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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孤坟柳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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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琢!”
秦琢的身影顷刻消失在昏黄的暮色中,连周负都没能叫住他。
周负正要去追,羲和却拦住了他。
“随他去吧,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周负迷茫地望着祂,眼中满是困惑:“可是……”
羲和向来慈祥的面容流露出几分冷硬:“作为承寰使,他必须习惯生离死别,那位移天君付出了那么多,不是让他把时间浪费在自责和软弱上的!”
周负忍不住大声反驳道:“阿琢才不是软弱的人!他只是需要平复一下情绪!”
格翁里的脸上也满是惊慌失措,她不安地揪住了身上的被褥,眼中再次闪烁起惶恐之色。
“秦公子他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格翁里求助般望向周负,怯生生地开口。
羲和的眸光如同被乌云笼罩的夜空,深邃而沉寂,祂问:“你知道移天君此举意味着什么吗?”
“什、什么……”
羲和屈指抵住了下巴,一边理解着移天君惊世骇俗的破局之法,一边向格翁里和周负解释道。
“移天君所铸的那把可以杀死无限主神的剑,本不该存在,或者说本来不可能存在,但是移天君用他自己的【存在】,去换取了那件兵器的【存在】。”
“按照移天君的说法,原料是万界永在的山海玉书,无限主神死亡的【事实】,山海界毁灭的【未来】,以及他的【存在】。”
“山海玉书是最好理解的,承载寰宇、稳定自我、化身万千是其具有的三个最主要的权能,也是构成兵器的基底。”
“因其承载寰宇,所以也能承载其近乎只是个概念的力量;因其化身万千、稳定自我,所以能够呈现出长剑的外形,而不会轻易崩塌溃散。”
“无限主神死亡的【事实】与山海界毁灭的【未来】……我想这两者应该是协同生效的。”
“移天君在铸剑过程中也借用了噎鸣河的能力,我推测,在兵器刺中无限主神之时,无限主神会瞬间被拉入那个已经被扼杀的【未来】。”
“而在那个【未来】中,无限主神的死亡已成为既定【事实】,那么祂自然无法存活于世了!”
羲和热烈的话语如同激流般涌出,声音中充满了对秦移赞叹与钦佩。
纵使以大荒主母的雍容气质,祂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开始在屋内一圈又一圈地踱起步子来。
“奇迹,这才称得上真正的奇迹!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羲和的嗓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动,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移天君,秦移……当真无愧‘移天’之名!”
“一万多年了,一万多年了啊!我们终于看到了杀死无限主神的希望!”
“移天君颠覆了整个战局!两界的命运都将因他而改变!”
格翁里有点难过,哽咽道:“可是移天君已经……”
羲和停下脚步,沉默片刻后,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移天君用自己的存在,作为铸剑的原料,这是何等的勇气与牺牲,可惜,对于山海界而言,移天君秦移从未‘存在’过。”
祂将手放在格翁里的肩头,语气万分沉重。
格翁里的睫毛在剧烈颤抖着,宛如风雨中凋零的花瓣,显得沉重而脆弱。
她只是个修为低微的普通女孩,不能完全理解羲和大神的意思,但能隐隐约约地意识到,移天君牺牲的不仅仅是他的命。
移天君付出的是他的一切——真正意义上的一切。
周负及时补充说道:“移天君的存在已经被他所铸造的兵器取代了,因此……所有能证明他存在过的痕迹,都已然被世界最基本的规则抹杀了——阿琢和我除外。”
“阿琢本身的位格无限接近于世界,而我拥有部分秩序的权柄,这种简单粗暴的抹杀对我们无效。”
“加上你——格翁里,你原本就是来自‘那个’未来的人。”
“现在,唯有我们三个是移天君曾经存在的见证了。”
格翁里嘴唇紧抿,眼角微微下垂,再抬眼时,眸光中只有坚毅与决绝。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紧握,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
“其实只有两个。”
“为了顺利通过噎鸣河,我将那把剑封印在了我的血肉之中——西疆最擅长这些旁门左道。”
“想取出它,必须杀了我。”
………………
秦琢猛地冲出庄园,脚步在门口的青石上留下一串急促的回响,离开庄园后,他的脚步越来越慢,最终缓缓停滞下来。
格翁里话里话外透露出的噩耗,让他的思绪如同被风卷起的尘埃一般,四处飘散,找不到归处。
“哎?那人好像是……昆玉公子?喂,昆玉公子!”
一声热情的问候从不远处传来,声音还有些耳熟,秦琢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就见清冷出尘的坤道带着一个圆脸小道士和一个青年道士,向自己走来。
那落后一步的圆脸小道士还在兴奋地冲他挥手,刚刚也是他出的声。
秦琢眨了眨眼,勉强扯起了嘴角,露出礼貌的笑。
“邵唐道长,明寓小道长,还有……”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位青年道士,回忆片刻才认出他来:“……明弦道长。”
来者正是万象洞大师姐邵唐、二师兄明弦,以及弟子明寓。
数月前常羊山一战,多亏邵唐舍生忘死,以秘法拖延刑天的攻势,才能坚持到各方齐聚常羊山,共同应对那场突发危机。
而圆脸小道明寓,则是在怒涛先生秦宏声的带领下,与许云烟、孟休一起参与了围杀天魔的行动。
虽然与梼杌的计划相冲,不小心让一个女性天魔逃脱,但明寓也及时将刑天的头颅夺回,立下赫赫功劳。
至于明弦……
据秦琢所知,此人应该是万象洞掌门玄霞子留下的退路,万一玄霞子和邵唐遭遇不测,那执掌宗门、传承道统的重任,就落在明弦的肩上了。
三人皆身着万象洞的羽衣,明寓明弦五色,邵唐七色,应该是代表万象洞来参加涂山之会的。
邵唐在刑天一战中强行使用了禁术,虽侥幸未死,但经脉尽断,气海破碎,根基严重受损,险些道途断绝。
秦琢从黄帝的苗圃里求得灵丹,一出昆仑就听闻龟山异变,不能亲自登门送药以及道谢,只能托人转交。
现在看来,邵唐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昆玉公子可有心事?”明弦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
秦琢迟疑片刻,斟酌着问:“那个,我初次拜访万象洞是什么时候的事……”
邵唐点点头,表情仍是淡淡的,说道:“那是十年前,彼时昆玉公子不过舞象之年,便一人一剑战尽武都群英,风姿卓然,令人心折。”
秦琢霎时间如遭雷劈,愣愣地看着万象洞的三人。
“……我、我是一个人去的万象洞?”
明寓挠了挠后脑勺:“是呀,不过我那时还很小……呃,那只孟极算不算?”
随即他又艳羡道:“我听说昆玉公子垂髫天聪,年幼时便独自离家远游,真是了不起!”
回应他们的是秦琢长久的沉默,他的目光满是茫然,似乎没听懂他们的话。
秦琢张了张嘴,嘴唇哆嗦着,嗓音飘忽,被晚风敲得粉碎。
“不是我……”
他的声音沉闷而颤抖,整个人似乎下一刻被无形的压力撕成无数碎片,再也粘合不起来。
“那是师尊,不是我……”
以一己之力横扫天下英雄的传奇不是他,是他的师尊秦移!
那个独步江湖、傲立巅峰的人不是他,是移天君!是秦家前代家主!
——是秦移!
忽然,秦琢一步跨上前,猛地抓住了明寓,几乎要将他拎起来。
“昆玉公子!”明弦一惊,急忙伸手阻拦。
秦琢已双目通红,不管不顾,一把挥开了明弦的手,令他的手臂一阵酸麻。
“铿——”
邵唐腰间的短匕出鞘,仅露半寸锋芒,其声犹如龙吟虎啸,震人心魄。
大师姐的面色阴沉下来,眸中闪着凌厉的光。
“我派向来奉昆玉公子为座上宾,若公子得寸进尺、欺压我派门人,就别怪邵唐不顾情面了!”
秦琢不看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失神的明寓,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的师尊是何人?”
明寓愈发困惑:“昆玉公子乃是蓬莱秦家出身,至于师承何人……这我确实没听说过……”
他的说话声很微弱,神色惶惶,满心不安。
邵唐和明弦都没有轻举妄动,今天的秦琢实在太奇怪了,他们从未见过他这幅面色铁青、几近暴怒的样子。
而且在这股毫无由来的愤怒之下,还隐藏着一种深深的绝望与悲伤。
听完明寓的回答,秦琢的动作凝固了,表情也像冻住了一般,片刻后,他终于松开了明寓。
“……对不起。”他垂着头向三人致歉,“吓到三位了,是我的错。”
他迟钝地思考了一下,取出了陆吾赠他的那卷《纵地金光咒》:“此法赠予万象洞,权当我的赔礼。”
邵唐看出此物贵重,不敢随意接受,把卷轴轻轻推了回去。
“情急之下,难免失态,公子不必如此自责。”
直接受害者明寓也没有责怪秦琢,而是担忧地望着他:“今日午后,我听到了一个传闻,说昆玉公子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还找到了真正的亲人,即将离开秦家……公子是因此而心有郁结吗?”
秦琢苦笑了一下,笑得很难看,避重就轻道:“我有事要与家主商谈,三位,就此别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