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落秋池为君妍》山木有枝

54、皇宫篇 之 五公主（上）

　　午后，阳光碎金子似的透过斑驳的枝叶洒在地上。

　　我伸个懒腰，吐出嘴里叼着的树叶，刚想拾掇拾掇施展我的绝世轻功飘然下树回芳华殿用午膳，就听见远处青桃“五公主，五公主”的叫喊声越来越近。
　　这丫头，生怕别人不知道我逃课嘛，叫得那么起劲！

　　我原本迈下枝头的一条腿，忽的又收了回来。
　　“五公主，您在哪儿啊，快出来~~”青桃的声音近了一点，“五公主？”又近了一点，“公主殿下，您别躲着了，快出来啊~~”我隐隐看见了青桃红底金线的绣花鞋。
　　再近一点，对，就是这样。

　　我哗啦一声，整个从树上跳了下来。衣袂纷飞，轻纱飘飘，别提多美了。

　　啪嗒一声，青桃被压倒在地。

　　我骑在她身上，哭丧着脸：“怎么会这样，别人都是身轻如燕，潇洒轻盈的落地，我为什么就笨重的跟秤砣似的~~”

　　青桃奄奄一息的声音从我身下传来：“小祖宗，您先下来，成吗？”

　　我不好意思的从她身上滑下来，手忙脚乱的去拍打她身上沾染的灰尘。“我就是想吓你一跳，可是力道没有控制好，下次一定注意哈。”说完，咧开嘴角摆出我自认为最灿烂的微笑。

　　（青桃：还有下次？!）

　　“五殿下，荣华殿的人来请，教您过去用午膳，可这日上中天了您都没回来，奴婢急的没法子，又不能告诉娘娘，只能出来寻。”青桃的发髻有些歪，她匆匆理了理便拽了我要走。“娘娘都派人来催了好几回了。”
　　好端端的母妃做什么叫我去吃饭？难道又是刘文君那小子告我黑状？我不由警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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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着沉重的金冠，穿着繁杂的衣饰，我东拽拽右扯扯，十分的不惬意。前面领路的绿娥姑姑板着一张脸走的笔直。我带着青桃勉强跟在她后面。
　　我拉拉绿娥的袖子，怯怯的问：“姑姑，母妃找我什么事？”绿娥是母妃从小带在身边的，母妃心里想什么她肯定知道。
　　绿娥脚步缓下来，叹了口气：“五殿下，您也太淘气了些。”说完便再也不理我，一个劲往前走。

　　我更加笃定这是一场鸿门宴。
　　想到母妃阴沉严肃的面容，我有些害怕。上回我把两条小青虫放在刘文君书桌里把他吓哭，母妃还罚我进了荣华殿后的小黑屋。那是奴才们犯错才进的，又黑又冷，还没有饭吃。
　　我不由打个寒噤。今天上午我把墨水洒在太傅珍藏的古书上，然后畏罪潜逃制造一上午旷课没有作案时间的假象，难道母妃这么神通广大，这件事情也知道啦？

　　眼见得就要进荣华殿，我实在是不敢冒险。故意落后几步，回头冲着青桃使眼色。青桃最聪明了，一见我的表情，立刻喊住了绿娥：“绿娥姑姑，奴婢内急，想要如厕~~”清秀的脸有些红，声音局促。
　　我暗暗赞叹，青桃跟着我，说谎的本事越来越娴熟，真是孺子可教。

　　绿娥淡淡的扫她一眼：“每回跟着公主来荣华殿你都要如厕，这都是什么毛病？”青桃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我小心肝一跳，露馅啦？
　　没想到绿娥姑姑话音一转：“去吧，下回可别这样了。”

　　我呼出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
　　一身轻松的进了荣华殿，一屋子的奴才见我进来匆匆跪了一地，我见母妃端坐桌旁，连忙过去行礼：“笙儿参见母妃，母妃吉祥！”偷偷从眼角观察母妃的神色，唔，挺正常。

　　“快起来吧。不过叫你来吃顿饭，还要三请四邀才到。”我吐吐舌头，见桌上摆着我最爱吃的桂花鸭，口水不由流出来。“瞧瞧你这一头汗，”母妃掏出手绢来按在我的额头上，“还不快擦擦。”
　　我忙接过，笑嘻嘻道：“笙儿急着见母妃，跑得急了些。”手绢上有淡淡的清香，闻着很舒服。

　　母妃声音柔柔的：“就你嘴甜！别看了，都是你爱吃的。还不快坐下。”
　　我连忙让绿绮把椅子端到鸭子那边，拿起筷子开动。恩，又酥又香，御膳房师傅的手艺越来越高超。我吃得津津有味，母妃那边看得直皱眉。
　　“慢些吃，又没人和你抢。”母妃动了一小块蔬菜，“看你那吃相，哪里有一点皇室公主的仪态！”

　　母妃要动气了。我连忙放下筷子，坐得笔直，然后慢悠悠的拿起汤勺，仪态万方的去喝汤。一点声音都不能出，很累的。我在心里哀叹。
　　母妃见我这样，又是无奈又是心疼：“你这丫头，性子这么野，也不知道像谁？”

　　恩恩，那倒是，母妃柔柔弱弱的，歌舞娴熟，精通辞赋，据说是当地大大有名的才女加美女，要不然也不会被父皇看中娶进宫来，封了静妃娘娘。可我呢，诗词歌赋，歌舞琴棋天生是我的克星。要让我好好的上学堂，跟刘文君那小子似的一坐就是几个时辰我可受不了。上树掏蛋，下水捉鱼，这我倒是喜欢得紧。唉唉，我这是被吟风哥哥带坏了。谁让他老是带着我到处疯？

　　我见母妃愁容满面，急于安慰：“我不像母妃，那肯定就是像父皇啦。”哎？这么说也不对，我的长相可是很像母妃的。据说，尤其是眼睛。

　　母妃听我这样讲，明显的愣了一下，疑惑的望着我：“你父皇诗词歌赋文采风流，你这丫头疯疯癫癫，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枪打打杀杀，哪里像？”
　　对哦。父皇文采好这我也是知道的。而且父皇这么威严这么儒雅，的确不像我。不对，是我不像他。
　　不想了不想了，还是吃完饭早点去学堂找吟风哥哥一起逃课是正经，他还欠我一本武侠话本，今天一定要问他要过来。

　　这么一想，我吃饭的速度又快了些。仪态什么的，早就扔一边去了。
　　母妃见我这副模样倒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刘太傅的书讲到哪里了？”母妃问。

　　哦哦，我们还是继续刚刚那个话题，讨论讨论我像谁的问题吧。
　　我硬着头皮：“大概是《尚书》…”自从刘太傅讲完三字经我就再也没听过讲，整天不是睡觉就是逃课，抓着文君帮我打掩护，虽然这小子时常出卖我，可是学问倒是做得很好，是个不错的枪手。

　　“大概？”母妃放下筷子，瞪着我。
　　我吓得一哆嗦，忙放下碗：“…昨天讲到第三篇…”
　　“那今天呢？！”母妃要生气了。

　　果然是越紧张越犯错，我一见母妃严厉的目光，条件反射站起来，低着头，看脚尖。这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
　　母妃问：“今天没有去上课？”
　　我讷讷：“去，去的…”这个声音实在不像是我岳笙岳女侠发出的啊，细细小小蚊子叫似的。

　　母妃重重一拍桌子，桌上的碗齐齐跳了几跳：“去了你不知道太傅讲了什么书？！”

　　母妃发火了，后果很严重。
　　屋子里的奴才齐齐跪了一地，齐呼：“娘娘息怒！”喂喂，你们别都跪下去呀，都跪下去了我站着显得很突兀的，我不想跪呀啊啊啊！

　　没办法了，好女不吃眼前亏，我身子一矮：“母妃息怒，我去学堂了，只是后来，，，”
　　话还没说完，一句清清冷冷的声音接下去：“只是后来被朕喊去御书房了。”是父皇！我惊喜的抬眼去望。
　　紫袍金冠，长身玉立，淡淡的眉眼，淡淡的语气，最疼我的父皇终于来救我了！
　　母妃见是父皇，连忙跪下请安。

　　父皇信步走到殿中，温声道：“都起来吧。”跟在父皇身后鬼鬼祟祟的青桃连忙跑到我身边把我扶起来，顺势站到我身后。
　　“陛下怎么也不差人通知一声就过来了，臣妾也没有准备。”当然不能通知，你有了准备，父皇还怎么救我？
　　我乐呵呵的跑上去，一把扑进父皇怀里，好温暖哦：“父皇，一起吃饭吧。母妃这里有八宝鸭，芙蓉鸡，可好吃了。”

　　父皇微微笑起来：“这么多好吃的啊~~”父皇笑起来真好看，原本淡淡的眉眼仿佛一下子亮起来，比天上的太阳还要亮。
　　绿娥在我身旁加了座，我拉着父皇的手拖到座位边坐下。

　　偷眼去看母妃，果然，父皇一来，她再大的火气也没了。

　　这顿饭并没有吃多久，主要是父皇已经用过午膳了，正在御书房改奏折就被青桃匆匆请了来。
　　见父皇要走，我连忙拉了拉父皇衣角。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母妃会宰了我的啊！收到我求救的目光，父皇道：“笙儿跟我一起走吧。今儿刚好有新上贡的荔枝，跟父皇一起去御书房吃好不好？”当然好了！荔枝耶，我最喜欢的荔枝！

　　我眼巴巴望着母妃，盼着她首肯。母妃语气淡淡：“想去就去吧。”

　　我连忙拉着父皇的手催他快走。

　　出了荣华殿，顺着殿门前宽宽的道路走了很远，我回头去望，母妃还立在门口，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未动。绿娥姑姑站在她身边正说着什么。

　　又走了几步，终于确定安全了。我拍拍胸口大大呼出口气：“父皇，多亏了您。要不然，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父皇无奈道：“哪里有那么夸张？你母妃也是为了你好。”

　　我仍然理直气壮：“我又没有犯错，我这几天都有去学堂的！”青桃在后头拉我的袖子，我回头责怪，“你拉我做什么！”
　　父皇脸色也有些不好：“你知道青桃去找朕的时候，朕在接见谁吗？”
　　我转过头去问青桃：“谁？？？”

　　青桃小小声：“刘太傅刘大人~~”
　　糟了糟了，原来父皇知道了！刘太傅居然去找父皇告状了！
　　我吐吐舌头，告状也没用，谁都知道这宫里最疼我的人就是父皇，不管我闯了什么祸，父皇都不会怪我的。
　　我腻在父皇身上，摇晃他的胳膊：“父皇父皇，女儿不是故意的。今天早上去学堂的时辰早，女儿闲着无聊嘛，就去翻看刘夫子的书，女儿也想多看书多学习听父皇母妃的话做个好孩子。可谁知道那砚台里的墨水没有干，我看书看得入神，一不小心，就把那书掉进去了。沾到了一点点墨水。”看父皇满脸不信，我忙竖起小指头比给他看，“就沾上这么一点。”说完可怜巴巴望着他，虔诚无比。

　　父皇叹了口气，细细的眉头拧起来：“刘太傅把书拿给朕看了，那书算是毁了。也难怪他生气。”
　　我再接再厉的撒娇耍赖：“父皇父皇，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您要给女儿机会改正错误嘛。”晃呀晃，继续晃。

　　父皇忍不住一笑：“哟，你还知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是进步了。”
　　我顺杆子往上爬：“是吧是吧。我进步了吧，我以后会天天进步的。”

　　父皇伸出食指刮我的鼻子：“鬼精灵的，这性子…”说到最后有了惆怅的味道。
　　我是不懂什么叫惆怅啦，但是吟风哥哥说这种又无奈又伤感又意犹未尽的，就是惆怅了。父皇伤感什么呢？一定是我总是闯祸，他恨铁不成钢。哟，我会用恨铁不成钢了，真的有进步。那些稀奇古怪的话本武侠没有白看哪！
　　父皇宠溺的拍拍我的头顶：“父皇还有事，你就不用跟着去御书房了，让青桃去拿荔枝就行。”

　　我当然巴不得，连连答应。
　　临走了，父皇又道：“你要是真的不想学四书五经，便不去了吧。朕让李将军教你武功。女孩子，学些武功防身，也是好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呓语，可我还是听见了！父皇答应我学武功了，还是跟李将军学。传说中李将军的武功可好了，在战场上以一当十。我要是学会了，就可以快意江湖，潇洒来去，行侠仗义，助人为乐…额，父皇声音那么小，明天不会抵赖吧？我可是亲耳听见了。君无戏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