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男友》苏以木

19、疯狂旅馆（四）

　　帕特说的捷径，是一条像林间小道一样的一条路。小路藏于密林间，是他和弗瑞思特在某一天下山捡柴时，无意间发现的。

　　自从他们在山上开了山间小馆之后，每天的客流量都很大，从山上排到山下都不为过。捡柴也只是为了烧点热水，和存起来，在冬天时烧壁炉取暖用。

　　不知不觉间，众人来到山下。

　　几人抬眼。

　　……所谓捡柴的地方，是一个小村落？！

　　不过……

　　这里似乎是经历了一场大火，所有的房屋尽数坍塌，残垣断壁焦黑一片，泥土地松软像沙，风一吹，便迷了眼。

　　弗瑞思特转身面朝六人，往旁边的树林里指了指。

　　六人回了神，顺着弗瑞思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大片烧毁的林子。而所谓的“柴”，其实就是在这一大片烧毁的林子里，捡完好的树枝、树木罢了。

　　弗瑞思特扫了一圈周围，捡了一根完好的树枝作为样本，朝六人“唔”了一声。意思是：找这样的。

　　六人锁定目标，点了点头。

　　……

　　大概过了半个钟头，他们终于捡好了一定数量的柴。准备原路返回时，俞白却被村落里的一栋洋房吸引了视线。

　　他偏头看过去。

　　那栋洋房在村落最里面，和周围的房子比起来，格格不入，也黑得更加厉害。

　　看样子这栋洋房是起火点。

　　“好像啊。”阿奇沃乐的嗓音在身后幽幽响起来。

　　俞白回了神，回头看见阿奇沃乐抱着一堆柴，视线直勾勾盯着洋房，便问：“好像什么？”

　　阿奇沃乐抬了抬下巴说：“你不觉得这里和猎人的幻境很像么？都是差不多的房子。除了最远处的那栋洋房。”

　　村落不大，中规中矩，都是一些一层砖瓦房。

　　……确实和猎人幻境里的差不多。

　　俞白：“你看出什么没？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由于前车之鉴，俞白于是这样问。

　　阿奇沃乐有种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包围的错觉，他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脸。

　　……是疼的。

　　没在做梦！

　　阿奇沃乐一脸蒙：“你吃错药了？”

　　俞白：“……”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阿奇沃乐终于正经起来，“有没有奇怪的地方我倒是没感觉出来，只是觉得这村子好诡异。”

　　“哪里诡异？”

　　阿奇沃乐朝最远的洋房抬了抬下巴：“就那栋洋房，看起来阴森森的，感觉会闹鬼。”

　　阿奇沃乐说：“而且你没看见么？周围房子侧边墙上，都有一个灰蒙蒙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什么标志。”

　　“要不过去看看？”

　　“我操！”

　　灵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吓了阿奇沃乐一跳。

　　“不是你属鬼的啊？走路怎么没声的？！”

　　灵瞳一脸蒙：“我一直在这里，你没发现么？”

　　阿奇沃乐：“……”

　　“要去你们小俩口去，反正我不去。”阿奇沃乐说。

　　“你怕了？”俞白睨着眼，居高临下还带着一点看不起。

　　“不是你这什么眼神啊？！去就去！谁怕了？！”

　　俞白点了点头，样子有点欠揍。

　　阿奇沃乐没好气地缩回一点脖子，低低骂了声：“……操！”

　　俞白的激将法很好用，考古学家阿奇沃乐先生终究还是又上了一次当。他走在最前面，从背后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气势，可如果从前面往后面看……

　　想死的心都有了。

　　几人来到洋房前。

　　昔日漂亮精致的欧式小洋房，在经历一场大火后，变得不再璀璨夺目。黑漆漆的燃烧产物附着在墙壁上，破败的窗户、屋顶，漆黑的氛围……

　　有种夜探鬼屋的错觉。

　　四位访客走在最前面，弗瑞思特不对夜探鬼屋感兴趣，折返回去继续捡柴。而剩下的二位……

　　“哥……”奥缇斯特一直跟在奥克身边，两位站在人群最后面，抬头望着破败的洋房。某一时刻，奥缇斯特小幅度拽了拽奥克的衣袖。

　　“嗯？”奥克偏头看过来，片刻后抬手绕过奥缇斯特的后脖颈，停在她侧肩上，往上抬了抬手指，轻声安慰道：“不怕。”

　　洋房门口，俞白漆黑的眸子转回来，微微抬了抬下巴，对阿奇沃乐说：“开门。”

　　阿奇沃乐：“你怎么不开？手气不好？还是运气太差？”

　　俞白：“懒。”

　　阿奇沃乐：“我——”某个字被俞白的白眼堵在了喉咙口。

　　“……开就开！”

　　阿奇沃乐虽然还是那副怂包样子，但考古学家的好奇心理终究占了主导地位，驱使着他抬起手，开了洋房的门。

　　阿奇沃乐先进去，俞白紧随其后，之后是灵瞳。

　　轮到卜特尼思特的时候，她正准备抬脚越过洋房门槛，却听见后面传来很小声的窸窣声。

　　她看过去，瞧见奥缇斯特已经缩在了哥哥奥克怀里，奥克此时正眼神温柔地安慰着她。

　　卜特尼思特最终走下来。

　　“奥缇斯特。”她轻轻喊了一声。

　　奥缇斯特从奥克怀里偏过几度头，好看的眼睛透过薄雾，瞧见卜特尼思特伸手从腰间的包里摸出了什么。

　　“噗呲——”

　　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奥缇斯特忍不住缩了下脖子，接着，淡淡的花香掠过鼻尖，奥缇斯特耸着的肩膀终于塌了下来。

　　她整个人似乎还处在蒙的状态，还是奥克提醒她，才回过神，揪着奥克领口的手才逐渐松开。

　　卜特尼思特收好香薰，伸出手悬停在奥缇斯特身前。她笑着对她说：“跟我走吧。”

　　不知道是不是卜特尼思特香薰的作用，奥缇斯特原本慌乱的心冷静下来不少。她试探性伸出一点手，却也只是始终停留在原地，没有伸出去。

　　卜特尼思特见状只好无奈伸出全部手，把奥缇斯特冰凉的手握紧。

　　她抬眸对上奥克的眸子，对他说：“我带她进去。”

　　奥克点了点头：“谢谢。”

　　“不客气。”说完，卜特尼思特牵着奥缇斯特的手，抬脚进了洋房。

　　奥克在原地站了几秒，才匆匆跟上。

　　洋房一楼。

　　碎裂的玻璃、砖瓦铺满了地，潮湿腐烂的气味充斥着整座屋子。俞白进来时，刺鼻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猝不及防吸了一口，连咳好几声才缓过来。

　　阿奇沃乐捂着鼻子往前走了几步，扫了一圈面目全非的一楼。

　　“我的天，烧这么惨。”他连啧了好几声，“这还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么？”

　　俞白脸色逐渐恢复过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咳嗽的缘故，嗓音有些哑：“找找看喽，说不定运气好，没几分钟就找到了。”说完他便往前迈了迈腿。

　　阿奇沃乐和灵瞳跟上。

　　一楼中规中矩，却没有类似于客厅一样的地方。除了左侧通往二楼的楼梯外，就只有占据了半个一楼那么大的工作区。

　　不过一场大火之后，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

　　俞白往工作区迈了迈腿，踏上台阶。

　　一张铺满了灰尘的大桌子，和嵌入式的巨大书架——不过很多书都被烧毁了。

　　俞白绕到桌前，垂眸粗略扫了眼桌上没有被完全燃尽的纸张残留——都是一些方程式。视线往其他地方挪了挪，挪到某一处的时候，俞白蹙着眉，歪了歪头。

　　他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拨开铺在上面的纸张灰烬——

　　一抹白色在暗色的灰烬中亮眼无比。

　　俞白往下挪了挪手，捡起那片指甲盖大小的纸张碎片，在指间。

　　……这应该是某样东西的采集数据。

　　因为白纸黑字写着：数据正常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白纸边缘似乎还写了什么，不过大部分已经被烧掉了，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斜杠和用阿拉伯数字写的“0”。

　　“看来这里是起火点。”灵瞳好听的嗓音幽幽响起来，俞白回了神，就听见对方又说：“这些是化学方程式，或许是这栋房子的主人在实验时，不小心碰倒了化学试剂，使得和某样东西产生化学反应，发生爆炸着火。”

　　……结合采集数据来看，这样的猜测可信度很高。

　　俞白继续盯着指间残页。

　　“哒——哒——哒——哒——”

　　俞白往右边偏了偏头——

　　就瞧见一个外壳已经不成样子的老式挂钟，顽强地在工作区和楼梯口中间响着。

　　俞白收起残页，好奇谨慎地走过去。

　　老式挂钟的指针已经不动了，只有内部的机械零件还在“哒哒”工作着。俞白抬头望着钟表上的时间——

　　7点38分。

　　……不，也有可能是十九点三十八分。

　　门口响起动静，洋房内的众人往门口投去视线，就瞧见弗瑞思特讪讪地走进来，手里还捧着很多干柴。

　　她“唔唔”说着什么，可惜众人都听不明白。

　　……哦不，有一个人听懂了。

　　俞白：“走了，回去了。”

　　阿奇沃乐：“不看啦？”

　　俞白已经动身前往门口，闻言，他停下步子，回头看着阿奇沃乐：“你还能找到什么么？”

　　阿奇沃乐望了一眼周遭，似乎找不出什么了。

　　“……哦。”

　　回到旅馆后，弗瑞思特就去烧水了。有了柴，几人总算是可以洗澡了。

　　阿奇沃乐已经等不及了，出门一趟，身上的味道又大了很多。俞白是最后去洗澡的，等他洗完澡，回到房间，就看见灵瞳正坐在飘窗台上，偏头望着外面。

　　俞白关好门走进去，出神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偏头看过来。

　　俞白走上来说：“我发现你很喜欢这个姿势。”

　　灵瞳：“什么？”

　　俞白说：“不管是在Er的屋子里也好，列车休息室里也罢，你似乎很喜欢曲着一条腿，靠在窗边，看外面。”

　　灵瞳：“……”

　　“而且还看得出神。”俞白补充。

　　灵瞳：“你不也是？”

　　俞白笑了笑，没说话。

　　他背靠上墙，两人这时就像在Er的小屋里时一样。

　　灵瞳垂了垂眼睫，重新偏过头，瞧着窗外说：“我在想事情。”

　　俞白闻言看过去：“什么事情？”

　　灵瞳却没说话。

　　其实灵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靠在这里，想事情……这其实是为了应付俞白的话，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俞白见对方很久都没回答，便往房间里偏了偏头——

　　正巧瞧见了靠在床边的猎枪。

　　他盯着猎枪看了一会儿，说：“你说在你能想起来的记忆中，有一对夫妻……”

　　灵瞳闻言看过来。

　　“……你还说，我的眼睛很像你认识的一个人。”

　　俞白看过来，对着灵瞳的眸子说：“你说你看我的时候，会想起一些关于他们的片段。”

　　“你想找到那段缺失的记忆么？”

　　灵瞳心脏倏地一颤。

　　或许是俞白在说这句话时，语气太沉重；又或者是灵瞳自己太想知道那段记忆中，他们的样子。他觉得有一种暗流，马上就要从身体中涌出来。

　　他倏地移开视线。

　　男生的喉结上下滑动着，胸口起伏的规律和幅度都很不均匀。俞白看着他，对方却又偏开头，抛出一句：“别看我。”

　　他靠在角落里，试图冷静下来。

　　可是偏偏对方却说：“如果我偏要看呢？”

　　灵瞳猛地看过来。

　　……如果偏要看呢？

　　俞白靠近，灵瞳凸起的喉结又上下滑动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某个片段，于是问：“你是想问我，我记忆中的那对夫妻，是不是你父母，对不对？”

　　他对上俞白漆黑的眸子，脑子中迅速闪过一幅模糊的画面。

　　但那太快了，根本看不清。

　　灵瞳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说。

　　俞白：“对。我想知道，你说的那对夫妻，是不是我父母。”

　　俞白往前倾了倾身，坐上飘窗的台子：“我父母很多年前就离开了我，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来了这里。”

　　“之前Er和我说过，说她遇到过一对夫妻，那对夫妻手上也有这样的手链。而且帕特也说了，说他那批人中，正好也有一对夫妻。”

　　而且和灵瞳说的话一样——

　　他的眼睛很像他们。

　　“我想弄清楚，你们口中说的‘夫妻’，到底是不是我父母。”

　　……

　　两人彼此看着对方很久，都没有说话。

　　或许是夜深，倦意涌了上来，让大脑产生错觉；又或者是太想知道到底他们口中说的“夫妻”到底是谁，俞白盯着灵瞳漆黑的眸子，片刻后倏地起身，压倒灵瞳。

　　灵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开口问对方：“你做什么？”

　　俞白动了动唇，略微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有点苏：“你不是想知道那对夫妻的样子么？正好我也想知道。灵瞳，你帮帮我，好不好？”

　　……也当是帮你自己。

　　俞白动了动手，指腹掠过灵瞳的下唇。

　　……痒。

　　“俞白，你冷静一点！”灵瞳试图推开对方，但是对方力气好大，纵使他用尽了力气，也推不开对方一丝。

　　“你说你看我就能想起来的，你快想啊！”

　　灵瞳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句话后，心脏忽然软了一下。

　　“俞白……”

　　俞白紧紧攥着灵瞳的手。

　　……好烫。

　　“你发烧了。”灵瞳重新抬起眸子，对上面前的男生。

　　身上的人似乎有一瞬间恍惚，灵瞳起身压过去。

　　俞白终于回了神。

　　见对方的眸子中终于有了光，灵瞳才起身。

　　俞白也起来，坐在飘窗台上低着头。片刻后，他才开口说：“对不起，我没控制住。”

　　月光调皮地挪过来，那种感觉又来了。

　　不知道是什么魔力的驱使，灵瞳抬了抬手，绕到俞白脑后，摸了一下：“不怪你。”

　　俞白似乎在发呆，并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他只是攥着手指，过了会儿往旁边偏了一点头，像是不愿意面对对方。

　　“……我先去睡了，晚安。”

　　男生说完迅速从飘窗台上下来，径直走向床铺，掀开被子躺下。

　　……

　　灵瞳独自坐了很久，手还悬停在刚才的位置。直到夜里的温度降到了最低点，他才收了手，下来关了灯，摸黑睡上了地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