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拥浅阳》栖荷

19、第 19 章

　　晴禾永远不会知道，此刻站在她身后的人，在这一瞬间，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

　　这副场景在喻母看来却是幼稚碍眼的，她讽笑道：“小姑娘，你这样和一个男生作出如此动作，不知羞吗？”

　　“还是说……”她顿了一顿，轻嗤一声，“这就是你惯用的伎俩，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人？”

　　晴禾脸色蓦地煞白，身形不受控地晃了一下，她无法理解，一个无论长相还是笑容都如此温柔的人，内心怎么会这么阴暗。

　　她甚至都无法接受，这个说出恶毒咒骂的人，是喻黎的亲身母亲，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是打不断的骨血至亲。

　　“妈！”喻黎一把将晴禾扯到身后，垂目睨着沙发上的人，他的身体紧绷，强压着窜到心头的火气。
　　“我们之间的事不要扯上别人，你再这么口无遮拦地辱骂我的朋友，那就这辈子都别来找我，反正这么多年我也习惯没爹没妈的生活了。”

　　“啪——”突如其来的巴掌声促然响起。

　　喻黎被打得脸偏向一侧，他捂着脸没动，神色淡漠清冷。

　　“喻黎……”晴禾拿下他的手，心疼地查看他脸上的伤。

　　他的左脸发红，一个巴掌印突兀的显在脸上，上面渗出点点血丝，一看就很疼，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喻黎……”晴禾颤抖着抚上他的脸，她的眼眶发红，蓄满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你疼不疼啊？”
　　她的声音细细的，带着哭腔，明明怕得要死，却还要安慰他。

　　喻黎拿下那只柔软的小手，放在手心，攥紧，轻轻揉捏间温声抚慰她，“别怕，我一点都不疼。”

　　晴禾摇摇头，眼泪止不住似的流，喻黎眼里的心疼都快要溢出来，碍于场合，他只能咬牙忍住替她擦拭的冲动，蹙眉看她：“把眼泪擦掉，别哭了。”

　　“这就是你不愿意离开的原因？”喻母指着晴禾，趾高气昂地冷笑道：“喻黎，你小小年纪干出这些龌龊事，对得起我和你爸？”

　　“别提我爸！”
　　像被踩到不能提交的痛处，喻黎的怒火瞬间点燃，隐痛的声音从喉咙中生生逼出：“我们家有今天的结果全是你一手造成的，那些事还需要我桩桩件件摆出来说吗？我爸就是瞎了眼，满腹真心换来了你的狼心狗肺，你不配提他。”

　　此话一出，喻母原本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她瘫坐在沙发上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半晌后，喻母转头看向喻黎，脸上是少见的乞求。
　　“阿喻，有什么话我们回家说好吗？刚才是妈妈不对，我不该口出恶言，妈妈向你们道歉。”

　　喻黎唇线绷直，干干巴巴应了一声：“嗯！”

　　门被拉开，外头的校长一脸谄媚地走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恭维，“李总，事儿都处理完了？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提。”

　　“您费心了。”喻母又恢复了柔意，笑着说：“剩下的我们回家解决就行。”

　　校长立刻奉承，转头向他们的班主任说道：“那就先让喻黎回去处理家里的事吧，给他批几天假。”

　　喻黎和喻母离开前，他慢下一步，沉默地盯了晴禾一会儿，良久默默嘱咐她：“我不在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难事就找韩宇他们……”说完又沉声补充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

　　晴禾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好让他不那么担心，她嘴角微微扬起，柔柔地说：“好，我等你。”

　　喻黎被她那一笑晃得一时微怔，回过神来时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面前，两人仅一拳之隔，喻黎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拍拍她的后脑勺：“走了！”

　　清淡的柑橘香消失，晴禾怔怔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思绪猛地被拉回。

　　“怎么了？”
　　“舍不得啊？”韩宇打趣道：“魂儿都快跟着黎哥一起走了，是吧？黎哥心尖尖上的人？”
　　“韩宇！”晴禾恼羞成怒暴吼一声，追上去锤了他一拳，“让你乱说话，打死你。”

　　韩宇一副早已看透一切的样子，由着她闹，时不时再调侃两句，惹得晴禾一张俏脸红得要滴血，尖叫声差点震聋他的耳朵。

　　喻黎说他很快回来，晴禾以为最晚明天就能见到他，可没想到，喻黎直接消失了，整整一个星期他再也没来过学校。

　　晴禾给他发信息他一次都没回过，因为喻母的原因她又不能直接去他家找人，问韩宇时，对方眼神躲闪支支吾吾明显不想告诉她。

　　这几天她的心就没落下过，每天都是胆战心惊的，她甚至怀疑喻黎已经退学去了美国。

　　可一想到他让她等他时满眼的坚定，晴禾就会努力说服自己，要相信他，喻黎不会骗她的。

　　心里装着事，晴禾上课时总会走神，时不时地往后看一眼，平日里那个熟悉的位置上堆满了杂物，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不会回来的事实，只有她还不死心地在等。

　　“晴禾！”

　　一道严厉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晴禾回过神来心虚地低下了头。

　　讲台上的老师敲了一下黑板，意有所指地批评道：“同学们，你们要明白当下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把你们那些不切实际的心思都收一收。”

　　话落，她深深凝了晴禾一眼，眼神充斥着警告。

　　下课后，晴禾对了魂儿似的趴在桌上，她脸冲窗外，一双杏眼不似往日明亮，哞底朦朦胧胧隔着一层雾，目光涣散没有焦点。

　　韩宇坐在杨祈旁边，盯着那个瘦弱背影，推了推身旁的人，小声询问：“到底咋办？我真不忍心骗她了，你他妈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子就和盘托出。”

　　“操！”杨祈咒骂一声，烦躁地挠头，“你问我我问谁？你说个试试，等黎哥回来指定削你。”

　　“我不管！”韩宇难得的强势，扭过头闷闷赌气道：“不是你的同桌你不心疼，禾苗都瘦了，我见不得她不开心。”

　　杨祈也怒了，指着他就骂：“你他妈少放屁吧，就你知道心疼她？不是黎哥让瞒着，难道我就舍得伤害她？”

　　“禾苗……”
　　韩宇突然出现在杨祈身后的女孩儿，猛地站起来，惊慌失措地问她：“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妈的，只顾着和杨祈吵了，也没注意她，刚才那些话也不知道她听去了多少。

　　晴禾开口就问：“喻黎让你们瞒着我什么？”

　　韩宇和杨祈对视一眼，心里哀叹：完了！

　　“晴禾，你听我说啊，我们刚才口无遮拦的你也没听全，黎哥没瞒你什么，他很快就回来了。”

　　杨祈还想试图忽悠人，可晴禾压根不上他的当，“你们不告诉我是吧？行，那我自己去找。”

　　话音刚落，晴禾转身提起书包，不顾众人诧异的眼神，夺门而出。

　　“快追啊，愣着干嘛？”杨祈扯过呆住的韩宇就跑，“晴禾如果出点事儿，那咱俩也不用活了。”

　　晴禾在校门口拦了车，没等坐上去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死死拉住，她心里有气说话也有点冲。

　　“放手！烦死了你们。”
　　“禾苗，听话，别闹了，我们带你去找黎哥。”韩宇一边哄人，一边把她往外拉。
　　晴禾双手抵住车门不让他得逞，两眼冒火死死瞪他，“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韩宇见这招行不通，冲杨祈使了个眼色，两人开始了连番哄骗。
　　“晴禾，你先下来，我们肯定不骗你。”
　　“对，这次是真的，我们马上就带你去找黎哥。”
　　……

　　晴禾笑了一下，问：“带我去？”

　　那两人眼见有戏，默契地连忙点头。

　　“那正好。”晴禾往里挪了一点，做了个请的手势，“上车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杨祈韩宇：“……”他们这是被反将了一军？

　　“禾苗……”韩宇还想赖账。

　　“到底走不走？不走就滚远点儿。”

　　晴禾冷冷地直视他们，这是她第一次发火，韩宇一时没反应过来，僵在了原地。

　　杨祈深深叹口气，最终坐进车内，无奈妥协道：“师傅，去凉县。”

　　一路无语，晴禾从始至终都安静地坐着，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握紧的掌心里冷汗直冒，她害怕恐慌，以至于什么都不敢问。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个小旅店前，晴禾下车平静地打量着这个地方。

　　两层高的破旧旅馆，墙皮都开始脱落，周围弄了一圈铁皮堪堪支撑，上面铁锈发红斑驳，难闻的铁锈味儿混着旁边垃圾堆的恶臭，晴禾直觉得一阵反胃恶心。

　　可她却硬生生忍了下来，因为她想见的人在这里。

　　“进去吧！”晴禾淡淡地说。

　　晴禾跟着他们走到一间房门前停下，杨祈敲门时她的心也跟着不自觉加速，紧紧攥着拳头强装镇定。

　　终于，“吱——”的一声，门被从里拉开。

　　喻黎手支在门框上，随意瞥了一眼，“你们怎么来了？”

　　两人均没有说话，微微侧了下身子。

　　身后的人影暴露在喻黎的视线，他的瞳孔不受控地紧缩，幽深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开口的话却是质问：

　　”你们怎么答应我的？为什么要带她来？”

　　喻黎明摆着生气了，韩宇和杨祈只能低着头沉默。

　　“为什么不接电话？”一瞬寂静过后，晴禾看着他，平静地问：“你说很快就回来，可是你却骗我。”

　　她的脸上无喜无怒，语气也听不出指责，“我就是过来确定一下你是不是安全，那现在你好好的，我就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喻黎顿了一下两步追上去，单身勾住她的腰将人拖了进去。

　　“哎，黎哥……”

　　“砰——”巨大的关门声生生打断他的话。

　　韩宇感觉门框都被拍的震了两下，他讪讪摸了摸鼻子，吐槽道：“你不是也想得慌么，都给你带来了咋火还这么大呢？”

　　门里被吐槽的某人也不好受，晴禾一点都不配合，在他身上闹腾个不停，“放开我，我要回家。”

　　“乖，你乖一点。”

　　喻黎连拖带拽，好不容易才把人摁在床上坐下，没等他说话，晴禾猛推了他一把，站起来就跑。

　　手刚碰到门把手，后背贴上了一副胸膛，紧接着身子腾空而起，喻黎直接把她抗在了肩上。

　　“放我下来，混蛋！”晴禾又打又骂，一点都不老实。

　　喻黎两巴掌拍在她屁股上，警告她，“听话，不然疼的是你。”

　　晴禾又羞又气，任由他把她放在床上，真的就乖乖的不动了。

　　喻黎诧异她的沉默，撩开她挡住脸颊的长发，轻声问：“怎么了？生气啦？”

　　晴禾突然就觉得很委屈，眼泪唰地涌出来，在眼眶里疯狂打转。

　　“别哭，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乖，别哭了。”

　　喻黎把她脑袋按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抚慰着，他这辈子的好脾气算是都用在她身上了。

　　一边自嘲一边还得哄人家，他啥时候哄过人啊，传出去肯定被人笑死，她就是他的祖宗，他喻黎上辈子就是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