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空间》迟以恒

1、第一章

　　“现在是2036年6月1日晚22点整，欢迎收听晚间新闻，我是主持人许竞诚。”

　　播音腔正从耳机里一字又一字地落入林域脑子里，一点点侵蚀着林域的神智。

　　在科技突飞猛进发展的2036年，传统新闻行业被冲击的只剩下了最后这么一档节目。据说披荆斩棘留下来的原因仅是因为相较于其他档，有一批固定的观众。

　　而这批以林域为例的受众，实质上也只是拿它当作助眠的工具。

　　“今天下午，有部分群众在D市目睹到海市蜃楼景观——”

　　林域打了个哈欠，半梦半醒地想着：新闻原来还是能报道点网上没有的东西。

　　困意加强了力度，不一会儿他就入了梦乡。

　　梦里，林域站在D市的标志性建筑物前，抬头看见了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城市。

　　这座城市半身藏在云层里，看不清全貌。露出来的那部分若有若无的显示出众星揽月般的布局——百层大厦下都是些相对矮小的建筑物，绕着大厦半圆环状展开。

　　“今天下午，有部分群众在D市目睹到海市蜃楼景观——”
　　“今天下午，有——”

　　此时此刻，新闻播报一遍又一遍环绕在林域的耳边，分不清源头，且速度和频率在不断地加快。

　　林域被聒噪的声音吵的愈发头疼，他死死捂住耳朵，慢慢转动身体，环顾四周。

　　D市的标志性建筑物是座造型如同春笋的金融中心大楼。大楼顶层闪着的亮光抓住了林域的目光，他不管不顾地闯入大楼，直奔顶层。

　　林域缩到电梯角落里，头疼欲裂地骂道：哪个神经病不关广播？！

　　等电梯顺利到达顶层，打开门的一瞬间林域起身冲了出去。

　　这一层除了称重柱再无其他东西，林域不死心地寻找着那束光。

　　他横穿过整层，后头才望见那闪光在电梯旁的落地窗外面。

　　大爷的！

　　林域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落地窗狂奔。

　　一步之遥时，他发现脚底下一空，整个人坠了下去。

　　——
　　白炽灯的光模糊地发散着，又随着林域眼皮的挣扎汇聚再重分。

　　原来是场梦······

　　他直挺挺地坐起来，耷拉着脑袋缓着神，脑子里又不听使唤地回顾梦里的种种。

　　梦里的景象诡异又美丽。

　　得找人画出来。

　　林域闭着眼拉住被子一角，磨磨蹭蹭地掀开。又摸向右手手腕准备打开虚幻屏——近几年新兴起的一款依靠压缩空气与光影折射呈现内容的通讯工具，而手还没按上去，就呆呆地悬在了半空之中。

　　他猛得睁开眼，心如死灰地印证自己刚回过神来的想法：被子质感不一样，他不在自己家。

　　极简黑白配色装横让林域眼睛发疼。

　　我这是被卖了吗？

　　林域光着脚下了床，不顾大理石地面凉得冻脚，两三步走到了落地窗前。

　　他两手向外拉开厚重的窗帘，不一样的世界随着阳光洒进眼里。外面的景象与梦里的海市蜃楼在这一刻重叠。

　　林域不由得愣了愣，随后整个人瘫坐在一旁的办公椅上。

　　我还是在做梦吗？

　　不对不对，我现在很清醒，这不是梦。

　　他转着椅子面向了拐角处由白色铁链吊起来的办公桌。心烦意乱地拿起上面摆放整齐的书。

　　随手一翻，只见里面半点墨水没有，典型的无字天书。

　　装货！
　　林域气不过嘟囔着要把书放回原位。

　　书还没脱手，他莫名觉得有股子凉风从他背后袭来。

　　林域装作若无其事，小心翼翼地把书推平，慢吞吞转了一百八十度后发现，一位如同冰块化形的男子正冷冷地盯着他。

　　这名男子身着长度到膝盖的黑色翻领风衣，胸口上别着把银色眼镜。头发发尾略长，跟领口似平未平还带点小卷的弧度。

　　正在盯着林域的那双瞳孔颜色很深，一眼望不到底下的情绪。整个人从头到尾都让他觉得发寒。

　　“你······好？”林域试探着问。

　　人形冰块没搭理他，只是上下打量着林域。

　　林域此时穿着身米色的睡衣，头发蓬乱地盘着腿坐在椅子上。

　　他不自在地扒拉两下头发，又把脚乖乖地撂在了地上。

　　“谁带你来的？”那人终于开口道，声音与林域预想的大差不差，只是带着些难以察觉的孤寂与悲悯，倒是不凶。

　　林域想了想，犹犹豫豫地开口回答：“许······竞诚？”

　　那人神色有了一瞬的改变，都被林域看在眼里。

　　吓得他改口称不知道。

　　此时第二个人凭空出现在了这里，来人穿了一身颜色复杂的涂鸦风工装，张口便是句符合不着调气质的：封后还是封妃？

　　当然，顺利喜提冰块的眼神攻击。

　　冰块问：“你带来的？”
　　花枝招展回：“我哪敢？”

　　林域觉得两人像是在讨论怎么剁了他，正准备逃走，就被花枝招展喊了住：“挪什么呢？摆渡人是谁啊？”

　　“百度人？”林域不解，他记得这么古老的称呼好像原本叫度娘的吧。

　　“带你过来的人。”

　　林域看了看冰块，纠结半天还是觉得不清不楚更保命，于是理直气壮地说：“不知道。”

　　“叫什么？”
　　“林域。”

　　他手从空中拽出面屏幕，操作了几下，歪过头来诧异道：“三次来的？你要不知道摆渡人是谁,那只能送到阴曹地府了。”

　　林域眼见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又把第一个答案说了一遍：“许竞诚。”

　　顿时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

　　片刻后，花枝招展嘴角抽搐地说：“你猜他叫什么？”

　　林域见他这模样，心里了然，无奈抿嘴道：“许竞诚？”

　　花枝招展笑了声后，正色道：“欢迎来到混沌空间。我是第三区区长尉迟策。”
　　“这位，空间之主许瑾珵。这里可没有你嘴里的许竞诚。”

　　林域两眼一黑，只觉得四肢好像都已被砍走，正在去阴曹地府喂鬼的半路上。

　　许瑾珵：“什么规则来着？”
　　尉迟策：“摆渡人全权负责。”

　　林域低头把头埋进手里，等着这位空间之主下死刑。

　　可惜没等到死刑，等到的是一句不明不白的：知道了。

　　“抬头。”许瑾珵命令道。

　　林域捂着脸把头抬高了几度。

　　“手放下。”
　　“哦。”

　　尉迟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如今诺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林域错过许瑾珵的目光，一五一十地说清了自己怎么平白无故到的这里，希望能获得从轻处罚。

　　句句实话，但却不敢看着许瑾珵完全是因为，林域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了份悲伤。

　　这份悲伤看得他心发抖。

　　许瑾珵没说话，只是递了本书给他便消失不见了。

　　书上赫然印着几个大字：混沌空间基础生存指南。

　　林域知道，自己这是被无罪赦免了。

　　指南特别厚，林域翻了两下就没心情再看下去，转头把书放在桌子上，躺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时，听见的是微乎其微的翻书声，定睛一看是那位空间之主大人。

　　等等······
　　空间之主！

　　林域从床上弹起来，四肢不协调地给许瑾珵问好。

　　许瑾珵没抬眼，又翻了几页书问：“看完了？”

　　林域自觉理亏，低头捧着团空气，小声说：“没。”

　　双手被指南压得一沉，心也随之落进了肚子里。

　　“右侧箱子里有衣物，换好。”

　　“哦。”林域抛下刚没捂热的指南，着急忙慌地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整套衣物。

　　当场换了上。

　　这身衣服偏休闲风，白上衣黑裤子白鞋，中规中矩。穿在林域身上意外的很是贴合。

　　“伸手。”

　　林域现在如同刚出生的幼儿，一切都需要许瑾珵的打点。但好在，他够听话，让做什么做什么，以至于大家长不至于发怒。

　　又无端心想，他好像也不会生气。

　　许瑾珵拿出一张薄薄的芯片说：“身份证号：3Ca07723。”

　　下一秒，芯片消失的同时，林域手心里传来了巨大的痛感。

　　有什么东西在剥开他的肉。

　　他痛得直冒冷汗，并忍不住哭出声来。

　　那东西停了下来，又从肉里抽了出去。
　　“啊！”

　　许瑾珵手上的芯片带着血重新出现，他说：“你还真是特殊。”

　　手上的痛感持续着发酵，林域的委屈感一时难以遏制地窜上心头，眼泪停不下来地涌出来。

　　“这里没有医院。”许瑾珵冷酷地说着最无情的话。

　　“你明明可以直接让我死的。”林域带着哭腔控诉道。

　　许瑾珵被他这句话控在了原地，几秒过后才说：“对不起。”

　　又不多时，尉迟策才带着麻醉剂、止疼药和一张IC卡姗姗来迟。

　　尉迟策意味不明地看了林域一眼，开口道：“你知道搞这玩意儿多费劲吗？”

　　林域边乖乖地伸出胳膊边小声嘟囔：“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的错。”

　　尉迟策给他打完药扔下一句，好好活着吧。又再次不翼而飞了。

　　许瑾珵把芯片换到IC卡里，递给他说：“只能这样了，拿好。”

　　“混沌空间根据三次世界六个居民州分为六区。这里是第三区，也就是身份证号开头的3。行政区划分为段府，A到F共六段，府的数量各段不同。按职业又分abc，a公务，b商业，c制造。”
　　“C段主管灵异、神仙、志怪。那边正好少缺一个司命，你过去吧。”

　　这一段话里林域虽有好几处都没整明白，但一想到那些个面目狰狞的鬼怪就怵得慌，完全忘记了脑子里成串的问题，只剩一个痴人说梦的祈求：“我我我能换个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