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阳光》左右之手

1、第 1 章

　　九月五号，是陈媛开学报到的日子。一早，妈妈夏淑芬就准备好早饭。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共进早餐，也是给她送行。弟弟陈锐高一已经开学了，是本市的重点高中，实行的是寄宿制。开学前是为期两周的军训，所以已经去学校了。
　　“媛媛，去学校别太省钱，该花钱的地方就要花，昂。在外面不像家里，总有一些应酬，太抠，没朋友。”爸爸陈平说道。
　　陈平，本市的一名公交车老司机，工作二十多年兢兢业业，从未出过差错，年年劳模。多年的起早贪黑的日复一日的劳作，他的腰肌劳损严重，让四十六岁的他，看起来像是五十多的人。黝黑的他，笑起来特别像国家宣传农民勤劳丰收的海报上的人物。普普通通的劳动者依靠勤劳拿着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如果不是妻子的意外受伤，使他们家的生活从清贫直接陷入低谷。本来他们一家四口是幸福的寻常人家的生活。
　　妻子夏淑芬原先是一家工厂的职工，一次晚上下夜班回家的途中却遭遇车祸。一辆失控的小汽车径直从她身后撞向她，将她撞飞。该死的司机竟然交通肇事后逃逸，至今也没有任何线索仍逃逸中。还是路人发现并报警救了她一命，虽捡回一条性命，可是却落下右腿的残疾。原先的工厂的体力活不能继续做了，她的腿不能长时间站立或是负重。从工厂内退了，每个月只有几百元的内退工资，好在还给交社保养老。可是没几年，工厂制度改革了，由国有企业转身份变成合资的了，什么内退病退停薪留职全部清理了，一次性买断。夏淑芬彻底成为‘自由职业者’，一分钱没有，还要自己交社保养老。原有的一些积蓄看病时花掉不少，根本没有老本可以啃，还把老本花的差不多了。如今光靠陈平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一家四口，生活拮据。
　　她身体稍微恢复一些，就去了妹妹夏淑兰的小吃店打工。她以前经常在休息天的时候给妹妹义务帮忙，妹妹请的打工的人不是休息就是请假，她伸把手妹妹舒服轻松些。受伤后她正式给妹妹打工，给别人工资三千她只要两千，因为自己只能算半个劳动力。
　　但是女儿陈媛只要有空一准去店里帮忙，把妈妈缺少的一半劳动力给补上了。她小姨夏淑兰是个痛快人，晓得姐姐一家的困境，她尽力帮助。她隔段时间就是肉、米、牛奶、油、零食等等给陈媛带回家，改善姐姐一家的伙食。
　　“知道了，爸爸。我小气吗？”
　　陈媛拉长了腔调，不满地皱着眉，那对明亮清澈如一池盈盈秋水的眼睛撒娇地望着爸爸陈平。
　　“大气的狠。”陈平投降。
　　陈平最骄傲的财富就是这对儿女，只要想到他俩，他觉得自己富可敌国。尤其是他的这个‘千金’陈媛。
　　女儿从小就懂事，首先是不爱哭闹，别人家的孩子把爸妈整得够呛，他的女儿已经用可爱的笑容洗去他一天的疲惫。其次是家里的小大人，弟弟是在她的呵护下长大的，他两口子少操不少心。还有是家里的小帮手，洗衣做饭家里家外都能帮上。
　　他怎么能不疼这个女儿。他休息天一定会挤出时间带着儿女出去玩耍，教女儿游泳、防身术、打羽毛球、骑自行车…。搞笑的是总是一旁‘打酱油’的弟弟陈锐先学会。他听听技术要领，然后随随便便地来一遍，有模有样，不像他姐姐学得吭哧吭哧的累。妈妈说这叫旁观者清。
　　“爸爸请了假可以送你。”
　　“那你还不如在家里帮妈妈，我没时间洗衣服了。”
　　“哎呦，傻丫头，这点活我都不行了吗？”夏淑芬疼爱地望着女儿。
　　夏淑芬的妹妹经常笑话她家，人家是重男轻女，你家是重女轻男。可惜了我的大侄子，那孩子是错投到你家了，是又聪明又帅又懂事，唉，我都馋的流口水啊，你们咋不稀罕呢？她经常怂恿陈锐迁户口，陈锐宁死不从，脖子一拧，不，我家就是姐姐排第一。真是应了那句话，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妈，我可是好不容易给你逮着的一个‘重磅’的打工仔，不用白不用。平时爸爸忙得没时间陪你，有点时间又花在我和弟弟身上。妈，你可得抓住机会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哟…”陈媛的眉毛往上挑，调皮地眨眼。
　　夏淑芬疼爱的用手指点了一下女儿的脑门。她心疼地望着女儿，高考结束后就开始打工挣钱。在三年高中的苦战中人还还没恢复，非要去打工。别的孩子都是去哪儿哪儿旅游玩放松。唉，自己女儿已经开始扛起重担为他们分忧。瞧瞧这小脸，这细胳膊，作为父母只有抱歉。没能给孩子一个富足的生活，哪怕只是衣食无忧也行啊。
　　高考的时候，别的人家的孩子都在补课补高级课补营养补高级营养品…。她家是一样也没有。记得有一个同学家长组织团购，买海参。据说是大补，同人参、燕窝、鱼翅齐名，是世界八大珍品之一。富含十八中氨基酸、牛磺酸、多种矿物质及活性成分。听了家长的介绍，她热血沸腾，买！一听到价格，她彻底凉了。她倒吸一口凉气直咂舌，乖乖，三千多元一斤的还是普通品质的。
　　以他们的经济条件最后只有吃鱼，红烧鱼、鱼片、鱼丸、鱼汤…。陈平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说是鱼骨头好，于是‘自主研发’了酥炸鱼骨头，鱼片片下来后，鱼骨头就酥炸，一鱼两吃。陈平安慰道，都是水里的，差不多补。
　　吃过早饭，陈媛背着双肩包下楼去，陈平硬要帮着把行李箱送下二楼。
　　“行，爸爸，我走了。”
　　“认识路吧？”
　　“爸爸！”陈媛撒娇地喊。屁大的城市，我还能走丢了不成。
　　陈平嘿嘿地笑着。
　　陈媛看向二楼自家的窗口，果然，妈妈站在北边房间的窗户边。
　　“妈，我走了。”她朝着妈妈挥手，又回头朝着爸爸挥手，然后拉着行李箱走向小区的大门。
　　夏淑芬看着女儿，一件粉色的短袖衬衫掖在浅蓝色修身的长牛仔裤里，脚穿运动板鞋。亭亭玉立，似朵挺出水面含苞待放的荷花，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女儿拉着行李箱走出了她的视线，她从心底感到一阵失落——我家有女初长成。孩子会长大会渐行渐远，从此必须独立，必须独自处理发生的一切事情，面对一切。祝福你，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