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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返回地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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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问最恨尹川的人是谁?
事实上,任何人都不及他更恨自己。
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人从楼上跳下去是什么感觉?明明上一秒还在说说笑笑,叮嘱他不要放弃的人,却在下一秒毫不留念地放弃了自己。
尹川好恨,好恨好恨,恨死那个傻乎乎对真相完全不察的自己。
是他对自己的怨念催生出无轮,是他自己不愿意放过自己。
锦时涧也是忽然之间想明白的,他以前没有喜欢过谁,连性向都是在和身边同学、同事长年累月的对比中慢慢确定的。
所以,他也不太清楚,自己怎么就脑子一抽呸、灵光一现突然就悟了,这大概就是天选之子的主角光环吧……
锦某人在沈同志一句句的崇拜中彻底迷失自己。
“喂,咧着嘴干嘛呢?口水漏了一地。”吹陌打断他征服全地狱的美好幻想,语气颇为嫌弃。
锦时涧呵呵呵笑几声,抹了把嘴角:“没什么,雨你无瓜。”
“啧,”吹陌自顾自地走在前头,步伐散漫,丝毫没有刚刚在无轮里的慌乱,“我救了你的命,按理说,你得跪下来喊我几声爸爸。”
“哦,谢谢您,我爹早死了。”锦时涧站着看了会儿无轮之境的石牌门,然后转身大步追向吹陌。
吹陌笑了笑:“我不介意啊,要不然,你以身相许也可以。”
锦时涧心脏猛跳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马做作地翻个白眼:“滚。”
“诶,时涧。”沈一文忽然凑过来,说:“你父亲不在阳间了,会不会在地狱,说不定你们还能重聚。”
锦时涧摇摇头:“我出生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其实对他们没有什么感情,况且,我也不希望他们在地狱。”
“噢,抱歉啊。”沈一文知道自己失言了,内疚地垂下脑袋。
锦时涧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
忽地,手臂被人一把拉开,整个人都被带着往前走。
吹陌加快步伐,一下就跟余楚寒两人拉开距离:“你走那么慢干什么?磨磨蹭蹭。”
“哎呀,你急什么啊,又不是要赶着去投胎。”锦时涧使劲甩了甩手,强烈的痛感从腕骨蔓延开来,他感觉手都快断了。
不过想起投胎,痛觉瞬间就被一股emo之气覆盖了,因为小锦同学连个投胎资格都木有。
“001。”身后余楚寒忽然喊了下,吹陌应声回头,对方问:“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意味不明地歪头看锦时涧一眼,然后松开手,和余楚寒走向远处。
锦时涧看见寒姐似乎从兜里拿出一样东西,用双手拖着呈给吹陌。
“寒姐对前辈真不一样,我跟了她这么久,还没见过谁能让她如此敬重。”沈一文靠过来,轻轻撞了撞锦时涧的肩膀:“你说,他们两个会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锦时涧摇头。
沈一文遗憾地撅嘴:“啊……我还以为前辈会告诉你,话说,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对啊,他怎么不好奇呢?这一点都不像自己。
“你跟这样一位臭名昭、额不对,名震全地狱的大前辈在一起,就不好奇他的那些二三事?”沈一文问。
锦时涧倏地抬眸:“名震全地狱?谁?”
“你不知道吗?”这回,沈一文是真懵了,眨巴两下大眼睛,一脸震惊。
“我、我该知道吗?”
沈一文见对方是真的茫然,于是降低声量靠近他耳边说:“据说啊,吹陌前辈很有来头,能力也很强,连上头都奈何不了他。见他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他们也就任他游离在地狱里,不管了。”
锦时涧:“什么来头?”
“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没人能管他,系统也没法控制他,你没发现他能笑能哭,还不用走直线吗?”
好奇怪,为什么?锦时涧明明在一开始就发现了吹陌的不同,以他好奇的性子,是不可能不追问的。
可是……他当时没有问,为什么?为什么不问?不应该啊。
锦时涧的脑神经忽然抽动几下,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再深究下去。
没过多久,吹陌那边聊完了,转头盯着锦时涧二人,用眼神催促他们赶紧跟上。
沈一文拍了拍锦时涧,而后率先沿着直线往前走,锦时涧这才发现原来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系统控制,只能按照既定的路线行走。
视线沿着地面白线一直往上,直到停在一双高跟鞋前,而高跟鞋的隔壁,是一双脱离白线的长腿。
陌导师他……真的不受系统操控。
四人碰头,又自动分成最初的两两配对,余楚寒拎着沈一文先走了,锦时涧脚踩直线和吹陌并肩而行。
“陌哥,”他喊,斟酌着开口:“你为什么不受系、唔!”
脑内神经猛地一跳,强烈的不适瞬间遍及大脑,锦时涧两眼一黑,再回神时,开口就变成了另一句话:“我们现在去哪啊?”
“带你回宿舍。”吹陌说。
锦时涧顿时被带偏了:“宿舍?我们还能有宿舍?”
吹陌一晒:“清洁工也需要休息,系统是无情了些,但还不至于那么变态。”
“哦。”锦时涧点头,忽然想不起来自己刚才要问啥。
一排白衣清洁工从隔壁一条直线上走过来,与他们擦肩而过。
锦时涧随意地瞥了眼,排头的清洁工霎时停住脚步,紧接着后面的清洁工们直接撞了上去,连环追尾似的,几个人挤成一团。
排头那位眼睛一直盯着吹陌两人,那眼珠子瞪得像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锦时涧直觉他有话要说,于是颇为善解人意地停下来等待。
谁知,那个清洁工张开口,一条透明的津液从嘴角哗啦流下来,滴在洁白的衣领上。
一排乌鸦从头顶飞过……
“你们地狱还能吃人?”锦时涧汗颜。
吹陌随意地耸耸肩,搂住他的肩膀继续往前走,下一秒就换了个话题:“小时候在孤儿院住?”
“哈?”话题实在太跳脱,锦时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顿了两秒,然后摇摇头:“我跟我爷爷住。”
吹陌问:“你爷爷他……对你好吗?”
对于突击的户口调查,锦时涧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回答说:“当然好啊,那可是亲爷爷。”
吹陌笑了笑,表情似乎有点……欣慰??
不不不,肯定因为是最近工作太累了,眼神不好使,锦时涧心说。
接着,又听见吹陌问:“那你喜欢他么?”
what?这又是什么问题?
锦时涧挠了挠头,理所当然说:“怎么可能不喜欢啊?都说了,那可是我亲爷爷,特别慈祥一老头。”
只见吹陌的笑颜登时凝固,不怎么开心地拧过头,用指尖慢慢摩挲鼻子,小声嘀咕了句:“有这么老吗?”
谈笑间,周遭环境悄然变化,一幢白色的巨型大楼坐落眼前,在地狱漆黑的背景衬托下,显得格外突兀。
“这里就是员工宿舍?”锦时涧瞪大眼睛,灯光透过玻璃窗从密密麻麻的房间里透出来,很难推测这里究竟住了多少清洁工。
踏入宿舍地界起,清洁工就不用再受直线影响,他们可以勾肩搭背,肆意拐弯,在苛刻的规则下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有点人间烟火气了,锦时涧心说。
被气氛感染,他也变得心情愉悦起来,眼珠子在不同人身上刮扫,尽情释放自己好奇的天性,甚至想找人唠嗑几句家常。
然而,他发现,只要是他和吹陌经过的地方,大家就会像受惊的鱼儿那样,一群群地原地散开,如同避瘟神。
“我、不是,大哥?你哭什么呀?”锦时涧好不容易揪住一只鬼魂,谁知对方一转头,瞬间吓得屁滚尿流,挣脱的时候不慎摔倒,竟坐在地上当场嚎啕大哭。
锦时涧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表情一言难尽:“我有那么可怕吗?”
“他们怕的是我,不是你。”吹陌睨视地上那只爱哭鬼,淡淡道。
不多时,那鬼连滚带爬溜了。
锦时涧尴尬地双手插兜,边跟着瘟神陌导师继续往里走,边问:“为什么怕你啊?”
“嗯……”吹陌仰起头,若有所思:“大概是,帅气令人心生敬畏?”
得,就知道这人嘴里吐不出什么正经话,锦时涧简直懒得搭理他。
坐上电梯来到23层,又穿过长长的走廊,终于在一间房号为2321的门前停下来。
“滴~,正在进行数字代码扫描,请稍后……啪哒,已成功解锁。”门锁自动弹开,吹陌推开门,让锦时涧先进去。
单人宿舍的面积不大,但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桌椅床柜卫浴都有,而且干净整洁,能看出住户平时有认真打扫。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锦时涧一进门就被满柜子的玻璃瓶吸引了。
屋子里有一整面嵌入式的置物柜,格子很多,与中药铺里放药材的柜子神似,每个格子都摆上两只透明的玻璃瓶,粗略判断得有两三百只。
而每一只玻璃瓶里都装了一根羽毛,洁白无瑕,锦时涧双腿不由自主地慢慢靠近,目光专注在瓶身上。
玻璃瓶很透亮,隐约看见代码环绕柱体瓶身而缓缓转动,仿如一层保护罩,将脆弱羽毛呵护其中。
不知道为什么,锦时涧的鼻头酸了,委屈的情绪悄然从心底而生,他难受地捶了两下胸口。
“这些……都是你的?”他哽咽地问。
吹陌站在他身旁,从皮夹内袋缓缓掏出手帕,掀开来,里面赫然包裹着一根羽毛。
他动作轻柔地将羽毛收进空的玻璃瓶里,眼神满含温柔笑意:“嗯,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