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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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横扫落叶，大街荒无人烟。萧瑟中一件单衣，拾荒的小男孩冷得发抖。
他跑到一间小超市，躲进去蹭个暖，心虚地在货物架间巡走慢转。售货员鄙夷地撇他一眼，死死盯住了监控。
他耸耸肩，眼睛不住地瞟着墙上的钟表:五分钟了，十分钟了。呆得够久了。
他走到收款处，拿了小包的口香糖，却不禁看向了挨着的精美小盒子:紫皮，装着小块的黄色、蓝色、红色、黑色――那是盒巧克力。他馋了，伸手去。
售货员眯起眼睛，咳了一声。他又瑟缩了。
摸摸口袋，算了，没钱。
他拿出两个硬币，放桌上，低着头，扬扬手中的口香糖，又一次逃似的出去了。
没错，他每天都会来这家店，第一是这家暖气开得足，第二便是这条街只有一家超市。
虽说这里也不算什么贫民窟聚集地，中等家庭也不少。看着那店长精明，可能是什么垄断?他在外面哆嗦，剥开一颗口香糖在嘴里嚼着。好家伙，够清醒。
他动身了，去了最常去的那个垃圾桶。
好吧，被人抢先了，已经没有瓶子了。他失望地踢了一脚那可怜的垃圾桶，掉出了几个袋子。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蹲下去捡。
兴许是老天眷恋，他在袋子底拾到了一个亮晶晶的小怀表，看上去做工不错。
怎么安置它呢?卖掉?还是等原主?
他靠墙蜷缩着坐下，怀里抱着表，那表很是精美，亮闪闪的大概是些碎钻，连指针都是金灿的。他坐在那想了想，把它紧紧攥在手里：或许人家很着急。
“小……小伙砸……”幽幽的声音传来，他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个老人，年近油枯，窝在墙角，瘦骨嶙峋，像具残尸，少许骇人。由于盖着条破烂被子，他一开始没有看出。
这个老人和他一样，守着垃圾桶的流浪汉。
他认识老人好久了。老人本不是个流浪人，也有家庭，但因一次重病，怕拖累了本就贫困的家，便离家出走，要让妻儿另寻归宿。但老人命硬，竟没有败在病魔脚下，硬是撑了大半辈子，四处打工养活自己，并打听着妻儿的消息，可毫无结果。老人这一生走过的城没有一千也有九百，最后的时日留在了这里，垃圾堆——一个流浪者的家。
他犹豫着，握紧手中的表，半漏不漏说:"这怀表……是您的吗?"
老人的眼睛放了光，转瞬即逝:"……好东西……不是我的。"
"……哦。"他把怀表塞回去。
"在这儿等人呐……好孩子……"老人的声音在空气中颤抖，像是从远方飘来似的。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紧张了--这老人还算是个好人，很多次，他困难的时候，老人都会尽可能的帮助他。
他把手张开，让那怀表现在阳光下。上面亮闪闪的小东西反射着灿烂，那是他眼睛碧蓝色的闪影。
他轻轻吐字:“失主会着急的。”
"冒失的人，应该让他们翻垃圾桶。"老人道。
他摇摇头:“这样精致的，应是个富贵家，翻垃圾桶……太脏了。”
“……”老人笑着摇头，脸上的皱纹褶起，胡子稀稀拉拉黏在脸上，脏，但是暖和。
“嘴里嚼着什么好东西?”
他莫名心虚起来，好像偷着做什么不对的事而被抓到了，莫名想要吐掉嘴里的口香糖。
老人笑得灿烂:"别吐啊好孩子，好吃的就多嚼会儿。干的正经事没啥见不得人，坚定点，别怕事。"
他猛点点头。
风卷起地上的纸团子，他打了个冷颤。
老人看在眼里，慢慢蹭着墙坐起身，身后摸出了个布袋子。
他扫去一眼。老人左腿的裤子是空的。他知道，那是一次工作时的意外，但还是心里难受。
估计是感受到目光，老人拍拍自己的空裤脚:"省衣料啦。”
他低下头去，不知道那沉闷的心思是因为什么。
"……这大冷天的……"老人费劲地从袋子里拽出个什么--那是个崭新的厚大衣，黑棉的，和老人整个人的脏乱截然不同。"孩子，穿上，暖和。"
他一惊，急忙摆手。这可是老人要送给他儿子的。
老人咧咧嘴:"不要钱。等着……帮我找个地埋了便好。"
他又一心惊，直道:"怎么会，别说丧气话!"
"什么丧气话，我自己还不清楚……"
无奈，他把衣服套上。真是暖和，像个大暖炉子。他揉搓着双手。
送出衣服后的老人像是放下了重担，开始徐徐地唠家常。他想把这件大衣送出去。
老人倒在一堆破烂垃圾里，声音虚弱而神色盎然，赞叹着自己妻子当年的美丽和走遍各地看过的落日荒野。
他希望老人能继续讲下去，讲很久很久。但老人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直到无声。
"我困了，要睡会儿。"
他愣了愣，似乎意识到什么:"别！"
老人笑笑:“人总要走的。"闭上眼，平声道:"能把我埋在城郊吗?就那片只长枯树根的地方--那里的霞光很美。立个石头碑，随便刻个名吧，别刻错就好，我叫……冯治山。"
说着，老人似乎又忆起了往事，垂下头:"… …不知道还有谁能记得我啦……”
“孩子啊……这年头好孩子少见……记好……别做对不起自己的事……"老人睡去了。
凉风刮过他的脸，沙沙的。
他眼角红了。
他站起身去，到老人身边，摸摸他的手--冰冷。
他宁愿相信这是被风吹凉的。
但老人的心脏已经停了。
老人脸颊深陷，神态祥和，像是看到了很美的东西--或许是那回忆中的晚霞吧。
他终究是忍不住哭了。
这条街上，这个世界，有很多流浪汉。本成了无依无靠要半步入土的人，饿死病死很正常，街上也常会有尸体静静倒在垃圾深处，等着垃圾车带走一切活过的痕迹。他从未对那些僵冷的脸有什么感觉，那些人不过死了而已。
但老人不一样，那就像是他爷爷的存在，唯一的家人，唯一能陪他的人。
……时间好像过了好久好久，久到连眼泪都被风吹干，泪痕黏在脸上，又闷又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