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如人饮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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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陆年把武松打虎的稿子交给一个说书先生后，便回到素和府中。
“陆公子，三少爷请你到前厅去一下。”青衣小婢福了福身道，偷偷抬头看了陆年一眼，却正撞上陆年温柔和善的目光，不禁脸颊飞红迅速低了头去。
“恩，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谢谢你。”陆年不过很自然的一句，然而这封建的时代里哪个主子或贵客会对一个下人如此真诚的道谢呢？小丫鬟闻言更加不好意思，忙道：“陆公子折杀奴婢了，奴婢不敢当，这就先退下了。”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生怕陆年看到她羞红脸的窘态。
陆年进了厅堂，看到素和崖、素和殇坐在那里，却见一旁还坐着两人。其中居于上座的年纪稍大，身着直襟长衫，捋须而笑，看着陆年走了进来。而另一个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相貌与素和殇颇有几分相似，只是这人蓝衫皂靴眉目冷峻，严肃正经的很。
“伯父，阿殇。”陆年的目光也只是在这二人身上一带而过，未作停留，笑吟吟地朝素和他们打了招呼。
素和殇却不似往日那般热闹张扬，此刻静静坐在椅子上，仿若恍了神，半晌才抬头朝陆年笑了一笑，眼睛里却也是空落落的。
“小年，你来了。”倒是素和崖见儿子不是很热忱，便开口说道：“过来见过相国大人和枢密使大人。”
“来头不小。”陆年心下里想道，便走过去一一见过：“赵丞相，久闻大名！见过枢密使大人。”微微颔首间越发觉得这枢密使不过是个年长严肃些了的翻版素和殇，心中不觉有些猜想。
“两位大人，这便是我先前与你们说起过的陆年。”
“哈哈哈，陆公子的事迹本相也听说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宋相赵普对这少年细细打量了一番，朗声笑了起来：“素和老兄啊，陆公子这等人品，当真不输与你家的两位公子啊，哈哈。”
“相国大人所言极是。”素和崖点头应道。
陆年却分明听清了那句“两位公子”，莫非……眼前这位冰山般的酷哥便是素和殇口中的大哥？这也就难怪平日里张牙舞爪得意忘形的少爷今日竟这样安分规矩起来了。
原来京城竟派了丞相赵普、枢密使素和昭亲自南下，一者赈灾抚民，二者调查那些商人背后的势力，想来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问题，而是很大可能牵扯到了国家利益。而枢密使此趟南下，还为了朝廷更戍一事。
赵普毕竟久居官场，察言观色的本事不是一般，他端然坐在红木的太师椅中，品茶不语，目光却淡淡地落在短发少年的身上，似要从这少年身上看出些什么一般。陆年自然知道赵普在看他，但他却坦然从容地迎上赵普的目光，微微一笑毫不越矩。
赵普定然是不曾想到这毛头少年竟然敢那般无畏地直视自己，不觉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爹，天下一品生意如何？”谁都知道这天下一品是素和殇全权打理的，蓝衫男子冷冷地开口却是在问素和崖。
然并没想到从不曾关心家中生意的长子会突然这么一问，素和崖心中竟然一喜，道：“生意确还可以，若是有空，昭儿与丞相大人不妨去楼中坐坐。”因素和昭一声“爹”，素和崖也仿若得到允许一般改口换了亲昵的称呼，却全没注意到一旁坐着一声不吭的素和殇眉梢眼角全是黯然。
“殇，你当帮着爹料理好生意上的事，莫让爹操心。”素和昭转头却是对异常安静的素和殇说道，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是关照还是责备。只是淡淡的，几乎例行公事一般毫无感情可言。
“是。”素和殇垂着头应道。
素和崖因他这一句话仿佛得到了什么宝贝一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却半分没在意素和殇的反常。
“本少爷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大哥也不喜欢我。”
看着眼前这番情景，陆年不禁想起当日素和殇语气中那种落寞与强颜欢笑的哀伤。
这便是陆年第一次见到素和家的大少爷，也便是当今枢密院枢密使：官居高位，为人严肃，不苟言笑。
素和昭便是在汴梁也有自己的官邸，不常回素和府，此行算得是办公事，自然不会留下。
送走赵普和素和昭，陆年与素和殇往天下一品去。
“你大哥很优秀。”陆年看着身边仍旧沉默的素和殇，笑了笑说道。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素和殇叹了口气，也抬头看看陆年，终于是笑了，却说不出的忧伤，那种与之格格不入的不愉快的神色笼罩在素和的眉间，竟能让人一时间记不起这公子素来嚣张倜傥的模样。
“不过，做人太严肃了会失去很多乐趣。”陆年皱了皱鼻子：“比起他，还是阿殇的生活态度乐观些。”
素和撇了撇嘴：“就算栗子你只是在安慰我，这话也挺受用的。”
陆年笑笑，不置可否。
“栗子，你可知道为何我单名一个殇字么？”素和问道，嘴角划过一丝无力的笑。
陆年摇了摇头。他怎么会不知道殇字是什么意思呢，当初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给自己的儿子起这么个名字，但终究没开口问过阿殇。
“哼……”素和继续自嘲地笑着，耳垂上的小金环仿佛也折射出讽刺的光芒：“我大哥三岁的时候，我爹的夫人请了个算命先生到府中为我大哥算命。那算命先生说‘安度六岁，名利双全。’他说大哥富贵天然，但那都要等他平安度过六岁生辰，六岁之前恐有血光天灾。天灾难破，要想去祸免灾，除非……”
“什么？”陆年皱了皱眉头，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他向来避而远之。
“除非为大哥找个渡灾的傀儡。”素和殇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问道：“你知道傀儡吧？”
陆年点了点头，又听他继续说下去：“那个算命先生不简单啊，他要的傀儡必须与我大哥是血亲，最好是同辈。那个时候我娘刚怀上了我，好巧。谁让我娘是个不讨我爹欢心的妾室呢，栗子啊，殇这个名字，可是打我从娘胎里就定下来的。”
陆年怔了怔，垂下眼帘，不知道该用什么目光去迎上素和的表情。
“给我取名殇，便可以将我大哥一身的劫难灾祸都转移到我身上，真是……好方法。”素和叹道。
“好迷信的说法。”陆年低着头应了一句，谁会知道风光的素和三公子会有这种身世呢。
“我娘为这事郁郁寡欢，与我爹颇多争执，她生下我，不久之后就离世了。她的后事，我爹不闻不问。”素和殇说到这里，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节苍白：“我只是想不明白，他难道会不清楚那算命人的来历？”
“纵然知道是你大哥的母亲安排的人，爱子心切，大概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陆年唏嘘道。很多时候，我们都太容易被爱蒙蔽了双眼，不知不觉中伤害了身边的人，以为自己无所谓，到头来，痛的最深的不过还是自己而已。
“倒也是，爱子心切，不能怪。”素和苦笑道。
“……”陆年陡然间想到自己的父母，一时哑然，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外人看来，你爹对你——算得上很不错。”
素和殇不以为然的笑笑：“大哥志在仕途，二哥早夭，我爹只是需要一个能帮他打理家业的人罢了。”
“但你并不恨他吧？”陆年忽然有这种感觉。
素和扯了扯唇角，不再言语，两人继续往天下一品慢慢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如人饮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