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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丢掉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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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楚袅谈了许久之后,许亦深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联系着宋栀的种种细节,以及她跟王乐几次的吵架中,一直处于劣势的她,似乎有什么把柄在王乐手中。
“是尊严。”楚袅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忽略着许亦深眼中的震惊:“看来你一直都很神经大条嘛!”
“这种东西能作为把柄吗?”许亦深不太懂她的总结,怀疑的目光让楚袅怒火中烧:“既然不相信我的话,那咱们各回各家吧!”
许亦深垂头丧气的样子,让楚袅心软下来:“算了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计较。毕竟你是个迟钝的家伙。”
我小学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她成为好友的,可能是她总帮丢三落四的我收拾散落的物品,又或者是她总是在路口等我一起上学,还是她总是认真听我说每一句话?
我已经想不清楚到底是哪个点,让我们成为好朋友。但当我真正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我朋友中最重要的那位。
“楚袅?你为什么要和她玩在一起?”我的其他好友们某一天问我,我不明白她们的意思,接下来她们便道:“她不是只有一个朋友吗?这个人很奇怪吧!从来也不跟我们呆在一起,只跟你一起玩,你去过她家吗?她不是都来你家玩过好多次?”
对哦!她好像从来没有邀请过我去她家里。于是我带着我的朋友们一起,来到正在收拾书包的她面前:“我们能去你家里玩吗?”
她眼中出现陌生的警惕和不安,似乎把我们当成了要谋害她的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不方便。”
那天她没有等我一起放学,趁我们还在收拾书包的时候偷偷溜走了。我很生气,我发誓再也不要理她了,结果第二天她给我带了好吃的糖:“别生气了好吗?”
“我可以带你去我家,可是只能带你一个人。”她的样子看起来是鼓足了勇气,眼神却哀伤地望着我。我第一次从一个孩子眼中看到那样的目光,像个老太太经历沧桑的眼神。
在去她家的路上,她说了很多话。她说我一开始不敢跟你说话的,但是你总是落下东西,那些东西很漂亮很贵。
她说我不知道你这么热情,帮你捡了几回东西你就拉我一起玩。她说楚袅你很漂亮,你妈妈很温柔,爸爸很搞笑。
她说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所以我想了一晚上要怎么办。她说你要是以后要经常检查课桌,不要总丢三落四的。
她说楚袅你以后还会记得我吗?应该不会的,你的朋友很多很多,很快就会把我忘记了吧!
“等等,你从刚刚一直在胡言乱语什么?”楚袅打断了她,而此时她们停在了一栋破旧的楼房前。
她没有理会楚袅,抬起头对上二楼窗户上的中年妇女:“我回来了,这是我的好朋友楚。。。。。。”
“家里这么小还带人回来!快点滚上来带你弟弟!”她捏紧了楚袅的手,此时的楚袅有点害怕,挣扎着她的手说:“我想起来今天还有点事。”
她缓缓松开了楚袅的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楚袅,你别怕好不好?她不会打你的。”
楼梯又陡又窄,楚袅跟在她身后冷汗直冒。楼道里散发着垃圾的臭味,混合着湿气和浊气,让她觉得短短的一分钟,像是走了一小时般煎熬。
推开门再次见到中年妇女那张脸时,那人已经满脸堆笑:“哎哟,好可爱的小姑娘,进来坐啊!”
楚袅刚松一口气,就听到啪地一声响在好友的头上响起:“今天早上的粥煮得那么稀,你是讨饭的吗?”
乱糟糟的客厅堆满了衣物,鞋子,玩具,让楚袅不知如何下脚。好友拿给她一个小板凳,怀里抱着一个婴孩对她道:“我去给你拿瓶汽水喝吧!”
“小朋友,你成绩好不好呀?班上排第几名啊!”中年妇女直勾勾盯着喝汽水的楚袅,把她吓得咳嗽起来:“还行,这回是第三名。”
跪在地上整理客厅的好友,平静地看向自己的母亲:“楚袅很聪明的。”“你的朋友这么聪明,你怎么这么蠢!连个粥都煮不好!”似乎尚带着怨气,被踢了一脚的好友麻木地继续手上的活。
“妈妈!我想吃炸土豆!”一个七岁的小女孩窜进屋来,尚没有来得及脱下书包,就缠着中年妇女要钱去买小吃。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看我像不像炸土豆!”力气大得像牛的妇女,摇晃着女孩的脑袋,女孩哭得很大声,让坐着喝汽水的楚袅浑身刺痛起来。
她敏感地察觉到楚袅的不适,站起身对母亲道:“我要送楚袅回家了。”楚袅如释重负站起身来,妇女笑嘻嘻地整理着菜道:“吃完晚饭再回去吧!”
那顿饭楚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下去的,直到现在她还记得那碗饭剩了大半。她执意自己下楼回家时,人还未走到楼下就听见好友被骂:“哪里来的朋友,剩这么多饭是讨债来的吗?!浪费死了!”
“我吃。她剩下的饭我吃。”好友的声音淹没在狂轰乱炸的骂声中,楚袅吓得捂住耳朵就往家的方向跑。
后来她们真的没有在一起玩了,就像当初好友预言的一样。那时候楚袅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能提前预知到结果?
随着楚袅年岁的增长,她看到过越来越多像好友那般的女孩。她们像空气一样不存在,但偶尔接触就会发现其实是个挺好的人,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为什么仅限于此?”许亦深交握着双手,努力琢磨着:“既然她们是那么好的人,不是更应该成为好朋友吗?”
楚袅撑着下巴,随意瞥了一眼已经暗下来的天空:“会很累。和她们相处会很累。”她喝了口饮料润了润喉咙:“她们生怕怠慢你,总掏出十足的真心来对待。本来是平等的关系,一旦过多就变成了讨好。”
“这样很不好。我会拒绝与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楚袅说完看向许亦深:“因为她们太单纯太炙热了,可也太容易因为受伤而再也不肯敞开心扉。”
“没有与我们站在同等的地平线,又不想被我们同情可怜。编织出和我们一样幸福的假象,骗自己也骗别人。既可悲又可怜。”
“一旦被发现谎言就会斩断联系,仓皇而逃像自己从未受过伤一样。”楚袅一口接一口喝着饮料:“不过我想她们是希望被发现的。总是披着谎言的皮,自己也会很累的。”
曾经那位撕开皮的好友,是不是曾经相信过自己?即使知道她的不堪,也会坦然接受?可楚袅终究是辜负了那片真心,她避如蛇蝎的逃离,将那份真心留在了原地。
“怎么办?电话已经打不通了!”许亦深忙于拨打着电话,发送着信息焦急着询问着楚袅。
楚袅叹气地放下杯子,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这不就是很典型的断舍离吗?”“我管她什么断舍离!我明天就回去看看!”许亦深说完这句话,盯着屏幕上自己发送的一堆信息,惊恐万分地抬起头问:“我现在很像变态是不是?”
“无法建立起亲密关系,离开一个地方就会断联曾经的人。”楚袅拿过他的手机,边发送道歉的短信,边开解着他:“这不是你的错。我只能说你别把自己想成救世主,很明显你们的关系一般般。况且她曾经敞开心扉的那个人,用她的软肋狠狠攻击过她,想必你已经没机会了。”
许亦深接过她递来的手机,情绪已经低落到极点:“如果快乐都要假装,那我宁愿她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这个世界能容忍疯子吗?”楚袅嘲讽着笑着回怼他:“祥林嫂遭遇了那么的不幸,只是想找人倾诉倾诉,结果是什么?被人当成怨妇,被人当成谈资。我想鲁迅先生写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课本里的解读是这样的。”
“清醒点吧!”楚袅收拾着自己的包:“这社会转得很快,少一个人不少,多一个人不多。”
“就像她说的不会发光的星星,这世界上多的是。不被人看到是常事,被忽视是理所当然。”楚袅检查完包包的物品,四处寻觅着:“我口红是不是掉了?”
许亦深帮她寻找口红时,在桌角的下方拾起来给她:“不会发光的星星,不也告诉过你重要的事情吗?”
楚袅接过口红准备补妆时,脑海中晃过模糊的人脸以及稚嫩的声音:“你以后要记得检查物品,要是丢失了重要的东西,可是再也寻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