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犬》途一

12、第 12 章

　　洲际朗廷56楼。
　　巨大玻璃窗外是岭川最中心的高楼大厦，繁复灯饰发出冷冽亮光，饭桌上都是穿着考究西装革履，妆容精致的男人女人。
　　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在这奢华大厅内，显得十分违和，尤其还坐在靠窗景观最好最难预约的位置上。
　　“谢谢你，其实吃食堂就行的......”林菡小声道。她打量着四周，这种地方她还是第一次来。
　　林菡不由看向对面的女生，她懒懒地靠在椅子里，望着玻璃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菡轻轻喊了一声：“白焰？”
　　她转了过来，眼里是未收尽的倦怠。
　　“嗯？啊。食堂太吵了，这儿安静些。”
　　白焰招了招手，服务生走了过来。
　　“老样子吗白小姐？”
　　“嗯，然后按她的食量再配一份餐，”白焰看向对面，“你有忌口吗？”
　　林菡连忙摆手：“没有的，我都可以的！”
　　白焰轻轻笑了笑，对服务生道：“那清淡一点，现在上菜。”
　　“好的白小姐。”
　　服务生离开后，林菡有些局促，手紧紧攥着衣服下摆。
　　“欸，你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写出来了吗？”白焰忽然问道。
　　“啊？”林菡一脸懵懵。
　　“就第二问数列那道，好难哦，根本没有头绪……”白焰耷拉着脑袋，撇嘴道。
　　林菡见状不由轻笑了一声，紧张感也消失了大半。
　　“你笑什么哦？”白焰支着脑袋问。
　　“就是没想到，你居然也会为学习苦恼。”
　　“嗯？为什么这么说？”
　　林菡沉思了会道：“就是感觉，你和学校里其他人身上的气质不太像，像…像很快就要抽身离开一样。”
　　“……”白焰出神了片刻，随即很快恢复过来，微微笑了笑，小声道。
　　“是啊，确实会离开的。”

　　玻璃酒杯里倒映出身上红白相间的校服外套，还有高高扎起的马尾。而窗外，一片赤橘，是慢慢下落的太阳。
　　多美好啊，这样的生活。
　　——就是希望离开的日子，能慢一点到，再慢一点。
　　......

　　“白焰！”一声熟悉的小尖嗓从一旁冒出，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吴音音穿着紫色公主裙，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眼神在林菡和她之间不停来回。
　　“你们怎么穿着校服就来了啊，丢不丢人啊。”吴音音翻了个白眼。
　　“你呢，打扮得跟个开屏孔雀一样，来干嘛？”
　　“你懂个屁嘞！”可能意识到有些失态，吴音音扬了扬下巴，“我是来试菜的，你不会忘了我周末的生日宴吧！”
　　啧。她想忘。白焰还想周末带橘头去修个毛来着。
　　“你也来吧。”吴音音看向林菡。
　　“啊？我...我我...”林菡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白焰。
　　“我什么我，不用你准备礼物，人来就行。”吴音音不耐烦道，眼神又扫射了两人一圈，然后哼了一声离开了。
　　“她这人就这样，没什么坏心思，你不想去就算了，没关系的。”
　　“也没有不想去.….我以前也是七班的，后面分班考才去了一班的。”
　　白焰当然知道，但她挺开心的，因为林菡愿意和她聊这些，说明已经开始卸下防备了。
　　“那换班后，她们那群人找你麻烦的频率还高吗。”
　　“...嗯。”
　　“你放心，”白焰冲她拍了拍胸脯，“我要是这次考试能过关，也能来一班，到时候我保护你。”
　　林菡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有善意，但还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小焰，我能这么叫你吗？”
　　“当然啊！我也叫你小菡！”
　　“你要不要…明天来我家吃饭？”林菡鼓起勇气道，“我妈妈做饭很好吃的！虽然比不上你请我吃的这些，但是就是也想回报点什么！”
　　白焰弯了弯眼睛，声音都带上了雀跃：“好啊，先提前说好，我饭量很大哦！”
　　虽然一开始接近林菡的目的不太纯洁，但是白焰越来越喜欢她了，这两兄妹真是一个长相在她点上，一个性格在她点上。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刚刚林菡说，她妈妈做饭很好吃？
　　妈妈？
　　林焦不是和她一起在福利院长大的吗，哪来的妈妈？
　　白焰忽然想到什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诶你哥明天也在吗？”
　　“哥哥不在，他不和我们住一起的。”
　　“恩？不住一起？”
　　林菡犹豫了会，但还是继续说道：“我和哥哥是同父异母，爸爸早就去世了，哥哥一直自己在外面住。”
　　原来是这样。
　　虽然还是有很多疑惑，但白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这种私密的家事主动打听的话就太没界限感了。

　　吃完饭后两人一起回学校收拾东西，今天的晚自习可以不用上，梧华的国庆假从明天周末就开始放，所以今晚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
　　但是周一要回趟学校拿成绩和国庆作业，学校是不会让你好好过完这个国庆。
　　白焰陪着林菡一起收拾完东西，然后一起走出校门。
　　果然，她一眼就看到了在校门口等着的林焦。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衬衫，眉眼清俊，袖口微微卷起，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
　　清风霁月，松柏般的男人。
　　“哥哥！”林菡招了招手，然后拉着白焰走了过去。
　　林焦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路，对林菡道：“车停在那，你先过去吧小菡。”
　　“可是小焰...”
　　白焰冲她笑了笑：“我有点事要和你哥哥说，你先过去吧，明天见哦。”
　　等到目送林菡上车后，林焦才开口道。
　　“那几个女生你知道都叫什么吗，我报警处理。”
　　“报警了也只是口头批评，上报学校应该也是只给个处分，说不定这会让她们对小菡开始变本加厉的报复。”白焰拍了拍他肩，“放心吧，交给我，我知道怎么办。”
　　林焦看着她：“你打算怎么做？”
　　白焰弯起眼睛：“友好地进行沟通呗。”
　　又称——恐吓威胁。
　　恶人应用恶人磨。她们这种小技俩白焰根本没放在眼里，以前那群富二代圈子里，玩得更过分的出人命都有。
　　权势与金钱，是他们肆意妄为的底气。白焰虽然从不掺和，但不代表她不会利用这种底气。
　　“......好吧。”虽然还是有点担心，但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林焦沉默了会，“我这几天就要去深城出差，等我回来请你吃饭吧，算是感谢。”
　　“那一顿饭可不够哦。”白焰眨巴着眼睛道。她早就已经让吴子闻把林焦的航班号发了过来，时间也差不多，刚好在拿完成绩后。
　　虽然这趟去深城重点是找韩雅兰，但是沿途和帅哥搞个暧昧的话也不赖。
　　“嗯，你定。对了，我送你回家吧，车就在那。”
　　白焰很想接受，但是今天是去医院复查的日子，她只能婉拒。
　　这几天她明显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嗜睡，而且......白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膊。
　　最近体重下降太惊人了。
　　虽然她还没感受到什么特别痛苦的症状，但是应该也快了。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提心吊胆，不知道会在哪一天，哪一个时刻突然倒下。
　　然后终日与病魔为伴。
　　“白焰。”夕阳最后的余晖里，林焦站在车门前冲她挥了挥手，“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她也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知道啦！”
　　希望老天能再眷顾眷顾她，让这一天不会到来。
　　**

　　燕阙居某栋公寓内，许嘉阳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10点了。他朝正在调整相机的年轻男人喊了喊。
　　“怎么了小许？”留着半长头发的年轻男人看向他。
　　“我得走了赵哥，不然赶不上末班地铁。”
　　赵航看了眼手机，也发觉已经不早了。“行，那我们再拍最后一组，几分钟就好，实在晚了的话我给你报销路费。”
　　许嘉阳点了点头，然后造型师立马上前给他补了补妆。
　　这是一个公寓改造的私人设计师工作室，老板赵航是个20多岁的年轻人，许嘉阳半年前开始在这当模特，只要有时间就来。
　　最后一组拍完之后，许嘉阳去隔间换回自己的衣服，和工作室的人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小许，等一下我！”赵航在电梯门关上时喊住他，“我送你到门口吧，正好和你聊聊房子的事。”
　　两人一路往小区门口走着。
　　“我帮你问过我那朋友了，离你们学校近的房子租金都太贵了，稍微便宜一点的都是多人合租的那种。我想了一下，你要不就来我这住？我们工作室平常白天拍摄，你也正好在学校，不会打扰你学习。”
　　赵航见许嘉阳没说话，捶了捶他肩膀：“你小子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不收你钱，只要你继续在我这当模特就行，工资也照付你的。”
　　许嘉阳笑了笑，“谢了赵哥，但算了吧。”
　　“别扭得很！行吧，反正你记着我这能住就行，想好了随时找我。”
　　“嗯。”
　　两人走到了小区门口，这时一声惊诧的女声传来，赵航看过去，也惊诧地叫出了声。
　　白焰刚从出租车上下来，便在小区门口看到了熟悉的人影熟悉的发色，加上他身上还穿着校服，很好认。
　　“许嘉阳？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一旁的赵航上前一步搂住许嘉阳脖子，指了指自己：“就认得他不认得我啊？”
　　他又来回打量了两人几眼，随即带着笑意道：“你俩一个学校啊？谈着呢吧？”
　　白焰看到是赵航，本想叙叙旧，但这说话欠揍的调调让人懒得理他。
　　她看向许嘉阳道：“我之前想介绍给你拍照的就是赵航。”她啧了一声，“看来你俩应该早就勾搭上了。”
　　赵家是干实业的，他爸和老白是好哥们，赵航和她也算关系不错的朋友。前几年从家里出来自己干服装设计，以前也找白焰帮忙当过模特。
　　许嘉阳低头看着她道：“我也是才知道你们认识。”
　　“又没怪你，行了，你是不是要赶地铁，赶紧去吧。”
　　“好。”许嘉阳顿了会，“周一见。”
　　白焰愣了愣：“嗯，周一见。”
　　许嘉阳离开后，白焰也和赵航往小区里走去。
　　“哟，咱小焰子魅力还是这么大啊。”赵航笑得一脸意味深长，让人很不爽。
　　“有病。你怎么搬这儿了，之前不是在市郊那边吗？”
　　“赚钱了呗，没想到你也住这，诶你还真在梧华上学啊？什么情况啊，终于瞧得起咱应试教育了？”说着赵航还举起手机，对白焰拍了个照，将照片发在了群里。
　　无语……白焰快步往公寓楼走去，不想理会。
　　“诶走那么快干啥！过几天来我家吃火锅啊，约上吴子闻他们！”
　　“没空！”
　　......
　　地铁上，许嘉阳看着手机里的视频出神。
　　他说谎了。
　　他很早就知道赵航和白焰认识。
　　许嘉阳第一次见到白焰其实不是在乔木树下，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赵航的手机里。
　　拍摄休息时，工作室的人会凑在一块聊天。聊到爱好，许嘉阳随口说了句看书。
　　一个女生则追问他喜欢哪个作家，许嘉阳又随口说了个人名，是他今天刷手机时不知道在哪看到的一个外国名字。
　　赵航闻言立马道：“你们这个年纪这么喜欢装文青吗，我认识一人，也爱看你说的那个啥...啥波德莱尔。”
　　说着他点开手机相册，指着视频里的女孩：“就她，漂亮吧，就是嘴毒得很。看了几本书后就经常嘲笑我们没文化，人挺好的，之前工作室最难的时候，还过来帮忙当模特......”
　　视频是在一个游轮上拍的，甲板上的女孩转过头，对着摄像头灿烂地笑着。
　　她靠在栏杆上，手里夹着一根细烟，笑容明媚而娇美。
　　像海边悬挂着的烈阳，张扬、炽热。
　　让人嫉妒......
　　赵航已经换了话题，滔滔不绝他的创业史。许嘉阳将手机递还给他，低声道：“这个视频......”
　　“能发给我吗。”
　　......又好想接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