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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泛滥白日梦】成灾 ...

  •   汪藏海又做梦了,梦见当年那场覆灭了整个家族的大火。

      把偌大的蒯府被烈火包围,周围充斥耳间的是亲人和下仆们的哀叫声、求饶声、□□声……满地的鲜血在冲天火光的映衬下越发红得刺眼,鼻尖甚至能闻到尸体被烧后的焦香。

      如同人间炼狱。

      小小的稚奴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火光晃得他看不清那个手举火把的刽子手的脸,只依稀感觉到对方的身量不高,声音稚嫩。

      至亲在自己面前一一死去的打击让稚奴的神经紧绷,可精神脆弱得如同一碰即碎。稚奴以为自己很快就会踏入亲人的后尘,偏偏惨叫声渐止,四周只余下火烧木头的噼啪声后,仍不见面前的刽子手朝他挥下手中的屠刀,这让等死的稚奴的唇角不由得勾出一抹惨笑。

      “为什么不杀我……”稚奴的声音不复孩童的清朗,烈火固然没有近身,可烟灰却被他吸入喉间,致使声音变得沙哑。

      “有人花钱买下了你的命。”刽子手回答,声音冷若冰霜:“蒯家功高震主,为天所不容。你该庆幸保下你性命的人有恩于我,才容你苟活于世,你若识相的就隐姓埋名,忘掉蒯家血洗之仇,好歹还能为蒯家留下血脉,也不会辜负了那人的苦心。”

      下一刻,汪藏海醒了。

      此时的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因为年幼,因为弱小而面对家人的死亡无能为力的蒯稚奴了。只是这份力量来得太晚,使他始终无法拯救自己的家人……而这,也是他恶梦的由来。

      每日入眠,汪藏海都会做那个家破人亡的恶梦,以此来罚治他当时的无能为力,也是以此来警醒自己,不能忘记血海深仇。

      所以,除非某些必要的情况,汪藏海入夜皆眠,少有例外。

      初升的阳光从竹窗洒下,汪藏海在床上微微愣了会儿神,才慢吞吞的起身洗漱。

      等到穿戴整齐,出现在人前时,藏海就又是那个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智者了。

      这十年来,汪藏海被天下有名的纵横家收为徒一边学习纵横之法,一边则一直在寻找线索,查找真相,活得如同个苦行僧。

      只是那张俊美的容貌实在耀眼,以至于再如何行事低调,衣着朴素,即使他起意卧薪尝胆,可随着年龄渐大,脸也随之长开,便是与他所愿南辕北辙地总能吸引些不合时宜的关注。

      有时候汪藏海也想过,干脆毁掉这张脸,兴许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可他下不了手。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毁伤。而且随着容貌越盛,他也确实是得了不少的实惠。

      比如说,查找真相时如果需要他亲自出马的,总能事半而功倍。所以,于公于私,汪藏海都要好生爱护自己这张脸。

      汪藏海翻阅着手中书卷,思忖着如今自己学业已成,而朝堂乱相已现,自己出山的时机已是差不离了。

      正当汪藏海若有所思,门房来报,有客来访,还携了重礼。

      汪藏海这两日并没有收到过拜帖,门房也未提及不速之客的姓氏,这让向来很有忧患意识的他眉头微蹙,思量着来者何人。

      不会是来提亲的吧……汪藏海眉头微动,到底还是生出了几分恼意。即使肩负血海深仇,可他依然是个少年郎,还无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

      总归是历练不足。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汪藏海的这张脸既然能给他带来了不少便利,自然也少不了埋下祸根。

      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止是女郎爱慕,也有不少男子的关注。女郎倒是家教所致,生性矜持,可男子则不然。

      前几日汪藏海出门,于酒楼中听说书人讲当今新政之时,就遇到过一个登徒浪子。那浪子借着醉酒竟是直接拉着汪藏海的手,虽未直唤美人,可是眼神闪烁,还要巧借似曾相识的名头套其名姓和住家。

      真白瞎了那张好脸。

      可他在外摆出的一向是谦和温雅的姿态,总不能因为某人的一次冒犯就拒人于千里之外。汪藏海揉了揉眉心,违心得让门房将人带去会客的前厅。

      来者果然是昨日那个登徒子,而他带来的所谓重礼是一匣子的珠宝玉器。

      汪藏海见来人不先告知名姓,便打开了匣子让他见了所谓的厚礼,不免猜测是想借此阿堵物迷了他的心智。汪藏海心中冷意渐重,面上晒笑,惑问:“不知阁下何意?”

      “这里只是一部分,另外还有三箱孤本古籍,五箱珠宝玉器,皆是世伯当年察觉到异样之时特意送过来让先考保管的。”百里弘毅将匣子摆放在汪藏海面前的桌案上,随后又从荷包中取出一块玉牌,轻声道:“此牌为证。”

      看到这块玉牌,汪藏海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玉牌是极普通的岫玉,玉牌上雕着不是什么代表着吉祥的物事,而是蒯草。因为它的主人姓蒯。

      那是蒯稚奴那葬身火海的父亲,钦天监监正蒯铎的随身之物。

      汪藏海好半晌才伸出他那微微发擅的手,将玉牌拿了起来,仔细端详。玉牌的背面有微微的裂纹,那是当年他年少时淘气,偷取了玉牌后不小心磕到了桌角造成的……这确确实实是父亲的东西。

      汪藏海这才终于正眼看向了来者,才发现对方的眉眼有几分熟悉。汪藏海沉默了许久,才迟疑的将对方的名字说出口:“你是……弘毅。”

      “是我。”百里弘毅点了点头,眼中所蕴含的痛意,并不比汪藏海少。“当年事后,先考带着我悄悄跑了一趟蒯府,见到的唯有断壁残垣,连具尸身都寻不见……”

      话未说完,汪藏海就面无表情地接口道:“因为他们身上都有刀伤剑痕,那群刽子手为免日后有胆大包天者察觉到有异,为蒯府翻案,损了朱允炆的名声,索性盯着大家的尸身,确保都烧成了灰烬。”

      百里弘毅并不意外,毕竟毁尸灭迹的事,那帮杀人如麻的恶徒从未少干。惟让百里弘毅眉头皱锁的还得是汪藏海对建文帝的直呼其名。

      虽说陛下从不惧旁人议论他夺了侄子的皇位,可是他们到底是一家人,百里弘毅实在是怕汪藏海哪日不慎把对建文帝的仇恨带到了明面上,被人发现之后治他一个不敬皇室的罪名。是以他欲言又止,想提醒又怕触了汪藏海的眉头。

      最后还是念着好歹是久别重逢的,不必急这一朝一夕的功夫,遂改了个话题:“如今朝庭早已换了新天地,稚奴,蒯家的仇人不复,便随我回去吧。”

      “谁说蒯家仇人不复?”汪藏海对此说法不以为然:“最上面的那个确实是没了,可底下随着他陷害忠良的走狗不都还活得好好的。”

      一个钦天监监正,能功高盖主?连个借口都不愿想个好一点的,明明是有人想报私仇,那朱允炆却听之任之,纵其荒唐行事罢了。这群人有一人算一个都该死无葬身之地,汪藏海绝不容许有漏网之鱼的存在。

      对此,百里弘毅微微一叹,神情又重回坚定。他道:“带上我一个。即使满手血腥也无妨,你我有婚约在身,百里氏自是责无旁贷。”

      百里氏和蒯氏的指腹为婚指的自然是一儿一女,后来两家生下的都是儿子,自然就成了一纸空文。如今百里弘毅虽拿着婚约说事,汪藏海却并不当真,只感叹百里世伯与父亲果然交情匪浅,以至于百里弘毅都为此心心念念着为蒯家张目,甚至不惜拿着他自己的终身大事做由头。

      连着昨日的那场不愉快都因此烟消云散。

      汪藏海一口应承了下来,他说:“好。”

      虽然今日过后会不会带着百里家一起报仇暂且另说,但百里弘毅却是为了汪藏海的承诺而眼神发亮。

      “我会帮你的。”百里弘毅发誓:“以百里氏的名誉起誓,绝不负你。”

      待到多年后,百里弘毅终于得以与释然了仇恨的汪藏海并肩时,他拥抱在怀里的,不只是他自己的爱情,还有十数年前,那个看着烈火焚烧自己爱人所在时那个无能的少年时期的自己。

      那时候的百里弘毅只能登上宫中修筑的摘星楼,遥望着东南方向的大火,绝望的悲叹:“我没本事,护不住你。”

      如今的百里弘毅已然成人,有了足够的力量去保护自己所爱之人。即使他的爱人同样拥有能保护好自己的实力。

      但无妨。

      只要百里弘毅不必经受再一次的失去,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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