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德赫]Memory》途音

3、倾诉

　　“阳光太强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去机场吗？正好可以跟我说说你想说的。”赫敏露在外面的皮肤被紫外线炙烤得非常不适。她没有细问关于哈利为什么让他来找自己，她相信哈利。

　　“机场？”这个词在霍格沃茨的麻瓜研究课上他还是听过的。而那个老师，布巴吉教授，在他面前被杀害的场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你是打算把霍格沃茨那几年的生活都扔了吗？”

　　“我——”赫敏发现眼前这个金发男子似乎已经熟悉了交谈的气氛，渐渐放松下来，对这一点她高兴起来，可她又不知道怎么去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毕竟，他们还不熟。“我没带魔杖。”

　　她看到男子迟疑地停顿了一秒，下一刻便感觉胳膊被人扯住，从躯体到五脏六腑都被突如其来的穿梭狠狠地挤压着，胃里一阵翻腾，手中的箱子差点因为没有抓牢而不知道甩在印度洋的深海里还是非洲炙热的沙漠中。

　　她太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特殊的出行方式，非常不适应。而睁开眼时，自己已经在伦敦市区的家门口。

　　“德拉科·马尔福！”赫敏怨念地吼道，“我的机票不能退！”

　　“咳咳——”德拉科用拳头遮在嘴前，轻轻咳了两声，试图掩饰掉他的笑声，却明显于事无补。

　　赫敏也随后咧嘴笑起来，正要往家里走，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着：“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不难打听。”

　　心里明白没办法多问出什么来，赫敏也放弃了追问，拖着箱子走在前面，并招呼着德拉科进去喝杯饮料。

　　也许是因为时间过了太久，赫敏早已把那个世界过去的恩怨看得云淡风轻。她记得有很多好朋友，记得韦斯莱太太精湛的厨艺，懵懂时节对罗恩的依赖和小性子，霍格沃茨的一砖一瓦，笑话商店的欢声笑语，蜂蜜公爵的新鲜糖果。记得太多朋友长辈在血腥战争中离他们而去，她会怀念他们，记得——她的父母被自己亲手夺走的记忆。时间和阅历总是很好的治疗师，读得东西越多，看到的越多，心就越广阔。

　　而眼下的另一位，也坚信自己出来寻找这个女孩儿的决定没有错。没有想象中的排斥，没有恶语相向。她待他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波特会让自己来寻求她的帮助。有些人，曾经出现在生命中，也许你不曾留意与重视，但他们就是会像一束初升太阳的光，柔和，温暖，让人难生戒备，并悄悄感染着每个人。

　　“想什么呢，快进来。冷死了。”赫敏站在房子里，对着外面的人喊着。

　　“随便坐。真是的，穿着南半球的衣服幻影移形回伦敦？你疯了吧。”赫敏玩味地埋怨着，只见那个无辜的金发男子用魔杖对着火炉一比划，熊熊的火焰就灼烧起来，火苗跳动着，迸出零星的火花，很快就用温暖融化了屋内的每一点空气。

　　“喝点什么？”赫敏在厨房里忙活着。

　　“你来决定。”德拉科不是为了耍嘴皮子，他可不了解麻瓜都有什么饮品可以喝，自己要说想要黄油啤酒或南瓜汁儿估计她这会儿也拿不出来。

　　不一会儿，赫敏就端着两杯热腾腾的东西来到客厅。她那本已留长到腰下的褐色卷发被她盘卷起来，额前两绺因并未太长而被遗落下的头发被分在两侧，随她的走动有节奏地飘着。

　　“红茶。”赫敏把杯子放在茶几的杯垫上，把其中一杯推向德拉科，然后自己坐在与他相对的另一张沙发上。

　　“谢谢。”

　　“那么，你找我是想跟我说些什么？”她身体微微前倾，胳膊肘撑在并拢的大腿上，伸手轻轻抱着茶杯，用它的温度来暖手。她知道其实这个开场白挺尴尬的。

　　“你让我想起了圣芒戈的心理咨询师。”德拉科浅笑。

　　“是吗？那没准儿我还真能在那儿找个工作。”赫敏跟着打趣。

　　然后气氛又冷了下来，他没有接下她的玩笑，只是安静地盯着那杯茶。

　　茶香四溢。

　　“嗯——你是去年——”赫敏说到这儿就卡住了，不知道该用什么样子的言辞来表示他的那段过去。她深刻地觉得，对于面前这个亲身受尽折磨的人来讲，自己用什么词语都是太过轻巧单薄的。

　　“被放出来的。阿兹卡班。”他这次接住了她的话，看上去一副早已不在乎的样子。

　　“抱歉。”

　　“没什么。”德拉科端起杯子，轻轻吹了吹热茶，“他们把庄园还给我了。沙克尔还让波特去打理过。这对一个食死徒已经够宽容了。”说罢他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很香。

　　“别这么说。这是魔法部该做的。”赫敏正试图从他的话语里去尽量判断他的变化和现在的心境，从而去了解他这些年所受的罪。

　　“魔法世界本就应该属于你们，我是说——凤凰社。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听过什么该有的仁慈。”依旧平淡的语气，依旧没有抬头看她一眼。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说着他憋在心里太久而迫切想陈述的东西。仿佛怕抬头看到别人的注视就再也没法说出来了。德拉科·马尔福是不善于向别人倾诉的。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过。

　　赫敏看着热茶的水汽在他金色的睫毛上氤氲又随后消失不见，第无数次打量着他的消瘦与憔悴。心中微微生出几分心疼。她什么都没说，她在等他继续说下去。她担心如果她不知状况地随意张口，会把他目前仅有的信任也消磨没有了。

　　“马尔福庄园终于不像过去一样了，他们盘踞在里面的时候。”德拉科的声音很轻，“只是现在算不上是家了。”

　　赫敏这次知道他在指什么，脱口而出地安慰，“别这么悲观，好歹马尔福夫人还是会回去的。”

　　德拉科猛地抬起头，面部的肌肉轻轻抽动，灰蓝色的眼眸罩上了一层薄雾，让那仅有的色彩也隐约不清。赫敏不知道那雾蒙蒙的是茶水的热气，还是——

　　“回不来了。她死了。跟我爸爸一起，都死了。”冷若冰霜的绝望声音。

　　听到这个消息赫敏愣住了，哈利从来没有告知过自己这件事。这时候的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那句安慰哪里算得上是安慰，分明就是一杯莫名其妙的盐水，本想用来替沙漠中干渴的旅行者解渴，却害的本就性命垂危的人更加奄奄一息。

　　她有些茫然无措，毫无意识地说出了她此刻唯一的想法，“怎么会这样。”

　　“自杀。”德拉科低垂着视线，赫敏看不清他的脸，眼神和表情，“不知道波特有没有告诉过你。妈妈原本没有这么重的刑的，虽然她是马尔福家的人，但她自始至终都不是个真正的食死徒——你知道，那个标记。可是她坚持要陪爸爸，自己承认了好多罪行，甚至有一些都不一定是她做的。”

　　“那魔法部没有去查证吗？”

　　“格林格拉斯听到她的认罪之后很快就定刑了，说没有再查的必要。”德拉科狠狠地握着杯子，似乎都要把那白色瓷杯子捏碎，“他们不让爸妈住在同一间囚室。妈妈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特别在我出狱之后。我去看他们的时候，爸爸总说让我帮妈妈翻案，带她离开。我……我没做到。”说到这儿，赫敏听得出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了。她没有再说话，依然是等着他把他想讲的事情都说完。一阵寂静过后，德拉科抬手轻轻抹了抹眼角，端起茶杯喝一口已经温度适中的红茶，接着说道，“上周阿兹卡班的人联系我说，爸爸死了。妈妈也随后跟他走了。什么都没留下，甚至连封信都没有留给我。”

　　赫敏看他又低头喝着茶，她猜他是想用茶水的热度去温暖他从外到内不可遏制的冰冷。她觉得突然压得沉重起来。为他的遭遇，更为他对自己无条件、无来由的信任。她慢慢地走近德拉科身边，蹲下来，轻轻地把手搭在他的小臂上，试图这样去鼓舞他振作。肢体的触碰往往可以给人以超出言语数倍的说服力，给人传递着力量，告诉他，自己深深地理解他。

　　“听着，马尔福。你应该为此感到开心，他们深深地爱着彼此。他们一直有对方作伴，是幸福地离开的。而你，你可以拥有的还有很多，将来的某一天你可能会拥有一个像你妈妈那样的女人，愿意和你同生死，陪你度过每一场浩劫。”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德拉科不经意地抖了一下。他抬头看着赫敏，眼珠略有不安地转了转，似乎还有话，却没有再张口诉说其他。他只是抿了抿嘴唇，微微吐出几个词，“谢谢，希望如此。”

　　德拉科低头看了看杯子，茶叶紧贴着杯底，在仅余的茶水流动下移动着，逐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个太阳。

　　它代表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