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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会死吧 ...

  •   周围,是无尽的黑暗。

      有风声,风滑过皮肤时温柔得就在充满爱怜的抚摸。

      还有,人声。

      低低的,轻轻的。

      像是在轻唤着她的名字,又好像并不是。

      她想仔细听,想睁开双眼,可是,薄薄的两片眼皮,却像千钧之重,怎么也挣扎不开。

      又过了很久,很久。

      有模糊的亮光,在眼皮底下慢慢拉开。

      眼球滚动,光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一片光亮中,出现几张脸庞,有那么一时间,羽霏脑子呆滞,想不起来这些脸是谁。

      尤其是那张冷峻却非常英俊的脸,凑得最近,酷酷的,冰冷冰冷。

      但眼里,却有柔光。

      盯着她看眼也没眨。

      “小霏?”

      他先出声,声音低沉,但却很轻,像是怕惊吓到她一样,小心得有些僵硬。

      记忆瞬间像海水一样涌来,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张勉强算是熟悉的脸,下一秒,泪水夺眶而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哭,也不知为什么会止不住泪。

      那发自内心的委屈与悲伤,分外的陌生,堵在胸口让她觉得难受。

      因为难受,眼泪掉落得更加肆无忌惮,像决了堤的洪水。

      这可把面前的几张脸给惹急了。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羽景雍终于没能绷住情绪外露,急急凑上前,伸出的双手不知往哪儿放。

      急得他扭头瞪向立在那儿不动的医生,“你快看看她,是不是针没扎好还是哪里还疼!”

      从来没瞧见堂堂远航掌权人会流露出这种神情,何声凡却一点都不急,慢慢悠悠地换了个抱胸的姿势。

      还挑眉,“她没有哪里不舒服,可能……只是看到你心里难过吧。”

      “……”简直会心一击。

      病床上的小女孩还在哭,但和别的小孩子哭闹完全不一样。抿着小嘴,小小肩膀淡住地耸动着,眼泪哗啦啦地留,就是不发出一点声音。

      无比委屈又可怜。

      看得边上挺冷漠的大人都不禁心疼,尤其是身为亲爸爸的羽景雍,他大概不太会将情绪外露,僵直坐那儿,脸色十分难看。

      半弓着身,拧着眉头,伸出去的手,缓缓地卷缩了回来。

      他猛地站了起身,边上两个大人不解看向他,而床上哭着的小孩也被吓得抬起了头,眼泪都断开了,微张着小嘴,带着丝丝恐惧,小身板还抖了抖。

      格外可怜无且。

      “小霏……”羽景雍声音凝滞无力。

      他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小动作都能把女儿给吓成这样,无尽的愧疚让他原本凌厉的脸色有一丝破裂。

      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要说什么,手一摆,转身大步出了床房隔间。

      易特助赶紧跟了出去。

      病房隔间里,还剩何声凡。

      和那个只会冷着脸的霸总不一样,何声凡面带容易叫人放下警惕的温柔微笑,是个很斯文亲和的医生。

      他走近两步,弯下腰尽量和躺床上的小孩儿拉近水平度,温软着声,“小霏霏,还记得我吗?我是医生。”

      何声凡比划着那只白皙且修长的手,“医生帮小霏霏一变,身上的痛痛就全都消失啦!”

      很多时候,医生都会是让患者心安的存在,包括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子。

      “医生……哥哥。”

      小孩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呜咽,小小声地带着无比委屈唤着‘哥哥’。

      何声凡只觉心肝儿随着这一声颤了两颤,他捂着心律不正的胸口,“小霏霏啊,你得叫我医生叔叔。”

      这让老羽听到自己占他女儿便宜了,不得跟他没完?

      别看老羽那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黑着呢。

      小孩儿双眼朦胧,小扇子似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懵懵地看着他。

      又是会心一击,赶紧转移话题。

      “……好吧,总之,小霏霏别难过了好不好?”哄小孩,身为医生的他还是很在行的。

      “来,让医生叔叔帮你检查一下。”拉了个椅子坐到床病边,帮着她按开遥控,将床头调好了。

      羽霏泪眼汪汪,水色的眼眸里清澈透亮,那是一个单纯无暇的小孩子模样,她很配合将摆在外边的小手往前面又推了推。

      小手背上挂着吊针。

      薄被下,藏着的另一只没有被插着针的手,从卷握到缓缓松开,食指与中指,缓慢却有节奏地,轻轻地弹敲着厚厚的软床。

      这是羽霏在想思考时才会现出的小动作。

      目光浅扫一圈,这儿是个豪华的独立病房,装饰和一般居家房子有点像。有床有沙发有茶几,还有柜子,柜子格上摆了几盆绽放娇花的盆栽。

      病床尾不远是一道隔墙,那一边可能是个小小厅,半通明的玻璃板墙能看到那儿有人。

      板墙上挂着台五十寸超薄大电视。

      羽霏没理在那儿絮絮叨叨哄骗小孩的医生,视线刚扫到那玻璃板看到人影,一声“碰”传来。

      “嘶!”

      手背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收回目光,姓何的医生皱了眉下头瞪了那个方向一眼,立马转向她。

      “啊,是不是弄疼小霏霏了?”

      羽霏半垂着眼,“不、不疼的。”声音细颤,就算疼也要倔强地忍着。

      这让何声凡十分不忍,赶紧道歉,“对不起,医生叔叔会轻点的。”手上的动作更轻,嘴上也不歇,“别怕……”

      身为医生还是本院的院长,换针这种事,他却亲自做,手法也不错,没一会儿换好了。

      “小霏霏啊,你爸爸他……”他似乎在犹豫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或者在编认为更好的理由。

      “爸爸不是坏人,你能不能答应医生叔叔,不要讨厌爸爸好不好?”

      他带着歉意,轻声哄着。

      小女孩呆呆地回视他,却咬着小嘴唇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可眼里的小倔强,却让人狠不下心。

      “其实,爸爸他……很爱小霏霏的,他只是不太会表达,但医生叔叔知道,他一定是爱你的。”

      “爸爸不是故意的让坏人住家里的,爸爸也很愧疚,小霏霏原谅他好不好?”

      何声凡的声音,温柔如水,连哄带求,诚恳又叫人无法不动容。

      羽霏的头,垂得更低,原本泪眼朦胧却泛着冷光。

      原谅?

      小小的戚宝贝受尽非人的折磨,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们这些外人凭什么要求原谅?

      哪怕恶魔是那个女人。

      但,罪魁祸首,难道不是那个对自己亲生女儿漠不关心、间接纵容恶魔行恶的羽景雍这个亲生父亲吗?

      他的愧疚,就能抵消戚宝贝这一年多受尽的折磨与痛苦?他愧疚,就能抹消对自己亲生女儿这么长时间的冷落吗?

      想得美。

      再说,她这个‘外人’,即便此时是‘羽霏’,也没有权力替真正的戚宝贝原谅谁。

      她不出声,何声凡说了几句后,轻叹了一口气,没再多劝。

      大人们总自以为是地认为,孩子还小,以后只要对她好,她就会亲近人了。

      病房里的安静,让玄关处的声音,隐约传来。

      “……羽总,夫……陈小姐想见您。”

      那是易助理的声音。

      “不见。”

      羽景雍的声音依旧冷漠中藏着一丝隐忍,看来刚才的情绪没能让他第一时间平复。短短两字,能听出那如万年冰山一样的冰寒冷酷。

      动怒了。

      即便是羽霏这个‘陌生人’,也听得出来了。

      何止动怒?

      羽景雍从来没有像此时如此失控过。

      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投向自己时里面的委屈与悲凉,像无数的钢针扎得他胸口不住地疼。

      而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脚步声从病房里走出来,他侧首,“她……”

      “睡了。”何声凡知道他要问什么,这里是小客厅,距离里面病床有些距离。

      而且,羽霏手术的麻醉还没过,只是醒来了一会现在又睡下了,吵不到她。

      看到老友脸色难看,何声凡难得安慰,“别担心,我说过,针藏在里面的时间不久,取出来就好了,也没有大面积发炎。”

      没有大面积的意思,就是还是有某一处或几处,引起了发炎了。

      垂下的手,力用地捏紧又松开。

      这安慰的话不仅没能把人安抚好,事得其反让羽景雍的脸色更为难看,痛苦之然根本没办法藏。

      “如果……”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向来无所畏惧的人,此时发连个疑问都带着恐惧的轻颤。

      “唉。”何声凡叹气,往里看了一眼,他站的地方角度能看到病床上那张紧闭着双眼的小脸儿。

      “这一年,她的确傲得痛苦。虽然不知道小小年纪的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但不得不说另夫……陈媚对你还是有所顾忌。从数据上看,前期她不会把针留下来,而且扎得也不会太深,绝对碰不到骨头。”

      他停了一下,“后来,逐渐深了,也密集了,取出来的那些,都毕较新,最久的没埋在体内超过一个月。”

      一个月……

      羽景雍目光转动,因为愤怒而痛苦,因为痛苦而愧疚。

      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体会过这种爆炸般的情绪,而这种情绪他却不知道从哪里发泄出来,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扭曲的恐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看张了张嘴,语里痛苦,“……月头,陈媚话里暗示结婚的事。”

      当时他听了一下,没有表示。

      所以,她就把恨意发泄在我的女儿身上,对这么一个小孩下狠手?

      身为特助的易山鸣被老板那寒气给冻得全身僵硬,赶紧出声,“陈家股市崩盘,大股东丢手,下午三点前只要您一句话,这口气陈万勇便喘不上来。”

      没有人能在欺辱了羽家之后,还能全须全尾的。

      羽景冷着脸,“去。”

      “明白!”意料之中,易山鸣转身去将剩下的事给办了。

      虽然老板平时看起来是像个君子,彬彬有礼也有着贵族的矜贵与素养。

      但这圈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羽家,绝对惹不起。

      竟还有人敢这么对羽家最年轻掌权人唯一的千金,愚蠢得简直可笑之极。

      “你先坐休息一会吧。”看着易特助出去的背景,何声凡开口。

      熬了两天了。

      小厅的沙发也不大,羽景雍往病床方向隔着玻璃墙看,目光没有收回,眼里流露出来的东西不多。

      可多年好友,何声凡懂他。

      “喝杯水吧。”他给倒了两杯水,长长白大褂一扯,在对面坐了下来。

      “你别太自责,这种事谁也不想。”

      羽景雍这个人冷惯了,话也不多,听到好友的劝话也没有出声。

      直到何声凡被护士叫去忙,拉开门的时候,才听到那句听起来不太确定的问题——

      “如果,她没有从那里逃出来,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

      何声凡低下头,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他回头看着低头并没有看向自己的男人,然后,目光投了出去,越过床头那边是个大窗户,日光从那儿照进房间里。

      会死吧。

      他想。

      拉上病房的门。

      会死的。

      那样的疯狂折磨,就算是成人,也会死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会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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