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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


  •   生辰宴上,方思宁本来是有许多打算的。像是与叔父叙叙家常,或是同表妹说说真心话,但阴错阳差的,竟是一事无成。

      张竞也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倒是秦忆安那头,需得好好谈谈。毕竟宴席上她已见过陈慬,想来也不能再藉着养伤拖延时间了。

      方思宁细想了一番,择了日子,送上拜帖,更备妥礼物,决定亲自登门一趟。待到出发之日,她又喊了陈慬,只说是随行护卫。然后,她便见自己的暗卫首领换回了黑衣、备齐了兵器、戴上了面甲,重归了阴沉肃杀。

      方思宁不禁扶额叹气。

      怪她,就不该说什么随行护卫……

      镇北军治下,北地太平,少有贼盗。更不说她这个郡主算得是受人爱戴,以往城中策马,也只遇得抛礼物的。所谓护卫,根本多此一举。

      不过换都换了,就这样罢。

      走出郡主府,马车早在外头候着。今日天色阴沉,似有雨兆,确是不宜骑马。陈慬扶着方思宁上了马车,待要退身时,却被她拽住了手腕。

      “上车。”方思宁道,“一会儿下雨,做客的人若淋湿了,不成体统。”

      陈慬稍稍有些犹豫,却还是点头应下:“是。”

      方思宁很是满意,拉他上了车。同车已是勉强,她便不强求他落座,由着他跪在身前。

      为何要带他去见秦忆安,她自己也不甚明白。几番试探、反复确证,可她似乎还是无法安心。或许,她终是需要一个确凿无误的答案……

      车内沉闷,她禁不住胡思乱想,便寻了话题,俯身凑近他,皱眉问道:“公主此来北地,应该也带了暗卫吧。这同样的衣服和面甲,若你们混在一起,我分不出怎么办?”

      陈慬闻言,将面甲摘下,道:“属下思虑不周,请郡主恕罪。”

      方思宁笑着从他手中拿过面甲,细细看了看。面甲乃是熟铁所制,饰龙龟纹,看来颇为精致。她随口问道:“纹饰有什么讲究?”

      陈慬应道:“魁夜司分四营:天枢、天璇、天玑、天权。暗卫以面甲区分。此纹属天枢营。”

      方思宁点了点头:“难怪叫做魁夜司,原来是指魁星。”她将面甲翻了个面,就见口鼻处设有夹层。她不免好奇,又问,“这又是什么机关?”

      “药匣内置,隔绝毒瘴。”陈慬回答。

      “真讲究……”方思宁低声赞叹了一句。

      暗卫的性命从来不值钱,但即便是块石头,精心雕琢后也有相应的价值。不论是那身特制的衣裳,还是这副做工精巧的面甲,多多少少也算爱护。但话又说回来,与其费这些心思,倒不如远离那些血雨腥风,许他一个安稳。

      方思宁将面甲交还给他,笑道:“过几日裁缝来府里,秋冬两季的衣裳都好做的,把你院里的人也算上。若还有其他要添置的,直接去账房支领。”她话到此处,皱了皱眉,“还有啊,我赏的东西,该给谁就给谁,不许封存。”

      陈慬抬眸望着她,眼神中微微有些疑惑。

      方思宁见状,坦白道:“我看过你记的帐了。”她摇头长叹,“算得可真清楚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分家了呢。”

      陈慬被她的用词逗笑了。其实,账本看未看过,他并不在意。只是她的话里有太悠长的未来,教人既憧憬又惶恐。

      至少,别令她扫兴……

      他如此想着,压下了所有的话,只含笑不语。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方思宁心觉异样,正想开窗查看,陈慬却抬手关紧了车窗,又将面甲交到了她的手中,道:“请郡主戴上面甲,待在车内。”

      方思宁愈发不解,正要问时,他已然下了车。

      车门开阖,不过瞬息,方思宁依稀看见车外弥漫的雾气,以及隐匿在雾气中的朦胧黑影……

      ……

      陈慬下了车,屏息看了看四下。此处是一条小巷,两侧皆是高墙,行人稀少,最适合截道伏击。车夫及随从倒在各处,尚有动静,只是昏噩迟钝,难以举动,想来这不自然的雾气应是迷烟之类。

      他正思索,忽觉周遭的迷雾颤颤一动,数点寒芒裹挟杀气,疾疾迫近。他并未犹豫,跃身翻转,轻巧闪避。但不等他落定身形,一副索钩破开迷雾,直冲而来。他索性仰倒,贴地一滚,长刀瞬时出鞘,挥斩之间,将索钩震开。一番动作下来,纵是尽力屏息,仍不防吸入少量的迷烟。头脑昏沉的瞬间,他咬破舌尖,权以疼痛醒神。

      伏击者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数条索钩重又袭来。

      他已然明白了伏击者的意图:以索钩拘住他的行动,再拖他远离。之后,便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种手段,他再熟悉不过。

      他翻身避开,又顺势寻住一副索钩,以刀身缠住锁链,用劲一拽。片刻角力,却是执索钩的人先松了力道。若被拽出迷雾,便会陷入不利之地。攻击者显然有所忌惮,而这份忌惮正趁了陈慬的意。他将那副索钩捞在了手中,又振臂一扬,将钩爪抛上了高墙。随即,他拉紧锁链,蹬墙纵步,转眼攀到了高处。

      上头并无迷烟,他吐息几次,湿润的空气沁入肺腑,更令神思清明。他低头望了一眼,就见迷烟中/共有六人,皆是劲装蒙面。但毫无疑问,这些必是魁夜司的暗卫。他的眉头轻轻一蹙,松开了索钩,飞身跃起。身子凌空的那一刻,数枚暗器出手,亦是冷光森寒。那六名暗卫不敢轻敌,慌忙退身散开。陈慬落地,就立在了六人中间。

      随他站定,一滴雨水坠下,正打在他的肩头。水滴倏然碎开,又顺着衣裳皱褶蜿蜒流下。但听一声雷响,顷刻间,疾雨飒飒。

      眼见雨水冲散烟雾,陈慬环视一周,开口对那六人道:“榴月、正陆、廿玖、南桑、青鹿、庚一,你们可想清楚了,当真要跟我动手?”

      此话一出,六人齐齐跪下,低头沉默。

      陈慬松了松握刀的手,又望向了不远处的一道人影:“都尉,何苦为难他们呢?”

      人影走近,正是魁夜司都尉,陈敬。他看着陈慬,抬手探了探雨势,道:“好一场及时雨,你的运气真不错。”

      陈慬一笑,抿了抿舌尖,唾出了一口血沫:“故人无情,万幸苍天怜见。”

      陈敬抽刀出鞘,道:“暗卫之间何来情谊?不过听命行事罢了。”话音一落,他挥刀而上,削向陈慬的颈项。

      方思宁恰在这时推开了车门。

      她一直在听车外的动静,悬着的一颗心令她坐立难安。直到雨水势大,她心想迷烟必会被冲散,这才出车观望。而后,便被眼前所见骇住了呼吸。

      这是……截杀?

      而那个与陈慬的对战的人,是陈敬?

      方思宁的思绪有些混乱,但有件事情却再清楚不过——这些人的目标不是她。

      她的仆从都倒地不起,陈慬又不在身旁,若要杀她,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若说陈敬被陈慬拖住无法脱身,可其余的六个黑衣人却也没有举动。他们只是静静跪着,甚至没有往她的方向看过一眼。

      难道说,他们要杀的人是陈慬?

      方思宁不假思索地下了马车,但还不等举动,一道黑影倏忽来至眼前。

      “请郡主回车。”来者恭谨地行了礼,随后便挡在了方思宁面前。

      方思宁自知绝非是魁夜司暗卫的对手,只得强压燥怒。

      此时此刻,她悔恨不已,今日哪怕多带一个护卫……哪怕一个……

      陈慬见她出了马车,手上的招式一时松散。陈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破绽,刀锋突刺,直取陈慬的心脏。

      陈慬躲闪不及,只得提刀格挡,却不想雨水沾湿了掌心,刀锋相震间,刀柄一滑,竟脱了手。他匆忙后退,未等站稳,却捂着心口跪倒下去。

      陈敬见状,目露无奈。他踢开陈慬掉在地上的刀,走上前道:“旧伤难愈。可惜了。”言罢,他举起了刀来。

      方思宁的呼吸一窒,所有情绪皆被扼断。她不顾一切地推开了身前的人,拔足飞奔……

      电光火石间,陈慬突然起身,一把擒住了陈敬的手腕。陈敬一惊,转手击出一掌。如此距离,躲避显然不可能。但陈慬也不想躲避,他抬手一格,阻下掌击。随势抬腿一勾,将陈敬撂倒。陈敬万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力气,一时被压制在地。陈慬毫不犹豫,并指刺向陈敬的咽喉。他的指间隐着的寸余寒芒,是锋锐暗器。若被刺中,绝无生还之机。

      方思宁看在眼中,惊愕地顿住了步子。

      没来由地,眼前浮现出满室烛光,柔柔摇曳。那小心翼翼剔着烛花的手,原可断送人命……

      周遭陡然寂静,唯剩雨声嘈杂。

      这时,一声喝令伴着马蹄响起,肃然威严:“住手!”

      陈慬听在耳中,却并未理会。锋芒迫下,离陈敬的咽喉只余毫厘。生死一线间,陈慬的手腕被一副索钩死死缠住。

      陈慬蹙眉,望向了制住他的人。

      一行二人,黑衣面甲,依旧是魁夜司的制式。他们的身后,骏马顿足长嘶。马背上的女子,形容肃穆,满目忿怒。

      在场的所有暗卫皆都惊惶,跪身叩首,尊道:

      “参见公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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