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拥浅阳》栖荷

8、第 8 章

　　回去路上晴禾昏昏欲睡，半阖着眼皮靠在喻黎背上，脑袋一点一点地砸在他身上。

　　桐县过了九点，天完全黑了下来，街上空无一人。
　　倏地，后方偏僻暗黑的小巷传来一声尖锐的哭叫。

　　“吱——”，喻黎猛地刹车，巨大的惯性之下晴禾彻底清醒，几个男生面面相觑，一时愣在了原地。

　　“卧槽，大晚上的不会闹鬼了吧？”韩宇冷汗都下来了。

　　随后女生的尖叫声以及男人的咒骂声悉数传来，混着漆黑的夜色，别提多渗人了。

　　“我去看看。”

　　喻黎说完跨下车子就要往里走，晴禾满脸惊恐地拉住他摇了摇头。

　　喻黎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笑：“没事，别怕。”

　　“黎哥，等等，我们也去。”

　　晴禾和许灵月对视一眼，咬咬牙下车飞快跟了上去。

　　灰暗破败的巷子里，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粗鲁残暴地撕扯着女生纯白的裙子。

　　“你他妈老实点，老子说不定还能考虑考虑怜香惜玉。”

　　粗俗的咒骂间少女的裙子早已破败不堪，男人正想强硬行事，“啪”的一声，一阵尖锐的刺痛自头皮传来。

　　“谁他妈打老子，想死啊？”

　　男人气急败坏地扭头寻找罪魁祸首，只见四五个少年站在暗影处，为首的男生笑着掂了掂手里的钢管，毫不犹豫砸在他的后背上。

　　男人如一滩烂泥匍匐在地上，殷红的血液在冰冷的地板上缓缓盛开。

　　女生最后的遮羞布被扯下，整个人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喻黎脱下皮衣罩在她身上，女生抬眼的瞬间，周围几人瞬间僵硬。

　　“陈鹿尔？”最先反应过来的许灵月诧异地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一听这话，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盯着衣不蔽体的女孩儿，个个都是面色尴尬哑口无言。

　　“阿喻……”陈鹿尔眼眶通红，泛白的指尖微微颤抖。

　　喻黎眼中晦暗了几分，顿了顿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那个畜生还在持续抽搐，喻黎抬脚狠狠踩在他的头上，在黑暗的掩盖下，少年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响起：“再敢动她，老子剁了你。”

　　将陈鹿尔放在摩托车上，喻黎正准备发动引擎，稍一抬头便对上了晴禾的目光。

　　她就站在光晕里，与他遥遥相望，眼里无波无澜。

　　喻黎皱眉，狭长的眼睛望向韩宇，“送她回去。”

　　直到摩托车的轰鸣声远去，晴禾低头望着脚尖，心里闷闷的。

　　她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喻黎，张狂狠厉，说出的话尖锐得像在冰上刻字。

　　只有面对陈鹿尔时他才会露出这样一面……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喻黎一把提起陈鹿尔，毫不怜惜地甩在地上，声音厌恶又嫌弃，“现在安全了，自己滚回去，别脏了老子的车。”

　　“阿喻，这么黑，我害怕……”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噙满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

　　喻黎嗤笑一声，语气嘲讽：“你不就喜欢跟男人鬼混么，说不定还是我们打扰了你的好事呢。”

　　——

　　次日进班，晴禾一坐下韩宇就凑了过来，“禾禾，跟你说件大事儿。”

　　他的语气太夸张，晴禾不由自主的屏气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等着下话。

　　韩宇瞄了眼陈鹿尔的方向，扭头问她：“你知道昨天那女的去干啥了不？”

　　晴禾摇摇头，看她一脸呆愣，韩宇悄咪咪地说：“跟人混夜店被尾随了，亏了黎哥还拿她当心肝宝贝护着，真不知道黎哥看上她什么了。”

　　他的表情嫌弃，语气也是满满的嘲讽意味。

　　晴禾愣了一下，说：“可她昨天不是说要去台球厅么，怎么又会去……那个地方？”

　　“呵”韩宇被气笑了，“她就会装模作样，仗着那点恩情，整个桐县一中她横着走，谁敢惹她黎哥就削谁。”

　　晴禾敏锐得捕捉到“恩情”两个字，正想问清楚时，结果脱口而出的却是，“喻黎喜欢她？”

　　“虽然黎哥没承认，但这是桐县一中都默认的事实，不然为什么会无条件护着她？”

　　韩宇还想再唠，但上课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他撇撇嘴只好作罢：“小禾禾，既然你成了我同桌，我肯定也会无条件护着你的，你也可以在学校横着走。”

　　晴禾被他逗笑，有了韩宇这个开心果，她觉得这个陌生的地方也没那么枯燥乏味了。

　　课间，晴禾刚从杨老师办公室回来就看见全班陷入莫名的兴奋中，一个个拿着手机低声耳语嘘声一片，而陈鹿尔正趴在喻黎怀里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都给老子管好你们那张臭嘴，谁再多嘴一句尽管试试。”

　　喻黎阴沉的话语一出，顷刻间鸦雀无声，这就是一个打架不要命的混世魔王，别说一中了，整个桐县都没人敢惹他。

　　“这是怎么了?

　　韩宇偷瞄两眼喻黎黑沉的脸色，把手机推在晴禾面前，悄声地说：“那女的昨晚被扒光的照片不知道被谁发到学校论坛了。”

　　晴禾低头看了眼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尽管重点部位打了马赛克，但那洁白的身子已是香艳至极。

　　“他妈的，天天跟男人鬼混，出了事就找黎哥擦屁股，这不是摆明拿他当冤大头么。”

　　晴禾听他嗤笑出声，眼底满是嘲讽：“真替黎哥不值，拿个烂货如珠如宝的对待。”

　　晴禾抿抿唇，垂下眼眸没有应声。

　　放学后，晴禾看见喻黎扶着陈鹿尔施施然往外走，路过她时，喻黎停下来看着她，“今天不能跟你一起走了，一会儿让韩宇送你回去，自己多吃点。”

　　他的语气和往常无异，只是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些，很轻很轻。

　　晴禾视线落在他放在陈鹿尔腰间的手上，闷声应道：“嗯，我知道了”

　　晴禾他们出去时人基本已经走光了，所以在学校门口见到早已离去的喻黎一群人时，晴禾疑惑地看向低头点烟的喻黎。

　　坐在喻黎后座的陈鹿尔看到和韩宇并排走来的女孩儿，美眸一转，声音尖锐：“昨晚小巷子里还有一个人。”

　　晴禾走近，喻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接收到陈鹿尔阴狠哀怨的目光，晴禾只觉得莫名其妙。

　　原本喧闹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晴禾竟然觉得那些男生看她的眼神很复杂，带着点同情悲悯。

　　韩宇对这古怪的气氛毫无察觉，跨上摩托车冲他们挥手：“走啊，都杵着干嘛？”

　　无人回应，四下寂静一片。

　　“论坛上的照片是你传的吗？”

　　喻黎逼人的目光直视她，晴禾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和她说话。

　　晴禾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他不相信她？

　　喻黎又重复道：“我只问你，照片是不是你传的，是或者不是？”

　　“我说不是我，你相信吗？”

　　女孩儿镇定地回答他，澄澈的眸底干干净净，没有丝毫心虚。

　　“我相信你。”喻黎凝视她，回答得毫不犹豫。

　　“你敢说不是你拍了我的照片吗？就这几个人去过那儿，不是你还能是谁？”

　　陈鹿尔失控冲到晴禾面前激动地质问她。

　　“陈鹿尔，你以为有黎哥撑腰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韩宇挡在晴禾面前厌恶的看着她，他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你摸着良心说，不是你天天在外头浪，能发生这种事？”

　　陈鹿尔被他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韩宇也没打算轻易放过她，嘲讽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我劝你还是洁身自好一点吧，不然哪天真被上了，我们可抓不到人对你负责。”

　　后面几个男生笑的幸灾乐祸，他们也看不惯陈鹿尔，奈何她是喻黎喜欢的人，大家也不好说什么，没想到韩宇这么勇，看那个女人被怼得哑口无言，心里真他妈痛快。

　　“阿喻，你说过不管发生任何事都站在我这边的。他们都说没拍，照片怎么可能平白无故传上去？”

　　见喻黎不说话，她又开始抽抽搭搭地哭起来，惺惺作态的模样韩宇看得直想呕吐。

　　喻黎被她哭得有些心烦，见过那件事的只有这么几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他们都说没做，喻黎当然相信。

　　只有她……

　　“你想怎么办？”

　　“黎哥，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喻黎打断，男生眉眼清淡看着韩宇：“你知道我不能不管她。”

　　陈鹿尔缓缓勾唇，她就知道，只要有父亲在，喻黎就一定会帮着自己。

　　“我要她……”她抬起手指洋洋得意地指着晴禾：“像我一样，被扒光了发在论坛上。”

　　“陈鹿尔！”

　　韩宇一听这话气得发狂，要不是晴禾拉着他，他早就冲上去抽她了。

　　“你怎么这么恶毒？嗯？你自己犯贱被人上了也是活该！”

　　“韩宇！”

　　喻黎低沉的声音充满了警告意味。韩宇还是气到不行，但碍于喻黎阴恻恻的目光，只能强压怒火。

　　“晴禾，我相信你，道个歉这事儿就算完，行吗？”

　　看了眼韩宇身后安静弱小的女孩儿，喻黎压下心中的悸动，敛睑垂目，声音不自觉软了几分。

　　晴禾苦笑，果然啊，她怎么敢妄想喻黎会帮着她呢，恐怕在他心里没有人能比得上陈鹿尔吧。

　　夜晚的桐县冷的让人发颤，晴禾视线直直望着他，“不用了，我愿意让她拍。”

　　还是昨晚那条小巷，血迹还没完全干涸。晴禾平静地跟着他们，眼里淡然如水。

　　“黎哥，事情还没弄清楚，这么对一个小姑娘不好吧？”

　　几个男生有点看不下去了，纷纷出言试图劝喻黎改变心意。

　　“是啊黎哥，就凭她出现在这里就给她定了罪，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喻黎斜靠着墙壁，蓝色碎发遮住眼眸，嘴里咬着一根烟，烟雾缭绕间看不清神色。

　　陈鹿尔哒哒地跑过去，话里话外都是当年的恩情，“阿喻，你说一辈子保护我的，我要你帮我报仇。”

　　“脱！”

　　清冷无情的一个字彻底将晴禾毫不留情地打入深渊。

　　“别碰她！”

　　韩宇冲到晴禾面前对喻黎怒吼着：“喻黎，你确定要为了这个女人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吗？”

　　两人剑拔弩张，晴禾却平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示意他别管了。

　　“韩宇，让开！”

　　晴禾把他推开，韩宇气得脸色胀红，眼睛死死瞪着陈鹿尔。

　　几个男生为难的面面相觑，晴禾那么乖巧，让他们去扒人家小姑娘的衣服，这谁都下不了手啊。

　　“妹妹啊，咱就脱个校服拍张照片意思意思就行，你别害怕啊。”

　　没等他们动手，晴禾闭着眼颤抖的小手解开衣领，随着一件件衣服滑落，只着内衣的女孩儿害怕地抱紧自己。

　　男生们早已扭头面朝墙壁，晴禾绝望的眼眸让他们心里很不舒服。

　　陈鹿尔拉下她的手臂对着晴禾的身体拍照，晴禾全程都盯着巷口那个修长的身影，香烟的猩红在他指尖明灭涣散。

　　陈鹿尔拿着手机洋洋得意的离去，晴禾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将衣服从地上捡起来慢慢穿上，瘦弱的背影被月光拉的长长的……

　　喻黎叼着烟跟了她一路，女孩儿始终低着头走得缓慢，小小的身子看起来孤寂又苍凉。

　　两人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一前一后的走着，喻黎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他，今天这事儿说到底是他对不起她，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就是想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