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一八 丹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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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载之后，江南花盛草长之日，当与诸公置酒高会醉仙楼头也。人生如露，大梦一十八年，天下豪杰岂不笑我辈痴绝耶？”女子的声气到了这里略微迟疑，忽然叹了口气道：“少主人，那信到这里就完了。”
这几句与丘处机遣尹志平带与江南七怪的信笺所言竟是分毫不差，那说话的女子挑了车帘往远处瞧，侧面容色寒秀，果然便是阿越。
郭靖慢慢松开手炉，颔首笑道：“那年师父赞说七侠高义，倒是不差。”
底下的话不说也是明白，师父，自是只得一个的。如何高义也难再改。
他转头瞥了一眼帘外的天色，是夜，蹊跷的却是路上这几日来夜夜月明千里，连飘渺峰巅瞧见的月色也不过如是。突然觉得有些凉意，便又揣上手炉，向阿越道：“瞧着得在车里再凑合一夜了。”竟是微微歉意。
阿越无奈，手上不停，已开始拾缀车厢供过夜用，却碎碎念着：“铁木真汗的营帐不过数里开外，日暮前赶一赶也是能到的，总强过这般将就……”
郭靖失笑道：“素问久不下山不熟路，等上会也不算什么，别让她寻不着了。”——原想不到薛素问向叶先生敷衍道是灵鹫宫内的医典已熟了，再待也无助益。就顺道同下了天山，她不急着回函谷，一路便迤逦同行到现在，薛氏一门医术传家，自是有过四下游方行医的。
阿越听完越发撇着嘴，道：“就是往后，少主人定然还是这般说法……”
一语未尽换得郭靖轻笑，袖着手炉避到外间，便就这般看向斡难河畔漠北风光，想着近乡情怯，原也是有的。
……
“少主人！”阿越沉着脸，向郭靖气道，“都多少回了还这般纵着素问去，就说采药也不必非得山壁上药性最好的那株。少主人这般等着，在车里又睡不好，像是现如今不过秋暮冬来时节便用上了手炉，来年这病还得重上几分。”
原又是在等人。
郭靖瞧了瞧车外景象，只安然道：“故地重游，原来已年余了。”
阿越瞬间黑了脸，将手上物事一放：“那时候便在这荒郊野外的睡了夜，硬是等到素问回来才肯见郭夫人去——她倒好，采了药便罢，还给救了几个人才舍得回来。”
郭靖摇摇头，慢慢等阿越把车帘卷上，望出去那连绵营帐却不见，只是新长的牧草绵绵卷向远方，铁木真大军已逐着水草迁徙离了此地。下了飘渺峰他自己原也算是居无定所，往江南匆匆安顿好母亲后又轻车缓行游历关外，不觉已近两年之期。这一回因应下了江南七怪嘉兴烟雨楼一事，算着日子待等来薛大神医后紧赶慢赶得要回江南了。
余光里见抹道袍身影似缓实疾地往停驻下的马车这边来，风沙不沾，唯有拂麈银须略略映上夕阳。
阿越“咦”了一声，又笑道：“是丹阳子那老道士呢。”
郭靖神色淡了下来，道：“全真教掌教……便见一见吧，这位瞧着倒像是与阿越相熟的。”这些年往来之间，乞颜部这一块的事，阿越比他要熟得多了。阿越闻言跳下车去边道：“老道士避着七怪在附近徘徊也有段时日了，会不会是为了少主人来的？”郭靖不以为意，抬手挡住斜斜照入的一抹暮色，暗暗织染的袖角竟是水烟凝碧。
烟雨恍散，像是被触动了往事，人世繁杂连明明白白的拔剑相向都成奢侈。他想起那句逍遥之人，指尖微颤，回手拢紧了手炉只觉寒凉，然而眼下该做的仍旧少不得。
惜命。
惜的也是命，却不是自己的。
“……左姑娘说笑了，贫道云游无定，不过恰恰途径罢了，”听的出微微的苦笑，郭靖不等阿越插话，抬手掀起帘幕的姿势轻缓至极。日影下只见一个苍髻道人垂手而立，面色慈和，只是呵呵笑着皱皱眉。
阿越仍旧无甚起伏的声音，闲闲带讽，隐约却像是颇有交情的熟稔。
“小地方也能恰恰途经，老道士的周易之学有长进。啊，少……”阿越瞧见郭靖眉头微拧，顿下了称呼，想到自己外用的身份还未定夺该如何与郭靖牵上关联。
车帘掀起时马钰也是一惊，微笑起身的少年极是从容，一身山水碧色如何都不似武林中人，近暮风大，冗繁袖幅铺展出漫不经心的困惑。
“马道长，久慕。”他说完这句之后略想了想，便道：“在下师出天山，籍籍无名之辈。马道长称呼道号扶摇子便可。”
马钰虽有些疑虑，却也不便开口再问，阿越双眼微微一眯，接口道：“他与我一字慧剑门有些渊源——倒是老道士又跑来大漠上做甚么，不怕再引上些宵小？”
马钰身为全真教教祖王重阳的首徒，王重阳逝世后，他便是全真教的掌教，许久无人这般与他说话，只得无奈道：“闻说铁尸梅超风在此地现身，贫道不过报个信，还望左姑娘行走时小心一二。”
“江南七怪可早回了嘉兴，”阿越不耐道，“老道士有话直说，绕来绕去叫人听着麻烦。”
她在江湖上一贯是这般的直爽性子，马钰也不见怪，续道：“贫道只想，黑方双煞与江南七怪间的血仇已搭进了两条性命，这般了了也好。梅超风孤身女子，身有残疾，境遇虽说可怜，可那阴毒功夫害人无数，不可不除……”他说的慢悠悠，惹得阿越又斜他一眼，才拱手道：“左姑娘心善，可否助贫道一臂？”
阿越略略猜出他心中所想，却不点破，只是冷笑道：“多管闲事，扯上我做甚么，老道士还打不过瞎了眼的疯婆子？”
“今时不同往日，据贫道猜想，这十年之中，那梅超风一定又得了黄药师的传授。”马钰只得苦道，“江湖道义上本不可能，但梅超风如今武功胜出当年许多，只有得了名师指点才会如此——但求重伤此女，不让她再于此地为祸。”
黄药师……东邪？郭靖略略转向阿越，一目重瞳恰恰于暗处幽深难测，只借着长袖掩饰暗暗示意。
阿越便应道：“何处？”
马钰舒了口气，远远指向平沙一片之上兀然的峭壁悬崖：“那儿新摆的白骨骷髅阵，想来梅超风想这悬崖高险难上，必定无人到来，哪知阴差阳错，竟教贫道撞见了。我等今日晚些时候去定能撞见她。”
阿越敷衍一声，也不再说话，暗自气恼今晚又是不得好好休息。
“那这位道友……”马钰一语还未毕，就被阿越骤然凌厉扫过的眼神惊到。
郭靖颔首，连语气都让人如沐春风：“自是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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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阿越（杀气）：少主人再不能好好休息，本姑娘就把那些有的没的杀得干干净净，还有谁来打搅？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一八 丹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