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空间》迟以恒

3、第三章

　　来人给他递了包纸巾。

　　林域没抬头，夺过来纸巾囫囵擦了把眼泪，说：“您日理万机，跟我说什么抱歉。”

　　“抬头。”

　　林域的亲朋好友总爱宠着他，原因无它，不过只是因为林域哭起来时眼眶发红地望着他们，这一望附带一种世人皆负他的破碎感，无论是非对错下意识会让他们产生罪恶感。

　　以至于这几年来大伙能软绝不硬，使得林域越发娇惯。

　　他抬头望向许瑾珵，晶莹剔透的眼泪随着他开口说话，又一颗颗掉出来：“我手疼，我想回家······我想我爸妈了呜呜呜······”

　　许瑾珵失了神，半响后又是一句：“对不起。”

　　好没人情味儿的领导。

　　这里的一切都没人情味儿，或者说是没活人味儿，一帮子活了成千上万年的老妖精世间冷暖见多了，便越来越觉得人各有命与我何干了。

　　更何况这位空间之主大概都没正经当过个人。何苦想从他身上讨得份安慰，何苦芥蒂他的木讷。

　　林域在心里摇摇头。

　　出乎他意料的是，许瑾珵笨拙地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六月份的晚风相较于许瑾珵的怀抱显得十分凉爽。

　　文明、拘谨时代风气的发展洪流下，肢体接触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难以施展。打林域记事儿以来，哪怕与人勾肩搭背都没有过，更何况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他食髓知味，把头埋进了那人的肩膀。

　　冰块儿你这么热不会化吗？

　　答案显而易见，这货整个人呆板的像根木头。抱上他的那一瞬大概率是脑子抽了根筋而非枯木逢春。

　　林域声音闷闷地说：“我想回家。”
　　“你——”许瑾珵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改口道，“会回去的。”

　　神仙不赶公交，所以林域有幸蹭上了大领导的瞬移快班车。
　　用时不到2秒，林域就站在了一个白色实木门前，门上挂着一个椭圆形的棕色门牌，上面写着：3

　　“你的住所，7府7栋2楼第三间。”许瑾珵背着手在一旁指挥道，“刷卡进。”

　　林域扭头给许瑾珵回了个颇为幽怨的笑，紧接着用指尖从口袋里捏出来了那张害他手差点报废的罪魁祸首。

　　滴——
　　欢迎入住。

　　一室一厅一卫，像是酒店，但对孤家寡人来说倒也足够。

　　“我可以改造这里吗？”林域看着这里样板房一样的装修撇了撇嘴问。

　　“可以。”

　　林域捧出双手作祈祷状大言不惭地说：“给我点钱。”

　　“书呢？”
　　“嗯······那什么，”林域收了手，往后一背道，“······有害垃圾。”

　　“你卡里有基础金，够你过活一个月。想装修，那就跟着江文京好好工作。”许瑾珵不见外地坐到沙发上，俨然一大资本家的风范。

　　林域小声嘟囔道：“万恶的资本家，把人平白无故抓过来当劳动力不给点好处就算了，还玩起PUA了，多给俩子儿都不肯是怕财政赤字通货膨胀吗？”

　　“说什么呢？”
　　“说您是万——完美的领导者，”林域差点秃噜嘴，幸亏脑子反应快，圆了回来，“嗯对，完美！”

　　我可真是个天才！

　　许瑾珵只笑了笑，留下句好好休息就立刻消失不见了。

　　还真是日理万机，一会儿也不愿多待。

　　林域拉开窗帘，让假白的月光透了进来，毫不犹豫地关掉了屋里所有的照明物。

　　崴脚式儿地晃悠到了沙发上，头仰靠着沙发靠背，闭上了眼。

　　也不怪林域多愁善感。
　　这一天可算是始料未及的怪诞，不明不白来到异域他乡，人生地更不熟，唯独能叫的出来名字的几人还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虽然也许最不靠谱的还属他自己。

　　但这一切归根到底又不是我的错。

　　林域在咒骂许竞诚的心声中昏睡了过去。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竟梦见一封来自许竞诚的信。

　　信上写着：这里是自由的国度，一切有序终将归结于此。

　　塞他信的人压低了鸭舌帽，看不清脸。

　　林域读完信追出去时已然晚了时机。

　　就在他转身想要原路返回时，他看到了路尽头有一人带着鸭舌帽正死死望着这边，而那人竟长着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林域惊醒了。

　　惊悚感随之而来的是脖子的酸痛感。

　　靠，落枕了！

　　他来不及细想梦里的种种，忙双手抱着脖子慢慢矫正。

　　短短不过一天，情感性泪水和生理性泪水淹的林域眼睛红肿，往外说是被人哐哐揍了两拳也怕是颇具说服力。

　　门口俩大哥今儿个见了他准又有得聊。
　　得拿鸡蛋滚一滚。

　　咕唧——林域肚子配合地叫了一声，控诉被虐待了不到一天。

　　这地儿也没东西吃啊。

　　林域心里这么想着，却又不信邪地打开了冰箱门。

　　好家伙，电费不要钱吗？！
　　空空如也的冰箱居然开着！开着！

　　大半夜的去哪找吃的？

　　林域捂着肚子又摊了回去。

　　不行，我要吃饭！

　　他从沙发上弹起来，手拍拍衣兜确保卡还在就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直奔行政区。

　　大资本家可不能955！不是摆渡人全权负责嘛！我饿死了他不能不管啊！
　　这楼灯火通明的，员工都在奋斗，他有什么理由熄灯？

　　林域正准备敲门就被人喊了住。

　　“找我？”

　　林域翻过身来，理直气壮仰着头说：“嗯，我饿了！”

　　“你家楼底下不能吃饭吗？”

　　林域哪知道楼底下便有个地下的小吃街，早知道，他才懒得跑这么远。

　　“我······其实是来，来看你的。”

　　许瑾珵对他的胡话倒像是受用，只漫不经心扫了一眼便说：“想吃什么？”
　　“满汉全席！”

　　“脖子怎么了？”许瑾珵看着他一直不自在地仰着脖子，忽略了他满口跑火车，问道。

　　“······黄焖鸡米饭，娃娃菜加宽粉加金针菇。”

　　“让开。”

　　嗯？这还过分？

　　许瑾珵见他不动，又开金口道：“开门。”
　　“哦。”

　　林域上一秒刚转身让开道，下一秒就被许瑾珵按着肩膀啪一声膏药上了后颈。

　　凭空变物，高级！

　　黄焖鸡米饭变的也好吃！

　　林域心满意足地吃了两碗米饭，然后脑子像是来了电，意识到两个很严重的问题。首先，许竞诚到底怎么回事？
　　其次，他放下筷子，问：“您为什么不直接给我变出来个止疼药？”

　　“不会。”许瑾珵合上那本让林域脑瓜子疼的书回道，“这里的人都是精神实体化形，没有生老病死一说，所以没有学校和医院。

　　“唯独你是个例外。”许瑾珵说话时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奈何林域会错了意：我还挺特殊，这简直是小说里凭空出世救世主的待遇！

　　“年龄状态可以去民政局更改，不过目前没有选择16岁以下的。还有三种特殊的职业：摆渡人，复拓者和司命。”
　　“复拓者的工作就是依照图纸，凭空造物。止疼药因为不需要所以没有图纸。”

　　“那司命和摆渡人是？”林域好学地问道。

　　“摆渡人主要是引荐人来到这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嗷，连坐制HR。

　　“至于司命，江文京会告诉你。”
　　林域：“行吧。”

　　他也没指望许瑾珵能说多少，毕竟大冰块说话时携带冷气，说多了反而容易消化不良。

　　“吃完就去找江文京吧。”许瑾珵大手一挥消灭了厨余垃圾并下了逐客令。

　　林域叹了口气，确认到：“咱这儿996？”
　　“偶尔007。”

　　偶尔？偶尔就是隔三岔五，隔三岔五就是经常，经常就是每天，造孽啊！

　　林域耷拉着脑袋磨磨蹭蹭地下了楼。

　　果不其然，一出电梯门就是两大哥的慰问。

　　“好家伙，你这眼睛和脖子是咋整成这样的？”
　　“哎，这玩意是膏药吗？我还头回在这儿见。”

　　林域摆摆手赶忙逃走，全然忘了江文京房间里的骷髅头侍卫，措不及防又被吓了一跳。

　　身后俩大哥还在不停地讨论。
　　“这是被开特权整了？”
　　“可怜孩子，哎不过你说，会不会上面突然改政策让生病受伤了？”

　　“可别乌鸦嘴，五万分多难攒，甭再加难度了。”
　　林域被吓那一跳，以至于后面只听见个没头没尾的五万分，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打人需要花五万？

　　小骷髅头今天咧着嘴笑，还自带bgm。
　　林域在心里给它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坐到了江文京对面。

　　江文京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一个眼神也没给到林域：“哟，回来了？好玩不这里？”
　　“好玩个鬼。”林域本想趴桌，又碍于脖子依旧酸疼，只好往后倚住椅背。

　　“那能转悠这么久？”江文京说完才瞥了他一眼，过了会儿又像是刚意识到有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回眼确定了一番。
　　林域赶在这人出声前，耸肩道：“你猜。”

　　江文京眯眼看向林域脖子，后幽幽说了句：“我懂了。”

　　嗯？你懂什么了？
　　这下换做林域不知如何是好了，他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拉下脸面说：“懂什么？”

　　“瞎，你还不信老子的洞察力。”江文京嗔怪道，“空间之主对尉迟策大打出手，不小心把你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