　陈媛满身疲惫地慢吞吞地从楼里走了出来，她走到户外阳光中。她已经工作了近二十个小时。她站定抬头望向天空，忽然惊觉已是初夏。她闭上眼睛，杨东明出现在脑海中。尽管一直在逃避现实，却无法不去想他。他时时刻刻盘旋在她的脑海中。他现在在干什么了？会不会开始准备申请出国读书？心一阵紧缩。她的肩膀仿佛塌了下去，包带滑落。她把包带往上提了提，然后低下了头抱起胳膊走上那条熟悉的回家的路。
　　一双鞋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这双鞋她再熟悉不过，她迅速地抬头看见正微笑着看着她的杨东明。她太想见他了。可更想躲着他。他还是那么温柔，他的目光他的拥抱。
　　“陈媛。”他在她的耳边轻声呼唤。
　　“嗯。”她轻声哼。
　　他们一起回到杨东明的宿舍里。待陈媛坐定，杨东明就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陈媛，我已经准备申请出国继续读书了。”
　　“哦。”陈媛的眼中划过一丝不安。
　　“听着，”杨东明扑到她的身前蹲下，“我有好的主意，我们结婚吧。”他把她的双手合在他的掌心，“我准备申请出国读书，如果申请到你可以一起出去。博士后是有生活费的，虽然不多但是基本生活是有保障的。”
　　陈媛根本没有思想准备，一时间说不出一个字来。结婚？他是在求婚吗？
　　“好吗？”他在等着她的回答。
　　陈媛感觉到他的手心里全是汗。他不知道的是陈媛手心的汗更多。他会为她做一切可以做的事情。可也正是如此，她才会心痛，因为自己能为他做的太少。
　　“如果出国不行，我在国内也可以继续读书科研。我导师愿意与我继续合作。在国内读博士后也是有工资的，只是不多，但生活有保障，有住房。再说我父母会帮助我们的。你读书的费用你不用担心，我有存款。另外还可以申请贷款。”
　　陈媛的心在一点一点的破碎，她是多想说，我愿意。她低着头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紧咬着嘴唇，以至于被咬的嘴唇发白。
　　杨东明看着她，不知所措。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她松口了。倏地，她低头双手捧起他的脸颊深深地吻了下去，深情地吻。这是她无声的回答－－我愿意。
　　他以为自己的计划她答应了。他予以回吻。他站起身抱起她，他们此刻完完全全属于彼此。
　　﹍待杨东明醒来时，身边已空空如也。陈媛走了。屋内一片漆黑，他仿佛孤独地置身于一个漆黑的四方盒内，窒息压抑的他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感到的是愚蠢，他误以为陈媛已经同意了他的计划想法。她究竟在想什么？他到底要怎么做？现在这样悄悄溜掉算是什么？他愤怒地一拳砸在了墙上。
　　第二天杨东明到了实验室为论文修改一些参数数据。老师推门进来了，他看到杨东明后旋即露出笑容，走向到杨东明的工位。
　　“嗯，来这么早。”
　　老师站定后看到爱徒贴着创可贴的右手，他的笑容消失了，疑惑地望着杨东明。
　　“哦，我不小心弄的。”杨东明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是论文吗？这次修改过后就差不多了。再说你完全可以毕业。学校的要求你完全达到毕业标准，可以说是超额完成。”老师生怕爱徒压力过大，耐心地进行了心理安抚。
　　可又一想，不对呀。毕业不是问题。年轻人多半是感情问题。
　　“是因为女朋友吗？”
　　正中核心，杨东明垂下了头。茫然地看着手上的创可贴。爱徒的举止一目了然。
　　“嗯，这个小杨啊，每年毕业季就是分手季啊。如果是同届的又能留在同一个城市，能继续走下去的机率会大些。但也不能完全说就一定。因为工作后双方都有可能会在新环境中遇到更多更好的人，未来的变数太大。所以校园爱情的失败率高，能成为终身伴侣的不多。”老师停顿了一下，注意观察着爱徒。自己只是他的老师，对于学生的感情生活方面不便发表意见。
　　然而在和杨东明接触了五年多的时间里，他们之间产生了更多的感情，除了师生，老师更是把杨东明当成了朋友。老师在近三十年的执教生涯中，带过的学生不计其数。可以说是‘阅学生无数’。现在特别有种学生比较多，就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无论是学习科研还是与老师相处，都绕不开一个就是利己。平时根本没人影，想见到学生都不容易。但当这些学生找老师时不是学习科研遇到困难，就是找老师办事譬如写推荐信等等。而能踏实做科研的人并不多。科研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不计成本，全力以赴。科研的过程是枯燥乏味或沮丧的，需要进行大量的实验、数据收集、分析和文献阅读。这些学生计较付出计较得失，然后会轻易放弃，去追逐更大的利益。当然，老师不认为这就是错误，因为都是人得结婚成家生孩子啊，而且还要生活品质啊。
　　杨东明算是老师带过的最特别的学生。他聪明勤奋踏实，具有科研人员所必须具备的品质，求实、创新、协作、牺牲、自律等，最关键的是他热爱医学。老师断定他应该去继续深造，将来的成就会远远在自己之上。杨东明是他喜欢的不可多得的学生。
　　看到学生如此痛苦消沉，他不免唠叨几句。“小杨，你才二十四五岁，经历感情挫折是肯定痛苦不堪的。但是必须面对，不能伤害自己。”老师的语气是严肃的。
　　“嗯。”
　　“感情是缘分，不能强求。”
　　“嗯。”
　　“好，你忙。”
　　“嗯。”
　　老师离开了。杨东明无心去看电脑，登录密码框内鼠标在闪动。他的眼睛无意识地看向某处，目光迷茫。
　　实验室的东北角落处，罗敏娇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早就在实验室里了。当她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无意间胳膊肘一扫将桌上的一个U盘扫了下去，于是她弯腰去捡，恰好杨东明开门进来。他没有注意到她，径直走到自己的工位上。而罗敏娇发现进来的人是杨东明时，她蹲在角落里，犹疑着该不该大方地上前去打个招呼？该怎么开口？恰在这时老师也来了。她想应该吱个声。谁知道老师一开口，她就发现了端倪，她太想知道杨东明和陈媛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强烈的好奇心压过了一切，她索性就蹲在那儿。
　　事情发展到这里，现在罗敏娇不得不出来了。万一再进来其他同学，也不好去解释。她故意弄出点儿响声，然后坐到位置上。
　　“早，师兄。”
　　杨东明这才移动了一下身体，他连头也没回，只是随便敷衍了一句，“哦，早。”然后他才把注意力转向电脑，登录后开始工作。他以为罗敏娇开门的声音他没听到。
　　杨东明的举动让罗敏娇的心里突然窜出一股怒气，她一时冲动，走到他的位置旁。却第一眼看见了杨东明手上的创可贴。很明显这是一拳打在某处后所受到的伤，他只是在最重的伤口上贴了一张，关节上其他的小伤口都裸露着。而且是新鲜伤口。难怪老师会说那些话？看样子他和陈媛真的是出问题了。罗敏娇的怒火消退了，却从心底升起一股希望。
　　杨东明以为罗敏娇要对他说什么，可她却光站那儿盯着他的手。他不好意思地收回手，笑了笑。
　　“你手怎么了？”罗敏娇的语气中充满了关心。
　　“没事。”
　　“得擦点药水。”
　　“别别别。”杨东明直摆手。
　　罗敏娇见状也不好再继续，只得退了回去。但是她确信杨东明和陈媛闹矛盾了。她在往回走之前扫了一眼杨东明的电脑，那是一封个人陈述（Personal Statement）。她内心掀起一阵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