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味》小龙儿

10、第 10 章

　　终于想起来要清醒一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小时候住的地方，不过这里早就没有我的家了。看着熟悉的建筑，熟悉的院落，还有那熟悉的门卫，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妈妈拉着还是小孩子的我进进出出，终于有一天，拉着我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也好像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她就死在了别的地方，我也结婚这么多年了，时间，真是无情又有情啊。可以狠心地不顾一切地只往前走，却又让人留下那么幸福又痛苦的回忆。

　　时间成就一切，时间造就一切，时间见证一切。

　　在车上摇摇晃晃地，想起了昨天在新亚发生的事，自己还真是不堪一击，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在心里放不下。严亚维看到我那样，不知道他会不会想些什么？当初什么都没和他说，不知道他现在都知不知道，他也从不追问我，更不会主动告诉我。我们对彼此的以前都从不过问，只是现在才知道了他的小时候。我不相信他不知道白正林是我亲生父亲，可是他也从没说过他知道。

　　不管怎样，妈妈的事以后是绝对不能再想了，她最终和爱的人在一起了，不也是好事一件吗？我又为什么非要执着她的死因呢？

　　其实想想也有些好笑，从妈妈将我送到白家起，我就再也没和她讲过一句话，只有死后去看看她，看看她埋葬的地方。这么多年已经没有想起过了，现在突然想起来还真的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为什么要这样呢？

　　笑着笑着，鼻子就有些发酸，看着出租车司机不断往后瞄着眼，连忙整理一下情绪，做势看着窗外，却发现天已经非常黑了，没有带电话，不晓得现在几点了，严亚维不知道回去了没有。

　　按了门铃，严亚维来开门，看他穿的是围裙，就问：“你在做饭吗？几点了？”

　　他一把拉我进门，“不到八点，出去怎么不带电话？”

　　不到八点？“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出了那样的事，今天应该忙着处理才是啊，居然和平时差不多时间回来。

　　“你看我做的菜就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了。”他头也不回地又进了厨房，桌子上有四个盘子和一只大汤碗，掀开上面的盖子，冬瓜的香味扑面而来，居然是冬瓜排骨汤，忙拿旁边的小勺喝了一口，真的好好喝，又吃了一口排骨，也煮得非常烂，不过最美味的还是汤汁。

　　他什么时候也会做汤了呢，这么多年只知道他会炒很多种菜，却从来没有见他煲过汤。

　　炖排骨要很久的，他今天有这么闲吗？

　　不知道还在里面忙什么，现在已经有四个菜一个汤了，不会是还有吧，我们只有两个人，哪里吃得完这些？

　　刚想进厨房，他就端着一个大碗出来了，“可以吃饭了。”

　　我忙洗了手出来，摆好筷子和勺子，再揭开四个盘子上盖的碗，看他最后端出来的居然是一大碗汤圆，愣了一下，“怎么还有汤圆？”

　　他更是愣了一下，“难道今天不是元宵节吗？”

　　哦，是啊，我都忘了，真是晕！可是，“这么多我们哪里吃得完？”我当然是要多喝汤，那这么多菜岂不是要浪费了？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当然是有……”

　　这时候门铃居然响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住在这里这么久了，我从来没听到过门铃响。

　　严亚维已经过去开门了，门外站的居然是白慕原！

　　“你怎么来了？”唉，看我问的这是什么话？

　　果然，他咧开嘴，“这么不欢迎我啊？”

　　“当然不是啦，只是觉得很奇怪啊，今天严亚维做了很多菜，是为了你做的吧？快过来坐。”要不是今天严亚维也不会这么精心准备这么多，平时我们俩人吃饭只是两个菜。

　　他挑了个位子坐下，笑得一口白牙：“看来我今天口福很不错哦！”

　　今天真的是好奇怪，先是我在慕风那里看到类似慕原的背影，慕风今天也有些不大一样，严亚维也是，居然邀慕原回来吃饭，真是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

　　想起白正林，“慕原，叔叔最近身体怎样？”

　　他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很好啊，现在工作上的事都不管了，闲一些了。”

　　可是年前的时候见他，明明气色很不好的，要不然阿姨也不会那么担心了。不过他是最常回家的人，说的应该错不了。也许真的是事业上不用操心了，没那么操劳，休息多了就会好一些吧。

　　本来还想问问怎么坐突然来吃饭的，想想还是算了，这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还是不问的好。

　　饭后他们两人在书房里呆了一会儿，我也进卧室去，严亚维把我的电脑带回来了，看着里面我做的东西，准备跟严亚维说一下，挑个适合的时间应该就可以动工了，至于资金，就看他怎么说了，是要贷款还是怎么都可以。

　　想到以后要做的事，心里不禁就有一些兴奋，那么一个美丽的地方就要在我的设计下建成了，以后要是游人多的话就更好了，可以有更多的收益去做别的事。至少能在事业上帮他一些，一丁点也好。

　　送走慕原，我们两人也梳洗准备睡觉，我就问严亚维度假村资金的事。

　　他却反问我：“你想怎么办？我出资你经营还是我借钱给你？”

　　我一下子就愣了，这是在问我要自己当老板还是夫妻两人共同管理，说实话，我暂时也不知道。

　　他了然地笑笑，把我揽在怀里：“想不清楚就不要想了，钱你倒是不用担心，明天就去跟施工队谈一下，看什么时候能尽快动工。”

　　“嗯。”我点头，窝在他怀里，想着他刚才问我的，他为什么要给我自己做老板的选择呢？我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结婚这么多年做的最多的就是窝在家里看书，他怎么能放心把钱给我随便用呢？这不是每月的零用开支，这是一大笔钱不是吗？还有最初让我设计度假村的装修时也一样，他完全不过问我想怎么做，怎么改，好像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刚才我没有回答，不是不知道我要选哪一个，而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我选。

　　想来想去也不明白，还是算了，不过今天不明白的事好像特别多，啊，对了，还有白慕原，“严亚维？”

　　“嗯？”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些沙哑，应该是快睡着了。

　　“白慕原怎么会突然来家里吃饭？”

　　他顿了一下，才道：“可能是想来看看我对你好不好吧？”

　　啊？就这样？“哦，睡吧。”他很明显讲了假话，看来是不想让我知道了。

　　虽然我还是没有想明白他的用意，不过度假村还是开始建了，从找施工队，谈价格，到找厨师，与周边村民谈判，我度过了人生从未有过的三个月，繁忙的三个月。我们也有三个月未曾见过了，我从施工开始就住在了度假村。

　　站在最高的山顶，望着下面不多不少的游客，心里的感觉一时复杂难言。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做事，如此全心全意地投入，如此放入所有希望，以致于终于完成时，却无法开口言明内心的感受，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言到口边方恨拙。

　　这里的游客大多是新亚的员工，现在刚是五一过后，五一期间他们度过了今年第一个繁忙的热卖期，假后的奖励便是可携全家来这里免费游玩。我有一些奇怪，我没有想要告诉慕风这里的度假村，也没有想到要他拉人来捧场，以前我有任何事总是先告诉他的。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看清自己的实力到底怎样，虽然还是接受了严亚维的帮助，但是我们是不一样的，何况没有他我也不可能建这个度假村。

　　人还真是很奇怪的动物。

　　不过严亚维还在路上，他要处理这个黄金周后的善后事件，所有人都在休息的时候他还在忙，现在员工都玩了一天了，他才要赶过来。这三个月虽然没有回家，不过电话倒是打得不少，他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次打电话都在办公室，也不知道卧室的床是不是几乎没用过了。当然，他更是没有空闲来看一看度假村到底办得怎样，好像完全不关心似的。

　　看看时间，都快五点了，他也应该快到了，就转身下山。以前都呆在家里，足不出户，现在却是想到山上就到山上，也不会觉得累。

　　到了下边，问了平时在山上看守的人，才知道他还没有到，就到村口去等他，无意外的话应该是快到了。

　　刚看到村口，就看见他的车，他开得很快，似乎没有看见我，只是往停车的地方开去。我也不着急，慢慢在后面跟着。远远看见他停了车，等了一会儿才下车，手上拎着电脑和包，似是要转身之际才看见我。

　　看见大步走过来的他，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也只不过是三个月未见，好像有些很不一样的东西在心里。

　　将脸贴在熟悉温度的胸膛上，伸手抱住他的腰身，摸到有些削瘦的身躯，看来是这几个月过得并不太好了。

　　他也埋首在我的头发里，过了这几个月，已经长到以前的长度，我并未将它们扎起，只是披散着，他埋首其中一动也不动。

　　半晌，他推开我，摸摸我的脸，“过得好吗？”不过不是疑问句，完全是陈述的口气。

　　听见他好像不平一样的语气，不禁有些好笑，“走，带你去我们的房间看看。”我专门让建了一间我们专用的房间，以后来这里了有地方住。

　　“我们的房间？我们的房间不是在家里吗？”他冷哼一声。

　　“你敢说你这几个月经常回去住吗？”他肯定又住在办公室的小休息室里了。

　　“哼！”

　　进了屋子，他就扔下东西，躺倒床上一动不动了，我拉他他也不动，“喂，你不想看看房间满意不满意吗？”

　　他依旧不吭声，只是拉着我的手腕用力，将我也扯上床，伸手圈着我，“别吵，先让我睡一会儿，要看晚上再看。”

　　想着刚才手上那削瘦的触感，再看他眼下很明显的黑眼圈，还有变得削瘦的下巴，“再忙也要休息好啊，瘦了多少斤啊？”

　　他翻个身将脸埋到我肩窝，“别说话。”

　　我也抬手圈住他的腰，不再开口，看他很快就呼吸均匀，可能真的是累坏了。

　　其实我这几个月过得也不好，这是第一次在无人的情况下自己生活，小时候有妈妈陪我，后来在白家白正林和白慕风都将我照顾得很好，结婚后也算是过得不错吧，现在是完全独力做一件不算小的事。

　　很多时候拿不定主意想打给严亚维，可是又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让我完全放手去做，不用管以后会发展成怎样，就很快地择其一而行；有时候也累得想要找人依靠，可是看着快要完成的工作，只得重新打起精神。这对我来说是完全陌生又新奇的感受，这对我来说是无比珍贵的。

　　最苦最累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严亚维，可每次想打电话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一定可以熬过去，每次他打来也只是跟我纯聊天，绝口不谈工作上的事。如今想念了三个月的人就躺在旁边，屋子里也是一片寂静，这感觉好微妙。

　　睡了一觉，严亚维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看他在浴室梳洗，白色浴袍下的身躯真的是削瘦了好多，因为他以前也没有很多肉，所以这次瘦下来就隐约能看见骨头的样子。

　　“喂，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了？”

　　“可能是睡得比较少吧。”他正在擦头发，寸发在湿了以后和平时并无太大的不同，只是多了几分孩子气。这么几年一直没有见过他换别的发型，短短的寸发不会显老，又很精神，又让人比较有稳重的感觉。说起老不老的问题，他这几年好像是一点也没有变，现在的样子仍然和刚结婚时的样子差不多，好像完全不会显老。我也一直没有注意过自己变了没有，一直窝在家里，不晓得有没有变成黄脸婆。他也从未说过我应该注意保养之类的，应该是没有变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