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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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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尧离开医院的时候,陈实还在昏迷当中。
林微吸了吸鼻子,走廊里的凉风嗖嗖的钻进她的大衣。已经进入了深秋的C市,住院部楼前的那几棵树上,落叶被秋风轻轻一拂,纷纷飘落。幽暗的走廊里,只有摇摇欲坠的泛黄灯光。凌尧冰冷而决绝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林微,如果这次你松开了我的手,我发誓绝对不再原谅你。”
林微挺了挺僵硬的背,说:“凌尧,婚礼推迟吧!我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嫁给你。”
“很好,直接取消吧!”他背对着她,说完就大步离去,仿佛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林微怔怔地站在走廊的窗前,看着楼下的那辆熟悉的黑色Q7,绝尘而去。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散尽了全身的力气,重新折回到重症病房前。
隔着玻璃,昏迷中的陈实,仿佛只是睡着了,长如蝉翼的睫毛盖住了微微有些泛青的眼窝,他似乎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
第二天一早,陈实的病情有所稳定,医生便将他转入了普通病房。当陈实的父母风尘仆仆地从Y市赶来时,林微刚从医院的餐厅给捧了一盒小米粥回来。虽然医生说,无法确定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可是她还是想着如果陈实醒过来,还是要吃点什么才好。
林微拿着饭盒走进病房,抬起头看到病床一旁的两位老人,不禁有些惊讶。一夜没睡的她,此刻看起来十分的憔悴。陈实的母亲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着她。
林微用手轻轻将长发别在耳后,对两位长辈轻轻说道:“叔叔,阿姨,你们来了。”
陈实的父亲没有说话,紧锁的眉头还在担心孩子的病情,看见林微进来,只是点了点头。
陈实的母亲早前是认识林微的,早在儿子念高中的时候,“林微”这个名字就被他常常挂在嘴边。她和丈夫都是驰骋商界的精英,思想比较开明。
对于儿子口中的这位意中人,她也时常打趣道:“别光说不练,把人家女孩娶回家才是真本事。”
后来有段时间不知怎的,儿子突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她虽然嘴上不问,却也能猜个大概。再后来,当儿子带着金晓晓回来见自己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看着眼前这个消失了五年,此刻又再次出现的女孩,她的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医院的花园里,林微跟在陈实母亲的后面慢慢走着,走到一个欧式风格的木椅上,陈母示意她坐下来。
“你叫林微吧?”
“是的,阿姨。”
“五年前,我就已经从陈实的口中认识了。或许我们早就该认识了,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是在陈实出事的情况下。”
林微看着陈母,嘴角牵起一抹淡然的微笑,“我早就应该去拜访您的。”
“林微,你和陈实之间的那段过往,我还是了解一些的。陈实这个孩子,脾性随我,我自己的孩子我了解。”
陈母顿了顿,从她名贵的手提包里拿出厚厚一叠信封,递给林微,叹息道:“这些信是我从陈实的抽屉里翻出来的,每一张信封上都写着你的林微,却没有粘上邮票。这孩子现在这样了,我想你还是有必要知道信里的内容。”
陈母走了之后,林微一个人坐在木椅上,凉风任性地卷起地面上一片又一片的落叶。她轻轻打开第一封信:
微微,你离开我多久了,我记不清了。闭上眼睛,心里满满的都是苦涩。我开始后悔,如果当时我留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那件事。那么会不会现在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就是我呢?
你离开Y市之后,我默写很多你的画,你的笑,你的哭,你的闹。学生们都说我画的很像你,我却一下子又难过了。因为这么多年,我从未忘记过你的脸,甚至已经在我的心里刻了模……
第二封信:
微微,今天我去C市看画展。来的时候经过你的大学,我很想进去看看你,却发现原来我连见你的勇气,也没有。
微微,你会不会已经忘记了我,现在生活的很好呢?
我希望你生活的很好,但是不愿意你忘记我。
……
林微使劲吸了吸通红的鼻子,打开最后一封信,信封上的日期是最近写的一封:
微微,今天我听宁欢说,你要结婚了。当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这不是真的。直到那天
见面的时候,你手指上的那颗钻戒,真是闪耀啊!其实我是想保持点风度,笑着祝福你的。
可是,一想到我们过去那么多不可磨灭的美好记忆,我想我大概是做不到那么大度了吧!
呵呵,我终究还是一个凡夫俗子。
你,没有选择我,是对的。
陈实在昏迷的第七天,终于有了知觉。他睁开沉重的双眼,抬眸便看见趴在他手边熟睡的林微。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吃力地伸出手碰了碰林微的胳膊,直到林微轻轻抬起头,揉着自己惺忪的睡眼,欣喜的声音立刻传进耳边:“陈实,你醒了么?”
他无力的扯动嘴角,点了点头。晦暗的眼神中只有一抹为林微绽放的神采。
“你等我一下,我去叫医生!”
“别走,微微……”陈实紧皱眉头,身上顿时传来阵阵的伤痛。
“好,我不去。”林微答应着他,他皱起的眉头让她实在不敢再动,生怕再看见他痛苦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林微听见他微弱地声音问道:“微微,我睡了多久?”
“五天了……”她老实回答道。看着他终于平复下来的表情,她低声地说道:“感觉怎么样?好点没?”
“你一直待在这里么?”
“嗯。”
“那你还会走么?”
林微轻轻拿起水杯,走到身后的储物柜前,到了杯水,走到陈实身边,半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不会了。之前你等了我五年,现在换我守护你。”
病床上的陈实,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一向擅长自嘲的他,此刻眼里却是湿润。他唯恐下一秒微微就会反悔,再三确认道:“微微,你,你说的是真的?”
林微沉默了一会儿,冲他会心地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陈实像个孩子一般笑起来的样子,林微突然觉得自己欠他的又何止是这五年?她直了直身子,轻声问道:“你刚醒来,一定饿了。我去叫下医生来看看,顺便帮你去打点粥回来。现在不会害怕我走了吧?”
陈实看着她,笑了点了点头。
林微走出病房的时候,突然发现陈实的病房前,围着好几个年轻的小护士。其中一个小护士手里捧着一束鲜花,走到走廊的窗前,向下看去,兴奋地嚷道:“哇塞!快来看!帅哥开的Q7来的呢!”
“你说,刚才那个帅哥捧着鲜花是来看哪一房里的病人啊?”
“真的好帅啊……”
是他么?难道刚才他来过了么……那么,刚才她和陈实说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么……
林微的心,突然一沉。顾不得身后的人的议论,连忙快步走到楼下。还没出住院部那道玻璃门,那辆熟悉的Q7就已启动完毕,林微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似乎看到了她,透过深色的玻璃窗,只是冷冷一瞥,车便一支像离弦的箭,绝尘而去。
林微突然很想哭,这么多天里她陷入了自己给自己设定的圈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心里有道坎却一直过不去。
她抱着饭盒,眼睛定定地看向车消失的那个方向,难过地想,她对他说了那样狠心的话,他说过这次一定不会原谅。
她低下头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那颗闪烁无比的钻戒,若隐若现的光芒讽刺着她此刻的不堪。
她定定地站了很久,最后还是将戒指取了下来。下午宁欢来医院看她的时候,发现了她无名指上那道深深的戒痕,小心地问道:“微微,戒指呢?”
林微冲她淡淡一笑,“婚约取消了,再戴这戒指就不合适了,我就取下来了。”
“你们俩这回不会真……”
林微知道她要说什么,可是内心里还是害怕听到“分手”这样的字眼。她轻轻拉起宁欢的手,笑着说:“欢欢,进去看看陈实吧。医生说他恢复的不错。”
宁欢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忍住了那些话,随她进了病房。进去的时候,护士正在给陈实的伤口换药,看着一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如今忍受这般伤痛,宁欢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林微站在护士旁边,小心翼翼地问着:“护士,他的伤怎么样了?”
护士那一娇小玲珑的脸上遮着一大口罩,声音隔着棉花说道:“照这情况,只要调养得当,及时换药,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宁欢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陈实,冲他笑着点点头,跑到陈实的病床前就最近天气,画市行情这两方面,双方交换了宝贵意见。陈实浅笑地搭着她的话,眼睛却时不时地看向林微。
最后走的时候,宁欢朝林微使了一个眼色,林微狐疑地跟了出来。
“怎么了?”
“微微,你不会打算就这样跟陈实在一起了吧?你要想清楚,你心里念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爱情不是同情,不是被感动。这些道理,你一写言情小说的人,应该比我理解深刻。微微,你可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
林微深吸一口气,漠然地看了一眼窗外的那棵梧桐树,光着枝桠,只剩孤独。“其实这么多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包括之前我一直想不透彻的东西,现在我全明白了。欢欢,一个萝卜一个坑,可是对于凌尧来说,我就是老黄历上的那一页纸,不宜娶嫁。凌尧说,陈实这事儿上,我有压力,所以要跟他结束。其实我自己知道,我就是了解了自己的心意,我也没有办法再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的去跟他结婚。”
“微微……”宁欢轻轻拉着她的手,心疼道。
“呵呵,从前我是对自己没把握,总觉得美好的东西,都不会是属于我自己。所以面对凌尧的时
候,我总是在掂量自己。所以我妈总说我没良心,生在福中不知福。可是欢欢,陈实他太苦了,为我吃的苦……”说到这些,林微的眼眶乍的一红。
宁欢反手将她抱在她的怀里,“微微,不管怎么样,我都想你是幸福的。明明比我大六个月的生日,还尽干这些让我心疼的事儿,你可真不害臊!”
这番话明明是在埋怨着,却听的林微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王蒙上来看看宁欢怎么这么久还没下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两姐妹在走廊深处抱头痛哭。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让是好,于是轻轻咳了一声。
两人听到声响,这才擦擦泪水分了开来。王蒙连忙走过来,见到她们这副架势,一时有些慌神,
连忙掏出了一条手帕,面前有两个泪人,不知该递给谁好。
林微苦笑,原来他们这几个男人都有用手帕的习惯啊!想到这里,又心酸不已。
宁欢一把拍掉王蒙的手,“你怎么上来了?不是说好等我下去么?”
王蒙好脾气地解释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么?”他看了看一脸憔悴的林微,小心翼翼地问道:“嫂子,你还好么?”说完又立刻意识到这话有问题。宁欢狠狠瞥了他一眼。
嫂子……这个称呼可真熟悉,只是已经不再属于她。
林微怔了一下,半晌笑着看他,“以后还是叫我林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