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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番外——仙界前尘 ...

  •   转眼间,一千九百年匆匆而过。
      天界一片祥和,自千年前战神斩妖神于南荒,妖神之弟白勋成为新一任妖界首领,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为树立他在妖界的权威,白勋召集手下百万妖兵,大举进犯天界。战神钟秀率十万精兵连夜奔赴南荒战场,虽前期突袭失利,好在重整旗鼓半月后,天兵一方便连连告捷。更奇的是战神重伤痊愈后,神力竟更胜往昔,天界传闻是西圣王母亲自去探视,不仅送去九转仙丹,更是采天山雪莲供战神滋养、调理身体。这番舐犊情深,一时间在仙界也传为美谈。
      但这战势也不得不算旷日持久,足足一百载,百万妖军竟被斩损九成,战神却还不尽兴,就像猫玩老鼠一般,每次交战只斩一万妖军,其他残兵尽数放回,就这么一场又一场,慢慢地消磨敌人的耐心与意志力,一百年间将妖军连连逼退,从南荒退到东部平原,又从东部平原赶入西北荒漠。直到退无可退,妖军首领白勋看着手下仅存的五千残军,大有气数将尽的悲凉之感,万般无奈下只好举白旗投降,表示愿意归顺天庭,并歃血起誓,只要战神存世一日,便永不进犯天庭。
      冷面战神这才收手,派人回禀天界,得到天帝太一的恩允之后,这才接受了妖界的盟约。
      战神重返天庭后,并不怎么理会朝政,终日守着那百花园枯等着什么,玉琼殿偏室的焦火痕迹早已被抹去,在王母的恩令下,这间屋子又被从里到外精修了一番,因无人可住,为避免闲置,竟又将它做了杂物间,里面堆满了各位仙家送来的来自四海八荒的稀奇古玩。
      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遗忘了什么十分重要且珍贵的东西一般,努力去想,却又从脑海中搜集不到任何线索。似乎几千年来,他都是如此孤寂,又如此落寞,心下、身旁皆空无一人。看似高高在上,却久经高处不胜寒的荒凉。可为什么他梦中依稀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声音柔和清润,脆生生的,一直喊着他的名字,直直叫到了他的心坎里去。他曾想要去寻她的痕迹,找遍整个玉琼殿,却一无所获,他终是死心,或许,只是他梦中的倩影罢了。但这魂牵梦萦的梦中影子,竟缠绕了他近两千年,仍时常现于他的梦中,挥之不散。他又是挣扎又是凄惘,不知这影子究竟指向何人,竟千余年不可忘却。
      他偶尔还会去南荒战场,看着那片焦土回忆过往的战事;有时也去昆仑雪山静修几月,便重返天界。
      上次他去昆仑山静修,才刚下山,不自觉竟往南岭方向多走了几步,空灵的潺潺流水声吸引着他来到一处山涧边,他坐在溪边一块冰凉的漆黑礁石上,良久才注意到脚下竟盛放着一簇千年修为的铃兰花。那花存活千年不败,顽强的生命力令他动容,它似是竭力修炼想要化为人形,但始终不得要领。他探手一看,竟是仙缘全无。
      他轻声笑了,徐徐的仙力从他的手掌中溢出,又被汇入花株的体内:“看你如此伶俐聪慧又勤奋,本尊便给你一丝仙力,助你早日化形,之后的仙缘深浅,全在你个人修行了。”
      那花似乎置若罔闻,只是一味叫他给她取个名字。
      许是看她伶俐,一个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唤名竟脱口而出。
      自天界接受了妖界的臣服后,战神更是成为了天界战无不胜的神话一般的存在。俊美的上古神袛,数千年如一日地守护着仙界的安危,却独守着寒殿。一千多年前的往事早已不被众人提及,加上西圣王母的禁令,“毓灵”这个名字早已从仙册中被悉数抹掉,众仙更是无人敢在青帝面前提起这段情缘,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被尘封在了一千九百年前的那一天的诛仙台下。
      青帝正妃之位悬而未决。四海八荒稍居尊位的仙家皆跃跃欲试,将自家掌上明珠的画像送往青帝府邸,盼能入青帝法眼,联姻以结二姓之好。
      于是,无数出身显赫的妙龄女子的画像被一幅幅送进玉琼殿,却又无一例外地被悉数退回。千年如是。
      “青帝这是想孤家寡人至永世了?”西王母听闻此事,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原本以为斩断二人情缘,青帝就可恢复往昔的乖顺,安心找个实力强大的仙家联姻来巩固他的尊位,没成想,竟还是如此让她不省心。
      瑶池仙子玉漱宽慰道:“青帝年轻气盛,自然有所思虑不周,再过些年岁,他会体谅到王母的用心的。”
      王母轻轻咳嗽几声,却没有再答话。
      玉漱赶忙给她披上厚重的白貂裘衣,关切恭顺地问道:“莫不是受了风寒?”
      西王母摇摇头,看着昆仑仙阁窗外银装素裹的茫茫雪原和屋前寒枝上盛放的血梅,久久不言。
      有那么一刻,她也在怀疑,自己莫不是做错了?
      正凝神思忖间,九天玄女红绫敲门进屋,送上了一碗雪燕红梅羹。
      “这是红绫昨日亲自采来的雪燕,配上昆仑山的腊梅,今晨熬制了三个时辰才熬好的。王母您尝尝,这雪燕最是滋补,不仅调理气血,还有驱寒的功效。”
      “玄女有心了。”王母淡淡地出声道。
      “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玄女退下。她走出仙阁,漫步在昆仑雪山的丛林中,白梅、红梅还有远处的桃林竞相盛放,馥郁的花香弥散在山间,真是一副人间美景。
      她略显凄然地想起千年前的往事。
      她偷偷将本应封印千年的青帝情根调包,藏于玉琼殿内阁,为了不引起黑帝濯涛的怀疑,才委身于他。
      那夜月光皎皎,百花园的泥土潮湿又寒冷。谁曾想朦胧月色下,紫薇仙君与星宿仙人小聚完,从后者的府邸出来,醉意朦胧间走岔了道,竟沿着瑶池边的小径一路来到了百花园外。
      那样不堪的一幕就赤裸裸地呈现在紫薇仙君面前,再过几日,他便是她名正言顺的夫。
      他几近赤红的眼睛变得狰狞,掏出身上佩剑便要斩这对狗男女于剑下。
      黑帝担心对方闹出的动静太大惊扰了玉琼殿的下人们,那才是真的不好收场。他纵横疆场千年,眼前这羸弱书生的身板他又怎会放在眼里,先发制人方可立于不败之地,濯涛眸中狰狞,早一步在紫薇仙君喊出声前一剑封喉,毙命。一如他在战场上杀敌一般,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对方已然殒命。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秘密?事已至此,唯有魂断剑下的亡魂,最能守口如瓶。
      次日清晨,瑶台正殿上,她穿戴整齐,与黑帝一同前去请罪,一齐呈于殿上的,还有那亡人的冰冷尸首。
      王母不怒自威,周身是凌厉的威势。一同坐在她身旁的,还有天帝太一。此番,算是于内宫中处理仙家私事,对外,尚是秘而不宣。
      一红一黑两人齐齐跪于正殿。未待她出口,濯涛抢先出声:“请天帝、王母责罚,紫薇仙君确实是微臣所杀。”
      天帝的怒火蹭蹭往上冒,他喝口茶润喉,耐心等着黑帝继续说下去。
      “虽为微臣所杀,却也实属误杀!微臣也悔之晚矣。可惜,再多的悔恨也换不回紫薇仙君的性命,臣,愿以命抵命,以死谢罪。望天帝、王母成全。”黑帝眼中含泪,情真意切间令闻者动容。
      “何故?”太一的怒火快要压不住了,语气已染上了几丝寒威。
      “这……臣实在,不便多言。任凭天帝处置。”
      红绫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已经瞬间大滴大滴地往下滑落,还未出声就染上了哭腔,略显嘶哑的声音道:“天帝容禀,事情是这样。昨夜我在瑶台殿当值,途径瑶池畔,竟迎面遇上晃晃悠悠、一身酒气走来的紫薇仙君,玄女想着他定是和哪位仙君聚会后醉酒迷路,这才走到了瑶池附近,想着过几日我们二人便是正式的夫妻,便好意上前搀扶他一把,本想给他指路,谁曾想……他竟然……”
      红绫已经泣不成声,张皇又羞窘的样子我见犹怜,她踌躇片刻,止语。过会儿才道:“过几日我们便要正式成婚,我没成想他竟如此急迫,竟不顾我的推阻,把我拉进百花园中便要强辱。玄女从没受过如此欺凌,何况百花园是青帝的府邸……玄女实是不堪忍受,只好拼命反抗……好在黑帝及时出现,这才救我于水火,免了那番不堪的欺辱。我虽被王母许给了紫薇仙君,但我真没想到……他竟是此番德行之人。现下,说什么也是悔之晚矣。二位天尊要罚,斩我便是,何必牵连了不相干的人进来?”
      “都是濯涛的错,微臣多年习武,战场杀敌无数,最是见不得这种恃强凌弱的行为。那夜微臣途经瑶池,本是想去借瑶池水来修复此前在战场上留下的旧伤疤的。听到有女子呼救声,那番情景,我只道是青帝殿内的侍卫宫女,也未曾细看。也是怪我,出手着实是重了些,实是当时情况紧急,臣来不及细想,剑已出鞘……事后才发现,紫薇仙君已当场断命。一切,确实是微臣之失,请天帝重罚。”
      “紫薇仙君身为仙界六品仙官,竟行事如此卑劣,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了。爱将也不必过分自责。”天帝眸中的寒光一闪而过,片刻后,他眼中已满是一片清明、坦然与温情的体恤,“此事到此为止,黑帝此前镇守南天门亦有功勋,既然旧伤未愈,不如早早回府休息。此事事关我皇家颜面,玄女又是母后您手下的贴身侍女,您看这事该当如何?”
      西王母知道轻重,万不必为了一个区区的六品仙官开罪这位天界还要仰仗的御前大将,此事纵然疑点重重,也确实没有追究下去的必要,否则损害的就不止皇家颜面了,事已至此,便只能到此为止。她清了清喉咙,顿了一下,声音染了几丝清冷肃寒,语调却是温和如常:“对外便称,紫薇仙君婚前不幸染病暴毙,过几日予以国丧待遇,封正五品谥号,赐百两黄金,好生安抚其亲属便是。玄女与其尚未成婚,也不必为其守丧。过几日的婚事自然作罢。”
      “母后所言有理,那便这么办。黑帝你看如何?”
      “恭谢天帝、王母体恤。”
      黑帝眸子漆黑,冷峻的黑脸紧绷着,恭恭顺顺地行礼作楫,脸上看不出丝毫多余的情绪。
      忆到此处,红绫幽幽叹了口气,思绪从千年前的一幕幕收回,又落到了眼前白茫茫的雪山梅林间。
      那事过后,她也曾去青帝内阁想要取回情根,诡异的是寻遍整个屋子不得,那情根竟消失了,不在骨瓷瓶中,也不在内阁里了。她惶惶不可终日,担忧是有人窃取了青帝的情根,不知作何用处了。
      幸而王母未曾怀疑,这事才瞒了一千九百年之久。但是,她心中始终是不安焦灼的。总觉得终有一日,这火恐怕是要烧到她自己身上来。
      昆仑仙阁内,西王母坐在黄梨木桌前,手里端着玉碗,正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着热腾腾的雪燕红梅羹。
      瑶池仙子在一旁候着,不疾不徐地禀报:“听玉琼殿宫女来报,说青帝近些日子隔三差五便下凡一遭,入了凡间便隐遁了仙形,任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何处。”
      “咚”地一声,青玉碗被重重地磕在桌子上。
      撂下碗勺,细长的黛眉颦蹙起。
      玉漱忙为她宽心:“他许是在凡界四处转转而已,也不见得有什么大碍。”
      “他这般凡心大动,莫不是想起了什么?”
      “王母莫忧,情根已除,千年已过,青帝又怎会记得那小小花精?”
      说来也是,王母又松了口气,重新端起碗来,没喝两口羹粥,便又把食器放下。她默念了个仙咒,转眼已到仙界瑶池前。
      她终究还是不放心。
      玄女,你会为了那点儿女私情,背叛于我吗?
      这么想着,她缓缓抬手,仙力点点聚集成束,拨开瑶池水,水底确实有一道尘封已久的封印,封印下,正是那只五彩琉璃瓶。
      她眸中闪过一道寒光,亲手打开了那瓶口。
      几丝仙力轻轻松松解开了瓶中的障眼法术,果不其然,瓶里躺着的,只是一棵千年红参。
      西圣王母怒火攻心,唤来府内侍卫,冰冷的声音如数九寒天:“来人呐,即刻下界去把罪人红绫捉拿回天庭,玄女欺上瞒下、罪无可赦,传令下去,将其堕入凡间畜道,历轮回之苦,一百年后方可入人道,永世不得重返天界。传话给她,让她好好学习做人之术。”
      她的眼底尽是狠厉之色,她向来最容不得亲信的背叛,无论是为了什么。既然不守仙规,也没资格继续留在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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