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心》随之燃

17、第 17 章

　　接近子时的时候，众人去了自己该去的位置上。

　　辞盈抱着长曙来到了枯木林，此时的枯木林树影重重，影子映射在地上一时分不清哪个是枯树哪个是树的倒影了。

　　辞盈站在枯木林前，发现白天来时看到的那一轮孤月竟然在逐渐变成满月。月亮逐渐变得圆润起来，在皎洁的底色之下赫然能看到一抹红色在攀登，红色强势入侵，而白色一退再退。

　　子时，圆月变成了红月。

　　枯木林霎时间变得寂静，一点声音都没有。辞盈警惕地看着四周，夜幕被圆月散发出来的红色光泽给染上了颜色，显得诡异非常。

　　突然，辞盈感觉身后有动静。她一转身，发现枯木林中的枯木正在移动，枯木移动的速度很快，快到出现了无数残影。

　　一道树枝破空朝着辞盈后背甩来，辞盈微微侧头，弯腰躲开那一击，右手握住星雨剑轻轻一挥将枯木枝斩断。无数道枯木枝齐齐袭向辞盈，成包围之势。远远望去，就见这些枯木枝组成了一个格外大的茧，将入侵者包裹在里面绞死。

　　辞盈在一秒之内将长曙放在肩上，然后右手握剑，左手在剑身上画符。下一秒剑气夹杂着烈火扫出去，那些枯木枝逢火便燃，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

　　辞盈挥剑扫开一个枯木枝，脚尖轻点，凌空跃起，站在枯木林最高的一个枯木枝上，俯视下方。

　　辞盈发现了不对劲，这些枯木枝无论怎么移动，底下的树影却丝毫未动。

　　辞盈从树枝上下来落在地上，对那些树影挥剑。当剑气来到树影前，被一截粗壮的树干挡住，树干被剑气一击碎成了齑粉。

　　“果然如此。”辞盈道，“地上的影子才是本体。”

　　辞盈握住星雨剑专往地上的树影戳，那些枯木自然不会让辞盈靠近那些树影，但是枯木枝移动的速度却不及辞盈移动的速度快。辞盈来到一个树影前，手起剑落，在树影上狠狠划过。每一个树影被划过，就会有一棵枯木碎成齑粉。

　　剩余的枯木枝疯了一般朝着辞盈挥来，辞盈双手握住星雨剑，用力往地上一插。下一瞬，那些袭来的枯木枝顿住了。大地以剑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裂开了无数的裂缝。那些树影被裂缝贯穿的当下，所有的枯木枝全部在一瞬间化为齑粉，消失不见。

　　大地一下子变得空旷了起来，这就更显得天上那一轮红色的血月妖异而又危险。

　　谢辞他们守在五个埋置秽血石的地方，任务是在辞盈破阵的时候负责毁掉五颗秽血石。三颗已经变红的秽血石分别由谢辞、立方和海侠云守着，当辞盈那边开始尝试破阵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就发现那三颗秽血石发出了红光。

　　“不好！”

　　谢辞面色一变，发现那秽血石中飘出无数黑色烟雾。那黑色烟雾一飘出秽血石落地就变成了全身围绕着黑色烟雾的人影，就和在酒肆中发现的那个黑影一样。

　　不仅是谢辞这里，剩余守着四颗秽血石的人也都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魔族！”

　　海侠云咬牙看着源源不断出现的黑影，竟然真的是魔族！他们竟然无知无觉地从一线谷跑了出来，他们仙门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得到！

　　“这是些什么鬼东西？”

　　笑舒看着突然凭空出现的黑影，被吓了一跳。

　　笑舒和另一个上阳宗弟子守着的是还没有吸取骨血和修为的秽血石，所以通过秽血石来到他们面前的魔族人数很少。

　　魔族一经落地，就开始大肆屠杀。谢辞他们一边要守住阵法，一边要阻挡那些魔族离开，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

　　辞盈站在空旷的大地上，将长曙从自己的肩膀上抱下来，又重新抱在怀里。想了想，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将长曙放在了圆里，“别乱跑。”

　　长曙呜了一声，表示不满。

　　她抬眸看向天上的那轮血月，心里莫名觉得这血月就是五方血煞阵的阵眼。她凌空而起，与血月相对。一接近血月，那熟悉的气息又来了，这次却要比之前那抹黑影带给她的感觉更甚。

　　辞盈面色一变，只见那轮血月中浮现了一个黑影。但这次的黑影出现了模糊的五官，衣袍的飘逸形状、甚至连头上玉簪的形状也甚是清晰。

　　辞盈的戒备之心被拉到最大，右手紧紧握住星雨剑。

　　“你身上有很熟悉的气息……”黑影突然开口说话，语气带着玩味：“小姑娘，你是谁呢？”

　　辞盈握剑的手紧了紧，语气冰冷：“干卿何事！”

　　这人给辞盈的感觉很危险，她握剑朝黑影击去。只见黑影轻声一笑，“小姑娘，脾气这么暴躁，不好。”

　　只见黑影抬手轻轻一挥，辞盈的剑就再也近不了分毫。

　　黑影手指一勾，星雨剑突然脱落她的手飞到了黑影的手中。辞盈眼神变冷，敢动她的剑，他完了。

　　辞盈双手掐诀，一道阵法从她手中对着黑影击过去。黑影挥手对付阵法的时候，辞盈右手掌心伸出一根白色的丝线缠住星雨剑，一把将星雨剑拉了回来。

　　辞盈咬破食指，在剑身上一抹，剑身顿时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芒。

　　辞盈握剑朝着黑影刺过去，剑身穿过黑影，黑影四散消失。辞盈却没有放下戒备心，她一转身就看见黑影站在她身后。

　　“你的实力，不弱。”

　　辞盈冷面道：“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黑影突然一笑，“你这小姑娘，不谦虚。不过，我喜欢。”

　　“你想破了这五方血煞阵？”

　　辞盈沉默不语，但下巴微微一抬，态度昭然若揭。

　　“小姑娘，可以试试，我很期待你能破掉这阵法，”黑影声音带着笑，像是在鼓励辞盈去破了这五方血煞阵。

　　辞盈皱眉看着那黑影，有些搞不懂他的意思，“你在搞什么花样？”

　　这人恐怕就是本次荒城的幕后主使，怕是魔族之流。但现在他在搞什么，想让自己破了这五方血煞阵？

　　黑影缓缓道：“我很真诚。”

　　辞盈：“…………”

　　黑影甚至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破为绅士。

　　辞盈闭了闭眼，心想：管他在搞什么花样！先破了这五方血煞阵再说。

　　辞盈握住星雨剑，动用了上阳宗心法，用力一挥。一道白色剑芒冲向血月，血月中突然荡出一股红色的光芒和辞盈白色剑芒对上，荡开了巨大的光波。辞盈被这巨大的冲击给击飞，她在空中借势翻了一圈，缓缓落地，突然吐出了一大口血。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发现自己的经脉受到了损伤。刚才和那血月对上的时候，她意外发现那血月竟然可以直接吸收她的灵力修为。吸收修士的灵力修为要靠介质，例如秽血石。但是直接吸收修士的灵力修为，一般会产生排斥。完美契合地吸收修士的修为，只能说这两人的灵力修为属于同宗同源。

　　“小姑娘，怎么样？”黑影恰时开口，“现在还有信心破掉这阵法吗？”

　　辞盈低头思索，既然她与这血月中的力量属于同宗同源，那么它能吸收自己的灵力，那么反过来她也可以吸收血月的灵力。

　　辞盈用力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站起身又凌空来到血月面前。

　　星雨剑凌空漂浮在辞盈面前，辞盈双手食指中指并拢，右手握住星雨剑的剑柄，左手食指中指放在手腕之上。血月中漂浮出一缕红色透过剑尖走到辞盈的身上。

　　澎湃渊博的灵力吸入到辞盈的身体里，她感觉自己的经脉逐渐扩宽，但到了某一个节点，那些灵力再也没法被吸入到身体之内。辞盈感觉自己体内灼热不堪，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冲出来。

　　辞盈一个没忍住，又吐出了一口血。

　　长曙看着半空中的辞盈，有些着急。想要出圈，但是一靠近那个圈，就会被弹回来。他急得在圈子里直转圈。

　　换成别人，这澎湃的灵力一入身，就会因承受不住爆体而亡。辞盈觉得自己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这灵力，于是反手将吸来的全部灵力打出去，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两相灵力一对碰，巨大的灵力余波将辞盈给击飞了出去。

　　黑影看着那出现裂痕的血月，意味深长道：“……有意思。”

　　黑影用力一挥，星雨剑脱离了辞盈的手，直直朝着那血月的裂缝插|过去。

　　辞盈惊讶地看了那黑影一眼，只见下一瞬，那轮血月四分五裂，碎成了点点白光消失在空中。

　　黑影消失之前对辞盈笑道：“小姑娘，有缘再见。”

　　辞盈见黑影真正消失，松了一口气，但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她这一晕，困住长曙的阵法不破自散。长曙赶忙走到她面前，焦急地围着她转。

　　长曙在天人交战，如今这女人受伤，他正好可以趁机逃跑。但是若是自己把这女人留在这，她要是出事怎么办？

　　末了，长曙还是留了下来，等那些人找来她再离开吧。

　　…………

　　辞盈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眼前是青灰色的窗幔。她眨了眨眼，回忆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

　　那个黑影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帮助她破了五方血煞阵？

　　“小辞，你醒啦！”

　　辞盈扭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床边围着笑舒、立方和谢辞。

　　“怎么样？”谢辞问，“身体还有哪儿不舒服的吗？”

　　辞盈摇了摇头，问他们：“怎么样，阵法破了吗？”

　　立方点头，“阵法已破，荒城可以自由出入了。”

　　辞盈放下了心，问他们具体的事情经过。

　　“魔族通过秽血石来到荒城，城中修士戮力同心，共同抵抗魔族。但我们清醒的人数太少，力有不逮，有很多修士不幸丧命。但幸亏你及时破了五方血煞阵，那些魔族消散，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立方说，“阵法破了后，海侠云立马将荒城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些清醒的修士帮忙将那些受伤的修士带出了荒城去治疗。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昏过去了，所以我们打算等你醒过来后再做打算。”

　　辞盈顿时想到了昨晚那个奇怪的黑影，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和他们说了。

　　“有些奇怪，”谢辞摸着自己的下巴，“那人应当是和魔族一伙的，但为什么最后又帮你破了阵？”

　　辞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四处一看，“长曙呢？”

　　“我们去找你的时候就没有看到长曙……”笑舒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闪躲，“可能去哪儿玩了吧？”

　　辞盈脸色难看，玩儿？

　　怕是趁着她昏迷的时间跑了吧？

　　她昏迷过去，设置的阵法就会失效，再也困不住长曙，怕就是那时候跑了。

　　立方和笑舒对视一眼，都叹了一口气。

　　他们知道辞盈对长曙有多在乎，现在长曙跑了，辞盈肯定很伤心。

　　谢辞突然转了话题，“刚才给你治伤的时候发现你身体很奇怪。”

　　辞盈看向他，“怎么？”

　　所有人紧张地看向他，谢辞说：“你身体里似乎有一道禁制，具体是什么，不好说。但对你的身体不会造成伤害，但会阻止你修为晋升。”

　　辞盈突然想起昨夜吸收血月灵力时候的感受，明明感觉身体还能吸收血月的灵力，但事实却是身体承受不了。

　　阻止修为晋升的禁制，她从没听说过有这种禁制。她的修为已经登顶，如果再往上升，下一步就会飞升历劫。

　　身体里的这道禁制，是为了阻止她飞升的吗？

　　这么多年她从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有一道禁制，如果不是这次的阴差阳错，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一辈子也无法飞升成神。

　　能无知无觉给她下禁制的，只有一个人。

　　“我知道了。”辞盈心下沉沉，“是我师父做的。”

　　她对师父不设防，能给她下禁制的，除了师父，没有第二个人。

　　不过师父为什么这样做？

　　“你师父为什么这样做？”笑舒不解。

　　辞盈摇头，她也不知道。

　　“去问问他老人家就知道了。”

　　辞盈从床上下来，“荒城阵法已破，荒城发生的事情瞒不住了。”

　　谢辞点头，“不出一日，所有仙门都会知道魔族现世。安稳了百年时间，这日子又要变得动荡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辞盈淡淡道，“百年前能把魔族封在一线谷，百年后自然也可以。”

　　辞盈看向笑舒和立方，“我不能和你们回家了。”

　　笑舒问：“你要去找你师父吗？”

　　“嗯。”

　　“你知道你师父在哪儿？”立方问。

　　“我有法子找他。”

　　辞盈醒过来后，身体就没有大碍了。在离开荒城之前，她带着众人来到了一个地方，凭借着记忆力在一棵枯树下挖出了一坛酒。

　　她当初下山的时候曾来过荒城，在荒城里埋了一坛酒。她原本都想不起来了，但是酒肆事了后她突然就想了起来。

　　“诺，这就是上阳宗祖师留下来的宝贝。”辞盈指着那一坛桂花酒道。

　　众人：“…………”

　　笑舒好奇问：“这真的是上阳宗祖师留下来的宝贝？你怎么确定这是上阳宗祖师留下来的啊？不对，你怎么知道上阳宗祖师在这埋了一坛酒啊？”

　　“偶然听过。以为是传言，谁料真的有酒啊。”辞盈耸耸肩，“既然挖出来了，那我们就喝了吧。”

　　“这酒得埋了三百年了吧。”立方说，“还能喝吗？”

　　“能喝。当初我用灵力……”辞盈赶忙改口，“当初上阳宗祖师用灵力将这酒封死了。”

　　谢辞爽朗一笑，将那酒拿来，倒在在城中找来的酒杯里。先喝了一口，连连称赞：“好酒！不愧是埋藏了上百年的好酒！”

　　听谢辞这么一说，立方和笑舒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酒真不错欸，”笑舒也赞口不绝，“小辞，你尝尝。”

　　辞盈不爱喝酒，即便下了山尝遍世间美酒之后依旧不爱喝。这酒好像还是谁送给她的，究竟是谁，她已然想不清了。

　　她小酌了一口，辛辣刺激的酒香瞬间充斥着她的味蕾，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这时，谢辞看向辞盈，征求意见：“我能不能装一小壶酒回去？”

　　笑舒笑他，“怎么？喝了还不行，还想着带回去喝啊？”

　　谢辞笑着摇摇头，“带回去不是我喝，是给别人喝的。”

　　笑舒八卦问：“谁呀？”

　　“是给我师祖带的。”

　　立方插话：“百音宗祖师音无凡？”

　　谢辞点了点头，笑舒奇道：“你们百音宗没有好酒吗？叫你这个做徒孙的在外看见好酒了还得想着带回家给祖师喝？”

　　立方拉了一下笑舒的袖子，“别无礼。”

　　笑舒吐了吐舌头，眨巴着眼睛看向谢辞。

　　辞盈觉得音无凡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自然不是。”谢辞笑着解释，“我祖师在乎的不是酒，而是酒的主人。”

　　辞盈：“？？？”

　　立方和笑舒：“！！！”

　　笑舒眼睛冒光，像是看到了大瓜的猹，“什么意思啊？”

　　“当年上阳宗祖师下山历练，遇到了我师祖。上阳宗祖师醉心剑道，和我师祖打了一架，当然我师祖失败了。我师祖当时也是年轻气盛不服输，又追着上阳宗祖师打架打算找回面子。我师祖三战三败，在这期间对上阳宗祖师暗生情愫……”

　　辞盈听到这，一口酒喷了出来。

　　笑舒忙给她递过帕子，“慢点喝啊。”

　　她总算想起来音无凡这人是谁了。当初这人愈战愈勇，缠着她打架。她不胜其烦，最后把这人打倒后绑起来，把他那一头长发给剃了个干干净净。之后，好像再也没见过他。

　　音无凡喜欢自己？

　　喜欢自己什么？

　　喜欢自己剃光他头发？还是喜欢自己把他头踩在脚下让他喊爹？

　　音无凡脑子有病吧！

　　笑舒一脸激动，“哇塞！没想到你师祖这么钟情！这次你来寻剑谱是不是也是因为师祖太想念上阳宗祖师了？”

　　谢辞笑嘻嘻点头，“是啊。虽然剑谱没找到，但是给他带回一壶酒他老人家也是高兴得很！”

　　笑舒已经被长辈间的爱恨故事给冲昏了头脑，忙给谢辞装酒，“多装点，多装点。”

　　立方忍俊不禁，一转眼看见辞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