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若传之移步惊鸿》明月缺

11、第十一章 醉酒

　　陈兰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小春看她迷迷瞪瞪的，也不敢惊动王家上下，只悄悄的唤人去找王诩回来。
　　王诩今日和好友秦少方去了得月楼喝酒，后来又有陈俊并唐仲来寻，四人一直喝到天将黑尽才回去。一进二门，便有小厮过来回道：“回少爷，不知少爷去了何处，今儿下午小春姑娘找了好几遭。”
　　王诩不耐烦的挥一挥手，直向后宅，先去向父母请安，暗幸王戟还没有回来，否则又要被骂一顿，头重脚轻的回房。回到房间里，小春早端来热水让他洗漱，陈兰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小春又命人做一碗醒酒汤来，亲手伺候王诩喝了，看王诩不冷不热的，似乎没有什么不高兴，便壮着胆子道：“少爷，今天小姐身子有些不爽利，你看明天是不是在家里陪陪她？”
　　王诩正觉得头疼，怒道：“不舒服尽管叫大夫来！我陪她的日子还少么？家里的事有母亲操心，外面的事自然要我和父亲去管，你们只管在家里好吃好喝，诸事不理，怎么一丁点小事也来烦我？！”
　　小春吓得噤了声，却早把陈兰惊醒，她“腾”的坐起来，下了床就直冲到王诩面前，骂道：“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当我不知道么？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家里生意了？还是为了去看从前的未婚妻？”
　　王诩被她突如其来的愤怒吓了一跳，待听她提到从前的未婚妻子，这却犯了他的忌讳，本来此事都是因为陈兰才会对不起人家，不由得勃然大怒，也是酒气上涌，顺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陈兰毫无防备，被打个正着，脸上顿时五道手指印，红肿一片。她瞪着王诩又惊又怒，哆嗦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春也被吓得呆了，这是小姐从小到大以来，第一次被男人打。
　　王诩原本是怒极之下才出手，此时看到陈兰衣冠不整面容憔悴，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只是拉不下脸来赔礼道歉，拿起一件貂皮斗篷冲出门去，身后随之传来陈兰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极是刺耳。
　　他跌跌撞撞的出了门，身后小厮刚跟上来便被他骂了回去。那小厮知道他的脾气，一向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只得急忙回府去禀李氏。
　　王诩只觉得头晕目眩的，也不管南北东西，已经快到了宵禁的时候，他也全然不知，茫茫然间竟然走到了江家门口。江宅已经落了拴，全然不知他在外面，他也不叫门，就坐在江家大门口，只觉得又困又倦，不一会儿竟然睡了过去。此时正值寒冬天气，夜里最是寒冷不过，人躲在火盆边尚且觉得冷，何况他睡在地上，不过是因为肚子里的酒气上涌，自己反倒不觉得罢了。
　　江宅的门房是个老家人，原是慕容府在江南月初来京城时给她赶车的车夫，年岁大了便做了守门的。今儿早上一开门，忽然看到门口躺着个人，把他吓得几乎坐到地上，他哆嗦着手上前去一摸，那人冰凉一块，也不知道还活着不曾，连滚带爬的叫人去内宅禀报江南月。
　　江南月因早上要和青若并千倾雪一起练功，是以起得到早，正在洗漱间，听到小冬说外面有个死人，也吓了一跳，将头发随便拢了，穿上件薄袄，一边又叫人去告诉千倾雪一起去看。
　　千倾雪如飞一般过来，看到江南月和青若都被惊动了，两人紧挨着正要走近些看，千倾雪急忙唤住：“我来，免得你们看了害怕。”便走到门外去，门口已经围了几个下人，纷纷议论着这人是谁。
　　千倾雪将地上那人翻过来一看，大吃一惊，只见脸青唇紫，一探鼻息，似有似无。也不多话，就将他抱了起来，几个起落就到了自己的院子。
　　江南月知道人还有救，心就放下一半，吩咐了门口众人不得乱说，一边携了青若去东风阁。
　　千倾雪将王诩放在床上，将门先关了，吩咐门外的小安不准任何人进来。王诩浑身僵硬，身上的酒气这一夜也发散的没了。千倾雪麻利的将他身上的还挂着霜花的衣服脱下来，只剩下里面的小衣，又按照穴位给他全身按摩了一遍，最后又给他针灸了半个时辰，自己已经是满头大汗。看看王诩已经呼吸顺畅了些，身上也有了些许暖意，才给他盖上被子，写了个药方，开门吩咐小安去买药去。
　　千倾雪一开门，江南月和青若都松了一口气。“小师叔，那人是谁啊，是不是活过来了？”青若问道。
　　千倾雪让她们进屋，脸上却没有笑容，皱着眉头道：“你们去看看吧，一个想不到的人。”
　　江南月狐疑的看了千倾雪一眼，里边青若已经惊叫起来：“怎么会是他？”江南月冲进来，看到王诩也是万分惊讶，半晌才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咱们家门口，要不要叫人让他家来接？”
　　千倾雪摇摇头道：“此事绝对不能让他家知道！现在他已经无碍，只要一会儿再喝上一付汤药驱寒，下午也就可以自己走了。如果告诉他家里，难免弄得满城风雨，岂不是与你们的名声有碍？”
　　江南月点点道：“不错，等他一会儿醒来问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有事也不能找到咱们家里来呀，若儿已经和他毫无干系，不能再被他连累。”再看青若，坐在里屋床边上，用手帕在给王诩擦脸。千倾雪看了长叹一口气，江南月也是无语。
　　青若看着王诩昏睡的脸，虽然有几分憔悴，少了几分平日里惯有的神采飞扬，仿佛倒增加了几分温柔，眼睫毛非常浓密修长，轻轻的盖在眼睑上，她忍不住便用手指轻轻去抚了两下，心里头如装了一只蹦兔一般，砰砰跳得厉害，吓得她急忙抽回手来。
　　江南月已经出去吩咐下人做饭去了。千倾雪一个人坐在厅里，看着青若的小动作，他心里便如翻江倒海一般的难过，这个王诩到底给了青若什么，让她如此执迷？甚至可以原谅他给的那些羞辱么?
　　王诩只觉得自己沉入了冰窑里，使劲往上爬，却总是手脚不听使唤。一直到后来仿佛有人在他耳边轻轻的叫他，他感觉那声音很是熟悉，不由得叫了出来：“若儿，若儿……”
　　千倾雪听到了急忙进来，看他还没有完全醒来，倒像是梦呓，拍了拍他的脸，叫道：“王公子，可好些么？快起来，要吃药了。”
　　青若在旁边羞得脸上通红，想不到王诩竟然听到了她叫他，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王诩就要醒了，她心里极不想走，却又不好意思再站在这里，转身出了屋子，毕竟已经是陌路人，还有何面目相见？
　　王诩将一碗药喝尽，旁边的千倾雪递过来两粒桂花糖给他。
　　“多谢！”王诩接了过来，却并不肯吃。
　　千倾雪面无表情，冷冷的道：“你要是觉得好些了，就走吧，不要让人知道你来过，以后也不要来这里。若儿已经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你已经毁了她一次，不要连她的名声也一并毁尽。”
　　王诩苦笑道：“我知道应该怎么做。还能再见若儿一次么？我想道谢。”
　　千倾雪转过身去，“不能。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王诩穿好衣服，对千倾雪一抱拳，跨出门去。小安便引了他从后门离开。
　　千倾雪看着他走远了，捻着那两粒桂花糖，倒欣赏他喝药的勇气，因那药汤里放了一味极苦味道极闻的药材，寻常人喝一口就要反胃呕吐的十有八九，可是王诩不但喝完了连那糖也不曾吃，倒有些硬气。千倾雪想到此忍不住又叹道：“如果不是你的身份，原本也可以做个好朋友。”
　　青若从窗户里远远的看着王诩走了，不觉中流了一脸的泪。旁边可心看见不好说什么，悄悄的退了出去。
　　王诩从后门出去，天色已暗，他绕了一段路又转回东市，身上实在没有力气，只得雇了一辆车回家。
　　王家早已炸开了锅。昨天小厮一回报，李氏就气得摔了茶碗，边骂陈兰，边吩咐人去找王诩，一边扶着李婆子的胳膊，就要去西边院子里骂陈兰一顿。走到门口正正赶上王戟回来，听了李氏一番说话，沉着脸道：“马上宵禁了，一会巡城的人马撞见了岂是好说话的？”
　　李氏知道王诩喝了不少酒，哪里放心得下，急道：“那怎么办？天这么冷，也不知道诩儿去了哪里？”
　　王戟怒道：“冻死在外面也活该！他这么大了，难道不知道住客栈？只怕冻不死，温柔乡里倒把他溺死罢！真是慈母多败儿！不要管他，明天就回来了。”
　　李氏无法，也不敢反驳，只得又将陈兰诅咒了一顿，到底没有去西院。
　　第二天一早，王家便出动了不少人马去找，将王诩平日里好友家里问了个遍，又将附近客栈甚至青楼也问了个清楚，只是没有王诩的踪影。王戟这才着了急，便想要报到衙门去。李氏早跑到西院，将陈兰骂了半天，小春也挨了几个耳光，哪里还敢吭声。陈兰一言不发，脸上的红肿已经退了去，对王诩失踪一点感觉也无。想到昨天他打自己那一下，只恨得咬牙切齿。她从小到大，因模样长得好又聪慧，故此在老鸨那里并未挨过打。后来一挂上花牌，年年都是花魁，那些个公子王孙，都将她捧得高高的，王诩当初何尝不是百般讨好，这也让她的心性变得极为高傲，表面上虽然做尽温柔情态，其实心里最是要强，昨日本来就因为慕容青若的事心里很是悲愤，后来又挨了王诩一巴掌，今天又被李氏不问青红皂白骂了一通，惹得她心里怒极偏偏又发作不得，暗暗的将王家恨得死透，双眼里那股冷意看得小春都害怕。
　　等王诩回到家，王家早已人仰马翻，李氏抱住大哭，一边哭一边捶在他背上，他原本浑身无力，被李氏一顿捶打下头晕目眩的跌坐在地，王戟也顾不得骂他，一连声的叫人找大夫，将那请来的家法权杖又放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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