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339爱情传奇》竹之桃

18、财产共享

　　97年香港场演唱会结束的第二天，1月5日，张国荣应林建明邀请录制《星空下的倾情》访谈节目。为助力新节目收视率，张国荣主动出面邀请张曼玉和梁家辉一同参与。当天他更亲自买了花送到现场给两位女士，让张曼玉和林建明都很高兴。这个节目谈到了演唱会的评价问题，谈到张唐感情，也谈到了《春光乍泄》，内容还挺丰富。

　　在节目里，主持人林建明问：“你们有没有给人出卖过？”
　　张国荣脱口而出的就是：“我刚刚才被出卖完！在阿根廷！”

　　出卖即是背叛。
　　张国荣被合作多年的导演利用、背叛后，又因《春光乍泄》在金马金像奖上遭受不公平对待，他的幻想被彻底打碎。如果说，在此之前，他想让外界认同他们的爱情，采取的方式是借用电影人物的演绎来和平谈判。那么，此后，他所做的就是革.命抗争！

　　金马金像之后，他完全明白了自己和唐鹤德的处境，两人相爱是被大环境所不容的，他们是异类。要守护这份爱情，就需要建筑属于两个人的坚实堡垒来对抗外界的恶意。

　　即使他们表面上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地交际、工作、生活，似乎并无什么巨大变化。但实际上，两个人心理上的链接更深了，除了依旧浓厚的爱意之外，更多了一层并肩作战的革命情意。这份情意不同于一般夫妻共同对抗社会变迁下的经济风险。虽然关系好的夫妻在面对生活压力时也会产生类似战友的情谊，但正常的生活里哪里需要什么革.命？只有张唐这样不受主流意识待见的才需要革.命抗争。

　　再来看唐鹤德，和平谈判时，唐鹤德因为对外界认同的需求度不高，而且张国荣和平谈判的对抗程度不算激烈，所以唐鹤德只是在幕后支持；而革命反抗就不同了，张国荣所面对的是激烈的恶意，所以唐鹤德干脆地辞了职，组成只有两人的“革.命军”，对抗不合理的、落后于时代发展的主流规训。

　　张唐两人，一个是天皇巨星，一个是金融精英，有钱有貌还有社会地位的亿万富翁，已经是社会偏上层人物了，但这又如何呢？当他们的行为不符合主流时，他们一样是弱势的。更别论那些经济条件、生活条件不好的人。当社会主流规训明显落后于社会发展的时候，它就会成为一座巨山，压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放弃和平谈判的幻想，打算建筑两人的革.命堡垒，张唐首先做的事情是财产共享，细想之后，这点真的很打动我。他们的财产共享是落实到法律保护上的，不是口头上那种轻飘飘的一句“我养你呀”。试问，有多少符合主流规范的夫妻能做到在法律途径上的财产共享呢？看看某总结婚之前把自己的财产搞成一块钱，就差把“防备”二字直接写脸上了，别说什么财产共享五五分了，万分之一都不给。

　　财产共享这件事估计是张国荣提起的。张国荣在96年中毒病危之际，猛然发现唐鹤德虽然多年来帮他打理财产，两人一起赚了不少钱，但如果自己突然出事了，这些财产和唐鹤德将毫无关系。这非常可怕！即使他们多么相爱，即使他早就认为自己和唐鹤德是事实婚姻，即使他内心早就认定自己的一切都和唐鹤德共有，但现实却是，他的个人意志如果没有法律保护，是无效的。所以，他在阿根廷生病期间，拖着虚弱的病体也要立遗嘱。

　　他没有子女，也没有法定配偶，妈妈是第一继承人，如果他去世了，所有财产都是他妈妈的。他根本无需特别为他妈妈立遗嘱，所以，可以说，这个遗嘱就是为唐鹤德立的。而唐鹤德当年工资很高，据说那个年代他就已经年薪百万，而且金融业提成更高，其实也不太需要担心。不过，唐鹤德长期替他打理资产，应拿的提成想必是没有拿的，而且如果没有唐鹤德，张国荣也未必能有这样多的资产。所以，张国荣当时会那么担心，着急忙慌地立遗嘱。在最接近死亡的时刻，他最惦记的是唐鹤德以后的生活。

　　虽然，后来张国荣逃过一劫，但是这件事在他心里落了根。忙完97年演唱会后，他就开始策划财产共享。他名下除了现金还有很多投资，在98年时，就被港媒报道说，张国荣把唐鹤德的名字加入他所开设的公司中，成为公司股东。该报道标题为《张国荣分六千万身家给唐先生》并评论道：“哥哥的大部分资产均是透过公司持有，如此大方，相信现在不少恩爱夫妻也未能做到。”

　　在法律上，张国荣是单身状态，他跟唐鹤德没有婚姻关系，他们相爱的关系是不受认可的，更谈不上法律保护。即使他们再相爱，也要被恶意凝视、被踩低。

　　张国荣不服。所以，他要反击，财产共享是最适合的方式。

　　财产共享，是事实婚姻最理想的状态，他们做到了。所谓的婚姻关系，本质就是拥有对方唯一的性所有权并结成经济联盟，一起抵御社会风险，为生存创造更好的经济条件。所以，张国荣和唐鹤德虽然没有法律上的一纸婚书，但是他们对彼此专情，唯爱对方，并且通过财产共享，直达婚姻的本质，所以，他们是事实婚姻。而许多拥有一纸婚书的婚姻关系，却早就偏离婚姻的本质。

　　通过财产共享落实了事实婚姻，是他们对不合理主流规训的被动反击，他们打出了漂亮的反击战，说明两人齐心协力对抗外界压力。另外，他们的事实婚姻也有得到家人的认可。

　　这一年，张国荣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母亲去世。

　　98年8月，张国荣在内地进行《红色恋人》宣传工作。结束宣传就立刻赶回香港。八十岁高龄的母亲病情严重，长时间卧床休息，张国荣在工作之余一有空便回家陪伴侍奉。

　　张国荣与爸妈缘分很浅，小时候他妈妈对他的照顾很少，但张国荣还是尽孝道，遍请医学教授、专家为妈妈诊断，还听从黄百鸣的意见找过一位高人。他母亲的病情有一度好转，但又反复，记忆力衰退，吃不下东西。
　　9月初，张国荣前往日本几天拍摄《星月童话》，然后就又匆匆赶回香港。近一个多月，他为照顾陪伴母亲推掉了不少工作。
　　10月18日，张国荣的母亲还是病逝了。

　　母爱，一直是张国荣很渴望的。从他的采访中，可知他对父亲无话可说，但对母亲，他还是有渴望得到一些天伦之乐。

　　张国荣曾在访问中说过，自己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与父母相处的时间太短。他这一生，和爸爸只同住过5天，和妈妈同住过大约半年时间。谈及与妈妈相处的日子，张国荣的神情中也是尽显孤独，母子关系较为疏离。

　　在97演唱会上，张国荣表示自己并不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尽管已经举办了很多演唱会，但一直没有为妈妈唱一首歌，用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送给妈妈和唐先生。

　　人生真的很奇妙，幸好，在母亲去世前一年，张国荣送过她一首歌，多多少少会弥补一些遗憾吧。无常的事情太多，想做的事真的要尽快去做。

　　他在演唱会上能将妈妈和唐先生并列为自己最重要的人，张家人都平静接受，这也说明，唐鹤德完完全全被张家所认可。

　　10月23日，在香港世界殡仪馆举行张妈妈的葬礼，葬礼采用佛教仪式，张国荣和兄姐一起送母亲最后一程，唐鹤德坐在家属位置上全程陪同。大姐张绿萍代表张家和张唐站在一起，并且挽着唐鹤德上香。这些都表现了张家对张唐这段关系在社会面上的认可。

　　张国荣手捧母亲遗照登上灵车，前往柴湾哥连臣角火葬场，不禁落下眼泪。一直表现坚强的唐鹤德，在到达火葬场做法事时，也难掩心中悲痛，流了眼泪。张国荣的哥哥透露，母亲的骨灰会放在张国荣家中。但记者再追问，就不在多言。张国荣全程沉默，没有回应。不过，或许是张家人意见不一，后来他母亲的骨灰还是下葬了。

　　将骨灰放在家里的这个想法，这个时候张国荣就有了。
　　因为，他觉得进了土里，就是会又冷又寂寞又没人陪……
　　后来，唐鹤德也将他的骨灰放在家中，不让他孤独地进土里，不让他又冷又寂寞又没人陪，他要一直陪着他。

　　他们的事实婚姻，有家人支持，但是面对漫天风雨，在他俩的世界中，只有彼此，他们也只需要彼此。这是一对历尽艰辛仍然保持汹涌爱潮的情侣，他们的爱情不仅长久，而且爱情的浓度烈度都远远超过了正常人，两人之间有着强大的气场，尽管他们在公开场合一直保持克制，并没有亲密举止，然而所有看到他们的朋友，都能感觉到他们的恩爱和默契。

　　说一下张国荣的抑郁症，很多人不解，为什么他明明很活泼开朗还会得抑郁症？就连他自己最后也在发问为什么自己会得这个病。

　　张国荣后期，性格确实越来越像孩子，足见被唐鹤德深深宠爱着，被偏爱的会越来越没心机，越来越有小孩心性。这样的人，真的令人想不到会得抑郁症。

　　1998年5月25日，黄霑、顾家辉合作举行33周年“辉黄真、友、情演唱会”，尾场在红馆举行，该演出因为受欢迎加了三场。首场特别嘉宾张国荣再次登台演唱，一席黑色西装配白衬衫白领结，非常优雅。在台上，他还幽默了一把，现场磕CP，说黄霑、顾家辉是乐坛父母，顾家辉应该是父，黄霑就急了，跳着脚说：“我做父，我做男人！”重要的事情说了三遍。

　　这件事很好地反映了张国荣身上天真活泼的一面，如果没有那一环扣一环，让人招架不住的变故，他或许不会得抑郁症。

　　可惜，他得到了漫天的爱意，却也遭受着旁人无法承受的滔天恶意。

　　金马奖和金像奖主办方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的舆论环境，那时候对同.性恋情的包容程度比现在差得多。又比如，《星空下的倾情》里，有一段访问内容就很不尊重他。他前一天才公开，这一天来捧场做采访，节目组安排问他网友想问的三个问题，有一个是问他爱男人还是爱女人，张国荣当场就被冒犯到了。

　　林建明处理得很不好，她把那个问题问了出来。
　　她的错误在于她没有共情到这个问题会让张国荣不开心。她是比较现实的香港人，在很现实的人尤其是娱乐圈人眼中，如果拥有了爱情，挺好的，但不是那么重要。林建明或许会觉得这只是个让张国荣再次表明自己很爱唐鹤德的问题而已，问一问又何妨？相比于其他人，她的恶意其实不大，更像是一个没有恶意的俗人。俗人，完全不知道这会是张国荣的炸点。所以，在她发现张国荣会生气后，她确实愧疚了。这样的人，在面对张国荣时，会觉得看不懂他，所以不会轻易为他发声，也不敢再和他有什么关联。要等张死了，才敢出来道歉。于是，又会后悔自己之前没有及时道歉。

　　她和墨镜王还是有所区别。墨镜王明摆着利用张国荣，之后张国荣很生气，但墨镜王毫无悔意，现在还在利用他，这是有恶意的。而林建明是没有恶意的俗人，所以，我不像有些粉丝那样谴责她，说她为了收视率故意的。再者，她在采访后段不太敢说话了，以及她后来的道歉，可见当时不是为了收视率而有意冒犯的，而是她确实没有理解张国荣。

　　在现实的香港人眼里，张国荣做很多事情无法理解的。在这点上，相比于愤怒，我看出的是张国荣的孤独。张国荣是超前的，超出一大步就是异类。即使这个异类是优秀的，但异类终究是异类，一般人很难理解那些异类的感受。异类就会孤独。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恶，但是没有恶意的那部分人，有大多数看不懂他，问出的问题就显得不尊重，却又不自知。现实就是这么悲哀。

　　张国荣后来得抑郁症，是被一些不可控的事件层层堆积，慢慢发展出来，并非最后一部电影出不了戏之类的谬论。

　　梳理下来，可以追溯到95年，黎智ying将港媒的底线拉低，直接导致后来恶劣的舆论环境。张国荣的身体在96年底被病毒折磨之后，没有之前健朗；再加上97年金马奖和98年金像奖摆在台面上的歧视，引导将恶劣的舆论环境进一步恶化，抑郁症的病根在98金像奖后悄悄种下。这一环扣一环的事件，没有一件是仅凭个人的努力可以改变的，就算耗尽所有力气也不行。

　　爱意与恶意不是一对一能成正比抵消的，它们不是游戏里的进度条，这条加一点，那条就能直接少一点。如果是这样的话，人生会简单很多。可惜，不是如此。

　　从金像奖的遭遇来看，张国荣如果在这个时候察觉到了危险，选择离开，那么只有健康上的问题，不至于情况越来越糟糕。可惜，他没有尽早离开香港。不过，这都是我们现在站在上帝视角来看事态变化了。

　　身处其中的当事人，张唐都已经做得很好了。既然外界恶意重，那么两人就把距离收得更近，建立属于两人世界的坚实堡垒，共同反抗。他们是真的猛士，真的勇者！为了爱，他们敢于反抗、敢于进行意识革.命，这也是后来的“热情·演唱会”有如此颠覆性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