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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番外二·伊甸园 ...

  •   孩子很少会留存婴儿期甚至童年的大部分记忆,但第三世的文东恩却清晰地记得自己在医院降生时,母亲那通红的脸颊上浮现的笑意。由于生产的痛楚以及痛楚累积到最后的麻木,母亲的表情稍有些扭曲,可东恩依然能从中体会到无限的幸福与满足。不同于前几世的疯狂与恐怖,文京雅第一次展现出了母性的光辉。

      “我的小东恩啊。”文京雅逗弄着躺在婴儿床上的东恩,看着女儿的大眼睛跟着自己的手指左右游移着,笑容就好像半永久化妆一样纹在了脸上。

      可照道理说,刚出生的婴儿的视力也不足以看清这样的画面。

      但如此温馨难忘的一幕,就这么印在了东恩的脑海中。

      那是前几世的她从未感受到的温暖与宁静。

      那个嘈杂吵闹但色调柔和的四人病房,在她的记忆里,一直未曾褪色。

      与母亲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成了记忆中永不褪色的美好片段——

      半夜哭出声的自己很快就被身边半梦半醒的母亲抱起来哄着,文京雅突然想起医生的嘱咐,哄睡东恩的姿势更加稳当轻柔了。

      牙牙学语的东恩第一声喊出了妈妈,蹒跚学步的东恩迈出了第一步——在她眼眸与记忆中最为鲜亮的,一直都是母亲自豪幸福的表情。

      每个世界的东恩都十分早慧,因而她很早就能体谅家里的难处。

      母亲在怀上自己后便辞去了洗头店的工作,依靠自己的努力和陌生人的善意,去了月租房附近的面包房工作,得以收获稳定的收入。

      东恩记得面包房店主还会在母亲下班时硬塞给母亲几个刚出炉的面包,东恩在能吃辅食后,就常常收到这位虽然素未谋面的阿姨的礼物。

      文京雅提起老板时,偶尔会潸然泪下,感叹是老板给了自己新生:她帮助了当时身体不便的文京雅,让她不至于饿死街头,给她休了足够时间的带薪产假,产假结束后还根据带娃时间排了新的班表,让东恩不至于一个孩子在家太久发生危险。

      东恩还记得邻居阿姨们常常会在母亲上班时自告奋勇接自己去她们家里和孩子们一起玩,虽然嘴上说是自己的孩子想念玩伴,但东恩知道阿姨们为自己准备了零食、书籍和玩具,所有藏着的关心和善意都被东恩大大的眼睛看在眼里。

      在陌生人、好友以及邻居的帮助和照看下,东恩背着小书包进入了小学,母亲也考取了烘培师资格,她们虽然没有深入聊起学习与努力这一话题,但内心深处都明白,在这温暖与冷酷并存的世界,唯有努力不会辜负自己。

      不管手握多少权力与金钱,都会如指尖上的流水一般顷刻之间消失殆尽。

      更不要说难以捉摸的运气了,要是指望自己撞大运,简直就和拿着捕虫网企图控制住风一样傻。

      她们能够确信的是,与善良的陌生人相遇,获得恩惠甚至友谊,都已算三生有幸。因而越发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善意与友谊。

      东恩没有让妈妈失望,升入世明最好的中学后,她的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她一直是文京雅的开心果与小骄傲,当然更令文京雅开心的是,她的身体健壮,心理健康,似乎没有什么阴霾能阻挡她向着光明的未来前进。

      妈妈也没有让东恩失望,在东恩最需要母亲的时候,文京雅一直付出全部的爱意、陪伴与支持;而当东恩很快懂事后,文京雅也知道让孩子自己一个人长期待在家里并非上策,她便努力提升工作效率和职业技能,想要在陪伴女儿成长的同时为她准备充足的物质基础,让她能追求自己的梦想。

      最让文京雅惊喜的是,东恩在小学六年级的某一天,在母亲下班到家后兴冲冲地拿着草稿本展示道:“妈妈妈妈,我以后要做一名建筑师!”

      东恩并不明白为何如此简单的一句话语,让母亲一瞬间红了眼眶,并且眼见母亲很快便泪流满面。

      “妈妈是高兴,高兴我的东恩早早就有了梦想。”文京雅搂住东恩,尽力平静下来,“妈妈会努力,让东恩能毫无顾虑地实现梦想……”

      为了不带给孩子压力,她把剩下的话语咽了回去:妈妈一直以来的辛苦,就是为了东恩能在爱与善意中成长,并且拥有灿烂的梦想。哪怕东恩想要去摘天上的星星,妈妈也会努力帮东恩联系航天学院,为她支付所有学费和生活开支。

      最终母女俩抱在一起,东恩靠在母亲怀里沉沉睡去后,文京雅抱紧了孩子,轻声祈祷道:“神佛请保佑我的东恩,一生顺遂,梦想成真。”

      文京雅并不知道,漫天神佛不会聆听她的呼唤;但对东恩来说,母亲就是自己最强大的后盾以及守护神,是她在学校可以安心学习的最根本原因。

      认真读书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能感到内心的平静与欢乐。

      因为结束一天的学习后,她知道家中永远有一盏灯为自己亮起;打开冰箱会有母亲上班前准备好的饭菜;虽然住着月租房,但她和母亲一起把这个原本冰冷无趣的房子,装扮得像童话世界一样温馨……

      工作日两人都十分忙碌,但还是会在睡前聊一聊一天的感悟。

      她会在周末,把头枕在母亲的膝盖上,母亲会为她梳理厚厚的黑发。

      她们聊着一周的见闻,讨论下周的菜单;烤箱中出逃的香味氤氲在整个客餐厅中,母女则一起畅想着更美好的未来。

      她们还会在周日的晚饭后下围棋,东恩总会在棋局中让母亲一手,文京雅也并不拆穿,在一番努力后还是选择和棋认输:

      “我的东恩啊,头脑真是机灵。”

      “这都是遗传了文女士的优良基因!”母女俩最终笑作一团。

      -

      这一世的文东恩很少做梦,唯一的一次预知梦,是在她上大学的前夜。

      她不知道自己的围棋是谁教的,自己似乎生来就会下棋,一招一式都已融入自己的灵魂,她的棋风冷静克制,在沉默中慢慢等待对手走入陷阱,最终令整个帝国陷落。

      东恩认定自己做了一场预知梦,是因为自己并未去过梦中的那个公园,也不知道那里摆着围棋棋桌。

      她在那里与陌生人对弈了一整年,从落叶纷纷到冬雪飞扬,从树发新芽到烈日炎炎。

      直到自己和棋离开。

      那位熟悉的陌生人还是时常独自一人坐在棋桌前,等待她的回眸。

      可她没有回头。

      因为自己的前路昏暗,再无一丝希望。

      陌路人只是她幽暗人生中偶然出现的一道阳光,他们彼此将对方拉回人间,可当黑夜降临,血月升起时,一切美梦也就此破碎。

      至少当时的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几个月后,下课后的东恩在师大咖啡屋买了杯温热的卡布奇诺后,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一个公园里,发现那里的棋桌与梦境中一模一样。此时她已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正中的棋桌旁坐着一位少年,似乎已经等她许久了。

      她慢慢走到棋桌的左手边,少年的对面,熟门熟路地坐了下来,拿起黑子,落在了棋盘右上角。

      这一场棋局,恍若照镜子般,与另一个自己跳一场沉默又惊险的剑舞。

      她以半子险胜。

      文东恩抬起眼睛,看到眼前的雾气逐渐散去,少年捧起自己手边的咖啡,微笑着介绍了自己。

      “你好,我是义州师范大学2006级外科学生周汝正。”

      “你好,我是义州师范大学2005级建筑学院的文东恩。”

      “那我可以与你以前后辈相称吗?”

      ——

      第三世的东恩与周汝正在大学校园里相遇,大学毕业后携手步入婚姻殿堂。仪式请来了两人的亲人还有前二十多年人生中遇到的好友。

      邻居家的阿姨们、面包房老板和文京雅坐在女方主桌,眼含着热泪,见证东恩身披圣洁的白色婚纱,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白马王子。

      在文东恩九十九岁时,两人先后离世。

      这个世界的东恩,依然成为了杰出的建筑师,她从毕业后便着手研究养老和育儿机构,直到自己的老花眼哪怕借助眼镜也看不清图纸、颤抖的右手再也拿不起画笔才彻底停下了建筑事业。

      这一世的世明与首尔市,多了许多配色温馨、功能齐全的养老和育儿机构。

      周医生也在诊疗台旁摆了许多东恩设计的建筑照片,向来医美的各年龄段男性与女性介绍。

      他总会骄傲地指着照片,介绍建筑的具体用途,以及东恩的设计灵感。

      在地府中,两人以离世时白发苍苍的模样到达登记处,当工作人员询问他们下一世的选择时,东恩依然和前几次一样选择推开了重生之门。

      “谢谢你们,让我第一次感受到母爱,让我不必与阴暗的鼠辈相遇,让我得以体验一次正常的人生。我终于体会到,什么是为自己而活了。也许我真的不知足吧,我多想再与那些温暖善良的人相遇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番外二·伊甸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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