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他生未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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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以后，天气渐渐回暖，趁着周日天晴，陆年一个人逛到市区，算起来搬到H市已经半年多了。不同于他生活了十六年的那个北方城市，H市在这个时节已经各处盎然着春意了，街道旁鼓鼓的花苞好像随时都会绽开，酝酿着生命力的湖水，所有的一切都让陆年赏心悦目，当然陆年也让每一个碰到他的人赏心悦目，北北说这叫等价交换。
北北是陆年的表妹，总是一副“天塌下来也有天才陆年扛着”的嚣张模样。
说回“赏心悦目”，客观上每一个见到陆年的人几乎不会产生第二种感觉，这个少年明亮的似乎可以遮去这世上所有的光芒。干净年轻的面容，琥珀色的眸子透着熠熠的神采，笑起来眉眼弯弯，温暖一如三月的和煦春风，就是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去年以院第一的成绩考入了Z大医学院，成了Z大传奇人物。
而现在这个传奇的天才少年站在公交站台上，安静地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车辆，扬唇笑得明媚安静。公车来了又走，一辆又一辆，却看不出陆年在等的是哪一路车。差不多保持这个状态近两个小时的时候，陆年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喂，北北。”连声音都好听到罪过的陆年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陆小年同学，晚上六点半到我家来，我找了份论文资料，全法文的，又要拜托你翻译下啦。啊，有个天才哥哥的感觉真好。”北北依然像个还在吃跳跳糖的孩子一样，隔着电话陆年都能想到她那眉飞色舞的得瑟劲儿。
“好的。”陆年对于这种“举手之劳”很轻松地答应了。
“恩，没事了，那我挂……”
只是北北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完，就验证了自己引以为豪的“等价交换”一说。陆年平静地打断她的话，好像本来北北就没开口一样顺其自然：“北北，你过来接我一下吧。我在公交站台等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近半分钟，遗憾的是北北终于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于是手机里传来的咆哮声响彻站台：“陆小年，知道自己是路痴就不要到处乱晃！我收回之前的那句话，你这个招摇的孔雀男！H市那么多公交站台，你要我去哪把你揪回来！我……”
“我在和平广场这边，大概你找着找着就找到了。”
北北听着陆年不知道什么逻辑的理论，再一次领教了什么叫极品，但是看在论文资料必须有人替自己翻译的份上，她也只能去“找着找着”把路痴陆年找回来了。
关于陆年，Z大有很多传言。智商170，母亲是某位明星，父亲是出入曼哈顿上东区的富豪，陆年擅长钢琴，小提琴，长笛，他还是空手道跆拳道武术高手……这些几乎没什么可信度的传言放在陆年身上，人们倒宁可信其有一般津津乐道。陆年对这些总是一笑带过，他对北北解释是：“即使别人有权利拿我消遣，我想我也没义务陪着他们消遣我自己。”
大概H市，甚至全世界知道陆年表里不一的程度的人，只有北北了吧。扛着一个全世界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北北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陆年。
其实也许陆年只是个很平常的人。他出生在北方的一个城市，成长在一个单亲家庭，母亲因为难产离世后父亲没有再娶。陆年的父亲是个中医，但明显从小耳濡目染的陆年在这方面的天分更甚其父，他也确实是空手道和跆拳道的高手，那是从小练习的结果。
在大家看来，陆年对每一个人都很好，他的眼神让人莫名地心安。但是也正是那双眼睛，虽然清澈但总在关键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垂下浓密的睫毛，遮去主人真正的情绪，让人委实看不透这个少年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即使是北北，也只是在新年的时候，在那些霓裳般绚烂了夜河的烟火的光辉中，看到了那眼底的孤独。只是孤独，但分明有更多的东西，北北却怎么都看不懂。
这个城市的春天，总是能听到闷在云层里的雷声或远或近地传来。
“小年，来找北北啦？”北北家的别墅隔壁住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准确的说是个单身的英俊的只不过总是蓄着胡茬不修边幅的古怪男人，北北说他叫顾清商。顾清商在院子里浇着一株陆年从来没见过的植物，看到陆年热情地打着招呼。
“恩，顾叔叔好。”陆年习惯性地勾起唇角，笑着应道，礼貌而亲切。但是当他抬起目光却撞见了这个不太熟也不陌生的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悯？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这么想着陆年继续往前走，北北已经在二楼窗台上向他招手了。
踏进北北家大门之前陆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顾清商兀自浇着那株植物，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那，真的是一株诡异的植物，没有花没有果，只有火焰般妖娆的层层叠叠的大片绯色叶子，像是每条叶脉里都流着血似的触目惊心，美得触目惊心。
“陆小年，你还真磨蹭。”北北一边递上果汁一边抱怨道。从窗口望去，顾清商正好也把目光投了过来，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得意，看得北北背脊一凉：“他跟你说什么呢？”
“只是打了个招呼。”陆年坐在沙发上盯着面前的电脑，果汁放在一边，北北从来记不得他不喜欢喝果汁。阔叶灌木，查了半天，陆年还是没弄清楚顾清商院子里的植物是什么，心里堵着一阵不安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喷薄而出。
“你在找什么？”北北蹭过来。
“没什么。”陆年合上电脑，若无其事。“顾清商是个什么人？”
北北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果汁，不知道是因为果汁太酸了还是陆年的问题太复杂了，她认认真真地把眉头皱了起来：“不知道。陆小年同学也对这样的怪大叔感兴趣？美少年和怪大叔，有爱啊。”
陆年拍拍她的头，佯作严肃的口吻道：“陆北北小朋友，你同人小说看太多了。”二叔和二婶出国了，这一年的时间他们把北北拜托给陆年照顾，他当然不能让这个表妹在“歧路”上越走越远。北北朝他吐吐舌头：“老夫子。”
吃过晚饭，陆年照例要回学校。经过顾清商的别墅时，那株古怪的植物已经不在院子里，顾清商“碰巧”走了出来：“在看什么？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啊，现在的年轻人一般都不喜欢喝茶，那进来喝杯果汁吧。”陆年不想喝茶，也不喜欢喝果汁，但他还是跟着顾清商进了他的别墅：也许那株植物被他搬回屋子里了吧。
顾清商的别墅里面装饰得古色古香，罩纱的落地式宫灯里点着蜡烛，火光跳跃着好像随时都会熄灭，借着光隐约可以看到靠墙的多宝格上放置着造型美观的器物。
陆年抬头看着悬在屋顶的奢华无比但是跟这屋子的格调毫不相符的水晶吊灯，不知道怎么形容顾清商的品味。顾清商招呼他坐下来，一边给自己斟了一杯八宝茶，一边好心地解释道：“怎么样，漂亮吧？这吊灯花了我二十三万块钱啊，不过买回来了就可以天天养眼了，二十三万也值啦。”
陆年笑着点点头：“恩，顾叔叔眼光很好。”如果顾清商不是只点了蜡烛，而把买回来的吊灯当摆饰，他就可以看见陆年的笑里满是对他这种暴发户行为的鄙夷。
陆年四处看了看，依然没见到白天院子里的那株植物，旋梯往上到二楼都没有灯，一眼望去深渊似的叫人不安，仿佛那黑暗里潜伏着一头蠢蠢欲动的饕餮，随时会有吞下一切的可能。
顾清商起身走到多宝格前，从上面拿了个花瓶回来：“小年，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我可以回答你任何问题，而作为交换，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
陆年收回目光，笑道：“顾叔叔，我能帮你做什么事呀？”
顾清商靠在沙发上眯起眼盯着陆年：“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眼里全是警惕。是不是后悔来我这了。”陆年怔了一下，刚想解释，顾清商又开口了：“有些东西难道你不好奇？我可以告诉你答案。而你要答应我的事是……收下这个。”他从花瓶里摸出一块玉，在陆年眼前晃了晃，满意得看到陆年满脸的疑惑，继续说道：“其实呢，我是个做古董生意的商人，那个架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是古董。”
陆年吐了吐舌头：“我以为只是工艺品呢。”顾清商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在心里把这个不识货的小鬼踹了好几脚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没关系。你只要收下这块玉，我就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陆年左手支在沙发扶手上，托着腮，咬唇笑得无害：“顾叔叔别拿我开玩笑吧。我又可以问十万个为什么，还能不花钱从你这拿块玉回去，这种亏本生意也做，你确定你是个合格的商人？”
顾清商已经兀自把玉系到陆年脖子上，撇嘴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我这么做自然有原因，不会害你当然也不会让自己吃亏，你就当是我把东西寄存在你那然后你可以跟我索要一些寄存费好了。”
陆年显然很不喜欢与陌生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近，但是他感受到顾清商那种不容抗拒的气势，于是握紧的拳头渐渐松了开来。
……
“为什么要叫银蟾花？”顾清商按约定要回答陆年提出的所有问题。
“因为第一个培育这种花的人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八宝茶似乎有点冷了，顾清商呷了一口便把茶杯推开了。
陆年安静地听着，左手摩挲着脖子上的玉，叹了口气道：“你很喜欢说笑话，我要不要考虑把这玉还给你呢。”
顾清商嘴角抽了抽：“连叔叔也不叫了，臭小子。现在的年轻人真开不起玩笑。算了算了，反正告诉你也没什么损失。银蟾花嘛，这种植物的种子很难找到的，种下以后隔段时间要挖出来在它根部埋下一只银蟾作为肥料，银蟾知不知道？”顾清商一脸“见识真浅”的表情睨了陆年一眼，继续说道：“洱海边九天里出生的蟾蜍，背部必须是银灰色的才是银蟾，毒性很大。等埋完四十九只银蟾的时候它就会开花啦，所以就叫银蟾花了。怎么样，很清楚了吧？我还真是有耐心啊。”
“那么你那盆银蟾花呢？已经埋到第几只银蟾了？”陆年从案几上拿了一只茶杯，斟上八宝茶端到自己唇边，果然已经冷了，不过茶香越发沁人心脾。他看了一眼正在掰手指头的顾清商，皱起眉头：“别演戏了，你应该很清楚吧！”
顾清商闻言抬起头，收敛起嬉皮笑脸的毫无正经的模样，轻轻扬起唇：“那也应该说让我们坦诚相待。礼貌善良的天才陆年在我面前露出真实的一面，我当长辈的自然也要真诚点了。”
陆年冷笑着，顾清商不知道他的目光到底落在了哪里，只看到这个平时温和阳光的少年脸上跳跃着不屑与冷峻，烛光给他琥珀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冰凉的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他生未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