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鸿沟 ...

  •   曲彻正在纠结怎么好好回复这句耍流氓的话,打了点儿字又删掉,再打一行字又删除掉,谈似维又发来消息。

      谈似维:睡了吗,晚安,明天早上记得回我消息。

      几只蚊子和招来的小飞虫在他面前荡来荡去,曲彻朝自己后脖子上啪嗒拍了一掌,把几只蚊子吓得暂时离开他身边。
      曲彻手指悬停在手机屏幕上,咬了咬下嘴唇,还是发了个“晚安”过去,对面的马不停歇给他甩了个视频过来。

      谈似维出了一脑门的汗,鼻尖上也夹杂着汗珠,前面几撮儿头发顺着汗撩了上去。他背后那环境金灿灿的,又亮又闪。
      手机被谈似维放在了什么上面支撑住,曲彻能看到他的白色短袖都湿了一半,短袖撸到宽挺的肩膀上支住,他露出俯身撑在桌面上的上半身,肱二头肌很饱满。

      有人健身,有人喂蚊子……有人灯火阑珊,有人黑天阅读……有人金碧辉煌,有人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曲彻气得想反手给他挂了,显摆鬼欺负人,臭不要脸。

      谈似维用毛巾擦净脸上的汗,眼睛直勾勾盯住曲彻窗口里的那片黑,只能大概看出个轮廓来:“开灯,让我看看你。”
      曲彻跟他说:“没电,怎么看?村里电线被雷劈了,今天没修好,要明天镇上的电工过来才能修。”

      谈似维眉间闪过一丝烦躁:“你没跟着那些人去镇上住?”

      曲彻被这群蚊子惹得烦透了,手腕上的驱蚊贴也排不上用场,他只能用手挥打着自己周围,说:“我又不轮班休息跟过去干嘛,而且镇上旅店数量也不算多,睡不开,青云姐跟佳佳都要挤一张单人间。”
      “而且这里挺好的,有鸡有鸭……”他想起那个瞎子大婶,一时说不下去,张开的嘴巴一下卡住了,又缓缓令自己沉默。

      谈似维把手机拿了起来,凑近看,静了两秒钟问他:“是不是哭过,眼角不对劲。”他看过很多次曲彻落泪,但几乎都是在床上,弄狠了泪还盛在眼眶里眼角都会闷起一小片红。
      见曲彻不吭声,他又问:“看过《不刊之论》了吗?”

      曲彻点了下头,想到自己的动作他可能看不清,又重新回应他:“刚看完准备睡觉,就收到了骚扰短信,差点儿向当地民警举报。”
      谈似维故意问他:“什么骚扰短信,哪个不长眼的敢骚扰。”

      曲彻有些好笑地问他:“怎么,你要把他头锤烂?”

      谈似维脑袋扎进毛巾里蹭了一会儿,又清爽地抬起头,眼睛像装着几颗星星一般亮:“那到不至于,要是那个人被我鉴定是好人,我就饶他一命。”

      曲彻侧躺着,把手机直愣愣放在枕侧照着房顶,反正在谈似维那边都是一样的黑。
      “你可真会宽恕自己,小流氓。”

      谈似维笑了会儿,问他眼泪是为思念他而流还是因为那些剧情而流,曲彻觉得他这样简直太肉麻了,又选择性的装聋装哑不回复他,谈似维等不到他的回复,自言自语失落地讲:“那一定是为剧情而落泪,毕竟我们曲老师泪腺发达且多愁善感。”

      曲彻跟他聊天蚊子嗡嗡声都自动被大脑屏蔽了,被咬了好几个疙瘩,发痒伸手挠了几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叮了,他想着明天要让佳佳带花露水和蚊香来才好。

      谈似维发疯一样搓着自己头发,大声“啊”了句,嘴巴机关枪一样要说很多话:“好想抱你,好想见你,好想亲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我真的要死了,哥哥。”

      他不问曲彻想不想他,他也不问曲彻想他什么时候过去,他只是很赤诚地表达自己的思念,只是单向输出自己满满的思念和喜欢。

      谈似维明明看不到曲彻,却还是要望着那黑黑的地方愣神:“明天要去谈另一部电影的投资,我最近有想着买综艺的想法,还在跟公司其他人商量,弄完这些,下周要去趟巴黎看姥姥,应该要住几天,然后还有远录集团分股的问题,很棘手,电商这一块儿可能要被收购…”

      曲彻“嗯”了一声:“要忙一个多月呢吧,蒋导这个人很不错,《不刊之论》你也没必要过来监工,不用担心。”

      谈似维说:“我不是担心电影。”
      曲彻故意不往重点上说:“那些演员蒋导演也照顾着呢,工作人员也都很好,除了环境可能苦了点儿,其他也没什么了。”

      寂静片刻,谈似维低声说了句“好”,又说:“早点儿休息,有什么问题就算不跟我说也要跟蒋导说,村里应该蚊虫比较多,缺什么去镇上逛两圈买回来,现在太阳比较晒,你也别总帮忙站在太阳底下。”

      曲彻闭眼都困难,还是要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看一眼谈似维,再看一眼,还是狠不下心:“你总是这么晚健身。”
      曲彻此时此刻真想找来很久前看的一篇《关于凌晨健身对男人的危害》的公众号推文给他看。

      谈似维严肃的表情瞬间笑开了:“知道了,晚安,早些睡。”
      曲彻依旧严肃:“晚安。”

      曲彻也不嫌热了,为了避免明天咬得六亲不认,夏季被子直接把头也罩住了,仓库没有窗户,仓库的门反锁不严实,传入阵阵晚风也够用了。

      跟换了个地方休息有很大的关系,尤其是床板很硬,曲彻醒来得很早,身上不出所料还是被咬了七八个蚊子包。
      他出仓库的时候外面天刚蒙蒙亮,遇见的几个通宵的工作人员还在布置场地,预计进度,估计上午就能弄好,下午就可以进行新一轮的拍摄了。
      曲彻还没来的那几天他们已经补拍过七个男孩和花小朵在田埂谈梦想的那段戏了。曲彻一来,昨晚大家伙一起吃了剧组餐,登时所有人都更精神了,大咖,来了大咖当副监制,怎么着这部电影也不会赔的底裤都不剩。

      都有了些底气,肉眼可见昨晚心情好。

      厨房的大锅冒着热,柴火时亮时新,他们这些通宵或早起的人都简单问早,没有再特别的询问,也没人在这里问你的梦想和都市那些圈中故事,每个人都忙到有很多事做,他们只想把这部电影拍好。

      白色的水蒸气散到天空的任意方向,极其洒脱自由。
      曲彻挥着羊鞭,走在长长的如脊骨一样的田埂上,他胳膊肘和腰间还夹着那本《不刊之论》。曲彻向天上望,那还没抬好头的太阳是否知道今天又是它值班到这个蓝色地球上走了一遭呢?
      他打开羊棚,这群羊比他想象的还要活跃,永远走在曲彻前面,他的鞭子就是个摆设,羊群们低头吃草,他就坐在一片更茂密的草垛上再读《不刊之论》。

      野草带着晨露,见这群羊吃得差不多,他又弓腰摘了两朵蒲公英和最鲜亮的小草,小羊们的叫声嘶哑难听。
      曲彻拣出蔫巴的草和花,把今天最好的生命种在土堆上。

      几只小羊跑到他脚边开始啃靴子,稀疏的牙齿险些要吃到他的蒲公英,曲彻挠它们的下巴:“年纪小的都不听话。”

      吃饱了的羊群又被他赶进羊棚,一声一声只会冲着四面八方喊。曲彻难得的心静,风一吹,那本书就被吹到了任意一页,曲彻便从这一页继续读。
      读到眼睛发酸,再一抬头,蒋台南正从田埂上走下来,阳光已经很亮了,蒋导鬓角的白发染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

      他先是看了羊群的情况,堆着泥的靴子又让他比昨晚高了两公分,出来的时候差点儿撞到了羊棚顶。
      “羊们精神真好。”他嘴里叼着根儿狗尾巴草,狗尾巴草上的褐黄色长纤毛跟他的胡茬一样密集。

      他把狗尾巴草立在土堆上,转身回来:“看到哪了?”

      曲彻回他的话被风吹得飘散,蒋台南又大声问了他一遍:“曲彻,看到哪了?”
      曲彻再回他:“第二遍了。”
      蒋台南:“看的挺快啊。”
      曲彻说:“很好看。”

      蒋台南直接躺在了草地上,草地上还有羊拉的屎,好导演,不拘小节直接让自己跟大自然的二次产物紧密接触。
      “那几个孩子看了没有一个不哭的,尤其是宋轨,比覃歆然一个女孩子还能哭,这也说明了他代入角色快,感知能力要比别人强。我看了原片,他第一次演的维格还不错,之所以是不错,不是很好,那是因为他一面对默戈多的时候,他的演技就瑕瑜互见,理解还不到位。”
      “但不妨碍宋轨是个很有天赋的演员,这只是他的开始,继续下去,这孩子肯定能成大事。”

      羊棚后面支着两棵树,也许也是这两棵树支着羊棚,所有的叶子共同沙沙抖动,蒋台南的声音就有韵律似的变得轻而慢。

      “你觉察出维格的感情了吗,他是个懵懂的男孩,对追求花小朵这件事也是他懵懂的必须做的行为,但是他被默戈多吸引了,比其他人都要对他着迷。”
      “那样的情感更加懵懂,他不知道一个男人会迷上一个男人,如果第一个走的不是维格,是其他人,那么默戈多将再也带不走维格。”

      蒋台南眯了眯眼睛:“宋轨才二十二岁,还是年纪太小,对恋爱这种事情没经验。”
      曲彻羊鞭一扬一扬地打在自己靴子上,掸掉发硬的泥块儿:“二十二岁?没经验?”他想到昨天宋轨那耳红烧面的模样,这么纯情的刚毕业男大学生。好像人与人之间的二十二岁差别蛮大。

      蒋台南心里也想到那个人:“你不能把人家小孩跟谈似维比啊,他那小子早熟,二十二岁就接触过别人三十二岁都不见得能接触的东西。但是也别太绝对,说不定他谈恋爱也就是个那!”

      曲彻摇了摇头说:“看着不像。”

      蒋台南笑着说:“之前我跟谈似维提起你要让你来唱片尾曲,我还怕他因为是你而不同意,毕竟我也是总跟网友一起吃瓜的人,我看过你一段采访,那语气可横地说:‘不认识、没兴趣!’你俩在网上看着水火不容,结果还没多久呢,你就跑来当他的副监制了,也是有意思。”
      “想必你当初和我一样,因为他的私生活所以对他抱有一定的偏见,富家公子有几个好德行的啊,可当我了解到这部电影第一次开拍时他的所作所为,我就对他有所改观了,后来我们又见过几次面,我这么大年纪了阅人无数,确实很喜欢这孩子,他是个有思想很踏实、也很优秀的人。”

      曲彻被风吹得脑袋沉,眼睛有些呆滞,寓有深意地说:“他确实成长得很快,但是他也喜欢把人逼得很紧,让你无意识后知后觉才知道那种紧。就好比我是风筝,谈似维就是牵风筝线的那个人,可以在一定时候让你飞,但是一旦他不愿意了,你一定会回来,一直是这样。”

      蒋台南迷惘一笑:“你这看起来可不像跟他刚刚认识的样子。”

      曲彻被野草扎着掌心,刺得心也疼:“是认识挺久了。”

      他们良久没说话,直至风又大了些,书又被跳着页数吹得哗哗响,那些晦涩难懂的东西,在今天曲彻的心里依旧难懂。
      蒋台南合上躁动的书:“你了解他的家庭吗?”
      曲彻点头又摇头:“一点,不是很多,他的母亲很祈望他成材,所以对他的栽培要很多很多,他父亲总是在工作,几乎从来不在家。”

      蒋台南打了个疲倦的哈欠,吸了一肚子的风:“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非常大,也许他的母亲曾经做过牵风筝线的人,所以他才会效仿这种方式,但也有另一种可能,这是谈似维自己表现爱的方式。”

      曲彻纠正他:“不是爱。”

      蒋台南问:“你只是在否认我猜出你们的关系了,但没否认他的爱。”

      曲彻拍了拍自己的手掌抖土,把那本书夹在自己的腋下:“蒋导演,你话竟然比谈似维话还多。”
      蒋台南看着曲彻离去的背影,顺着风的方向喊说:“二十二岁,他心高气傲着呢!包容一下他的虚张声势,说不定你们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
      曲彻还是认为简直是痴人说梦,这段别扭的关系、他的家人和自己一直徘徊心软的态度,是最大最难以逾越的三条鸿沟。

      蒋台南继续守着羊群吹风,看绵软的云彩和刺眼的阳光,在曲彻走后不久,他的男一号收拾得体又干净地过来了,相较于昨天,今天就是个孔雀开屏。

      宋轨韶秀的眼珠扫了一圈附近,有些失望地开口道:“蒋导,曲老师去哪了?”

      蒋台南突然想到了一句诗,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既然这样,说不定能让自己还未开窍的男一号短暂开一下窍,短短三个月而已,曲彻这种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态度就很像好人版的默戈多,漂亮有吸引力,尤其是对宋轨这种初出茅庐的小演员。
      不过他不强求,最多是个顺水推舟。

      “去大婶那里了,你要找他就过去。”

      宋轨显然要去大婶那里找曲彻,蒋台南拉住他,说:“你喜欢他?”
      宋轨脸唰一下就红了:“不、不是…我喜欢…但是…但是…”

      蒋台南让他打住:“行行行行行,我知道,你听我说,曲彻是你的前辈,有许多地方值得你好好学习,你跟他相处一段时间,对你拍这部电影有好处。”
      “但是不准投入过深的私人感情,不然你容易完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鸿沟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