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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文强走人 ...


  •   正在好奇这样的箱子作什么用?一人来了。来人瘦高个,脸拉得长长的。在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后,一声不吭,抬手看了腕表时间,嘟囔了一句:“时间差不多了”,一抬手,将写着“何满康”的一块小木头牌子,塞进“考勤箱”的铁皮箱子,收了箱子,大步进了门。
      很明显,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分局长何满康!
      段世宏正要上前和何满康打招呼,另一人匆匆赶来。是一位女孩子。被段世宏堵了门,她说了句:“让一让”,一抬头,不见了考勤箱,急了,和段世宏进了老宅。
      两人去了写着“分局长办公室”的房间。
      房间里,何满康拉长了脸,和老宅不太明亮的光线,几成一个模样。
      女孩低着头,报告了未能打卡、也就是迟到的原因;何满康低着头,往《考勤簿》上记下了女孩的迟到,挥挥手,让羞红了脸的女孩,低头走了。
      分局长办公室剩下两人。
      段世宏说了自己报到的事,何满康打量他,一脸清冷:
      “分局一个钉子一个眼,不养闲人。我问你,你一个当兵的,来我们税务局,会干点什么呀?”
      这话段世宏心里没底。他不想在何满康面前露怯,鼓足了气,说了一堆优点:自己能写会算,在部队勤学肯干,转业前,从一名小兵干到连长;虽然不是科班出身,没有经济甚至税收的底子,没有专业,对税收不在行,但自己能胜任办公室工作,什么写写画画、理理顺顺的,应该没问题、可以说绰绰有余。
      听闻此话,何满康安排他,先去管一段时间公车;顺带,让他跟了一位姓吴的师傅,等到出了师,再让他去当专管员。
      自此,段世宏在分局安定下来。
      很快,段世宏发现自己对税收云里雾里。他的师傅吴清林看出他不是收税的料,干脆提议,让他多管管车。
      说是管车,段世宏很快发现,分局车子不多,总共二辆;可何满康要求双人上岗,路远的,得派上驾驶员,分局驾驶员人手紧,唯一的一名驾驶员,偶尔外出,有车没驾驶员,他还得顶上驾驶员的活。
      原本以为开车能让他轻松些,不想,干上驾驶员的活,他叫苦不迭。
      来税务局前,放在十年前,司机和五大员(售货员、售票员、放映员、邮递员、播音员),绝对是个铁饭碗;管上车,他才明白,分局需要的驾驶员,不仅仅是开车,还得熟悉当地,知道每一家企业怎么走。
      段世宏之前在坝子当兵,可开上车,弯弯曲曲的道路,让他头昏脑胀。最麻烦的,是他半生不熟的驾驶技术。坐过他车的人,不是说他开的是拖拉机,就是说他是个半截子。
      只有他知道,自己的那本驾驶证,是怎么来的。事情很快露了馅。而且一露馅,就成了他梦魇般的回忆。回忆缘于一天,何满康叫上段世宏,由另一名驾驶员驾车,上了省城。
      进了省城才知道,何满康是要新买一辆车。
      听说分局买车,段世宏连说好事,跑前跑后,帮着挑车。挑下车,办完手续,何满康上了新车,要回家。走之前,他不忘头伸出窗子,告诉他:
      “小段,你开来时的车回去。”
      段世宏暗暗叫苦。他红了脸,想说自己不敢驾长途车,想请何满康从县里叫来一名驾驶员;可何满康哪里容他,让驾驶员一脚油门,走了。
      剩下段世宏站在原地,无计可施。
      要在平时,他会叫人救驾,摭掩着,将事情摭掩过去;可这一次,他再找不到人,也就成了南郭先生遇到了齐湣王,再无法当冒牌货。
      没有办法,他硬着头皮,向县局求助。
      事情经张正德的大嘴巴,传得满城风雨。
      时间从那时到现在,不到半年。吃了苦头的段世宏,才明白分局绝非他的容身之地。后来,他托关系,将自己调进了县税务局杨家才的部门。
      听段世宏传达了开会通知,何满康来了县国税局。
      他与张兴福一道,双双坐到了业文强面前。
      两人的到来,仿佛一道阳光,照进满是阴云的业文强心头。
      是的,他此时最为需要的,就是多年的老部下,老搭档。
      和两人相比,张家才像是庄稼汉面前的小女人,只能在汉子们种了庄稼,打下粮,交到面前,由他来做是煮来吃,还是蒸来吃的工作。两人仿佛田间地头,立在天地之间,是庄稼面前的一把好手;来到业文强面前,更像是站在面前左右的秦叔宝、尉迟恭,令他心安。
      请风尘仆仆的二人坐下,双方在谈了近期重点工作后,业文强开门见山,说了个人的事情:
      “二位,今天请你们来,还想告诉你们另一件事。下一步,我要走人了。调动的申请我已经交到上面,相信不久,会有下文。”
      两人吃了一惊。变得惊愕万分。像是回过神来,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要走人呢?”
      业文强表面平静,内心却是无比挣扎。他的眼光,不时瞟向敞开的办公室门口。门口有人影出现,却未作停留,一晃而过。
      如此细微而不易觉察的细节,被业文强捕捉到了。他“嘿嘿”一笑:
      “嘿嘿,没有更多原因。我是想趁着机构分设人事解冻,腾挪松动了些,给自己挪个窝、换个位子。国税系统的人事直管,异地调动不难;地区局的老领导段人杰,又临近退休,准备和新上任的佘局长交接,答应了我,让我走人。告诉二位,是请二位有个思想准备。”
      办公室多了一种不舍、难过与痛心。
      不安的气氛弥漫开来。将三个心痛不已的人笼罩其间。人人黯然神伤。特别何满康与张兴福,面色阴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突然,门口来了一人。他在向里头探了头,身子却在原地,礼貌地站在门外,“笃笃”敲起了门:
      “局长,我能进来吗?”
      三人这才注意到,门口来了段世宏。
      报告过后,他一手拎了把老式水赤壶,另一手端了几个茶杯,脚步动了动,看到三人齐齐看向自己,一脸笑意:
      “哎呀,我来给几位领导加点茶。咱们办公室这些人怎么搞的,连领导开会,也不来上个茶……”
      业文强不置可否,不再吭声;段世宏边说话,人进了门,向几人续茶。一向温和的张兴福,同他打了招呼;而何满康依旧拉长了脸不,不拿正眼看他一眼,继续道:
      “文强,你这玩笑是不是开得有点大?你真的有这个打算?人啊,有时候,也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你看,江海这么大一个地方,就留不下你一个人?”
      段世宏倒水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如此细微的动作,再次被业文强看在眼里。他摆摆手:
      “小段,你先出去一下。水和茶放下。我们要的话,自个会续的。”
      段世宏顺从地放下手中的水壶和茶,道了声:“那局长有什么需要,你找我。我随叫随到。”走了。
      再无人打扰,何满康继续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下一步最有可能接任你的人,我看会是汪杨兴。汪杨兴面前,我和兴福就难了。因为工作原因,我俩早得罪他了。都说‘宁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以汪杨兴为人,他肯定给我们穿夹脚鞋。也难怪。以前我们只顾你文强,没有更多地顾及他汪杨兴。就因为我们冷落了他,你一走,他会给我俩好果子吃?”
      话题似乎过于沉重。业文强不知如何安抚何满康,一时无语;张兴福则道出了另一番担忧:
      “文强,你想走人可以,但你说是想去新兴市,依我看,难!据我所知,那里是人家佘海光的地盘。他在那里多年,虽说人走茶凉,但人家在那里经营多年,肯定还在热气上,没有冷。你想再调到新兴市,我看一个字:悬!”
      业文强看了看何满康,又看了看张兴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税务几年的波澜起伏、内忧外患,犹如阵阵惊涛骇浪,将他高高掀起,又重重抛下,他成了风浪中的一叶扁舟。过程中的起起落落,让他心悸。可一切对于他这个做了多年的局长、看惯了云淡风轻的人来说,又有什么呢?当下,业文强再次瞟了一眼门口,大声道:
      “你兴福也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尽说丧气话。我业文强该走还得走。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至于你老可,在县城分局当那么多年领导了,要是人家不愿意你干,你选择退下去,又有什么呢?该干啥干啥。在单位,不是有句老话,叫做‘当官当不了一辈子,当兵能当一辈子’吗?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哪里的白水不养人?少了我,以你们的能耐,这么多年的苦日子,你们都熬过来了,还怕以后?”
      两人走后,县税务局多了一则传闻:业文强要调走了。
      传闻疯传。有人叹息,有人不舍,有人抱怨,有人庆幸。
      庆幸的是汪杨兴。消息传进他耳朵,如同心里吃了一碗蜂蜜水,甘甜若醴。要说,这样的传闻,他本不该知道,可要怨,就只怨这税务局太小,一早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收到消息了。
      算起来,他与业文强是一前一后提起来的两名局长。只不过一个正的,一个副的。长期以来,两人一个抓全盘,一个抓业务,原本以为,这样的搭档,不知要持续多少年?可如今,业文强要调走的消息突然来了,这不是天大的好消息,是什么?
      议论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最终有了变化,更进一步:业文强走后,轮到汪杨兴了。
      汪杨兴的面前,来了有意无意赶来的人。
      有人一看两头无人,提前祝贺;几个下属,装作前来汇报工作,可开了个头,汇报成了恭维:
      “汪局,升局长以后,可要多多关照我啊。”
      苦日子就要熬到头,汪杨兴心里乐开了花。可他嘴上不这样说,故作镇定: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们可别听风就是雨的,乱造谣。”
      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汪杨兴和家里,依旧是他老婆的叫骂声。
      院坝两个婆娘的嗓门高。两个婆娘,无一例外,家里都有在位的和退下来的副局长。其中一位,是杨开泰的婆娘;剩下一位,则是汪杨兴的婆娘。副局长夫人一个比一个肝火旺,动不动骂人。她们一开骂,整个院坝全是她们的高分贝叫骂。
      这一晚骂人的,是汪杨兴婆娘。
      她骂他窝囊废;骂够了,声音小了些,成了质问。她问他,咱全家老少除了你拿的几文死工资,是不是小辈子人过去了,剩下小辈子人,还得这样穷下去?你是不是对家里其他人就不管不顾?你这样对我们大女儿不闻不问,你对得起谁?如果她将来无事可做,少一份收入,家里揭不开锅,是不是全家人跟着你,去喝西北风?
      一顿臭骂,像是往汪杨兴受伤的心里,再撒一把盐。
      人人知道汪杨兴惧内,却不知他如此惧内。
      老婆面前,他除了感叹命运不济,只有一再点头,说是跪着求人,也要为大女儿办个委培的名额,解决女儿初中毕业后的后顾之忧;再之后,他老婆提出来,她要做生意,他顺从了。
      接下来几天,他四处考察,该做点什么生意?
      为找生意,他去了九山。
      九山是他的老根据地。
      汪杨兴找上了李宝权。
      不想,李宝权面前,他碰了一鼻子灰。
      后来是段世宏出面,为他在县城选了的一个建材门面,盘了下来,汪杨兴老婆当上了老板娘。
      店面生意火爆。
      段世宏见缝插针,没有忘记赶紧向汪杨兴道贺:
      “汪局,你是一下子当不上局长,官场失意,生意场得意呀!照你家这个速度,我看是离发财的日子也不远了哇!做生意好、做生意好。看来你是命中带财运。等你发了财,还怕升不了官?别到时候,忘了多多关照我这个小兵啊!”
      汪杨兴一高兴,脸上满是皱纹:
      “哪里、哪里,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棵桩。我家有今天,有你小段的功劳。咱们有财大家发,有饭大家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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