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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原木市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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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街天。张兴福调整了王志山的跟班,让他跟了谷文武与张焕娣。
三人去的是原木市场。
原木市场在老城南门。这个地方过去专卖柴草,入口处不显眼,没有标志,也没有示意,路边几所烤烟房一左一右,形成一个天然巷口,走进去,便是原木市场。
三人走进去,豁然开朗。时间在农历正是七月。一大早起了南风,应了当地人不时念叨“七月南风下大雨”的话,下过几场雨,让整个市场泥土地盘变得大摊水、小摊水,像是一面面镜子一样,映着蓝天白云。
人来人往,来看木村的人多了起房盖屋的喜气。建房盖屋的人家多,让木材市场迅速升温。它扩大着地盘,占用城边的田地,有足上几十亩大小的规模,周围建盖了油毛毡房,将中间空场围在中间,便是专营木材的专业市场。与县城相比,它眼下最为红火。红火的原因,源于江北镇慢一半拍,沦为欠发达城镇,与早一步一步跻身钢筋混凝土的县城相比,不少村民围着木材打转。有需求就有机会。红火的木材需求,让不少县城老板纷至沓来。他们租下场地,搭上木板油毛毡房,将场地中央的空场瓜分过后,堆上或粗或细的木头。木头有去皮的,带着外皮的,加工前全是原木,被工商、税务取名,管它叫“原木市场”。
见到三人,老板们不时招呼。
谷文武不客气,大大方方坐了进去。男主人招呼三人,拿出外地香烟,介绍着牌子,给抽烟的谷文武发烟。谷文武推辞着,手却实诚,接了烟,烟筒成了来手不拒的家伙什。他接过水烟筒,不时一阵咳嗽声。
谷文武吸烟动作独特。头抬起烟筒的间隙,他会不自主一甩头,将额上头发一抖,脑袋转动个小半圆,再次下巴尖嘴往前一冲,嘴巴全塞进烟筒里。随后“啵啵”几声响,吞云吐雾。如此动作,再加上油亮光滑的大背头头发、前冲的尖下巴,极具老板派头。不细看,他与木料老板们无异。只有背着单肩黑皮公文包,与张八一的一模一样,一看就是统一制发,与不背包的老板们区分开来。
随谷文武和张焕娣进出几家老板的油毛毡房后,王志山惊奇地发现,原木市场老板与街头的小摊小贩们相比,完全是另外一个天。这里的老板们做惯了大宗买卖,赶上年头好,腰包渐鼓,走南穿北,社会阅历丰厚。与税务人员打交道,他们不像街头路脑的摊贩们,眼睛死死盯向几角几分,像是要把一分钱掰成两半使。和小摊小贩相比,木料老板大气,老成持重,穿着得体。特别一位名叫郭凤鸣的老板,着了一件毛料衣服,手上黄金戒指发亮,头发一丝不乱,在三人面前,“哈哈”笑着,一脸富态。他面前的一只炉子,炖着滋补品,排骨香飘四溢。
谈过公务,郭凤鸣邀请三人晚上下班后赏光,来与他分享炖排骨。说着这话,郭凤鸣大大方方,说我刚从外地州拉一车原木回来,你们过来,麻烦给我定了税。
谷文武吸饱烟起了身,让张凤鸣上前带路。张焕娣和王志山则一左一右,族拥着谷文武,跟了上前。
一行人正往前走,一堆去了皮的崭新木料挡了去路。谷文武环顾四周,正要差王志山去找人,有人应声,走了出来。
来人名叫李八六。张焕娣向王志山小声介绍,李八六是最早做木料生意的老板之一,为人厚道,在纳税上基本不用费心。
这话令王志山肃然起敬。他打量李八六,只见他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卡基布中山装,风纪扣扣得严实,一直扣到最上面一颗。和郭凤鸣的高调相比,李八六看上去四十岁开外年纪,声音低沉,为人低调不知多少。木料前。李八六与谷文武对了数目。李八六脚下一双黑面白底的布鞋,手工针线做成,格外显眼。他整个人让人感觉厚道、朴素,透着传统。王志山满是感叹:
“来江北这么多天,第一次见到如此低调的老板!”
双方记下数目,谷文武报出各种规格木料的价格,让王志山逐一计算金额,最后报出总价。王志山拿手的就是计算。他不用计算器,“一口清”,给出了结果。
速度让谷文武连连夸赞。等张焕娣复核过是同一结果无误,谷文武一甩头,将额头的头发飘逸地抖了抖,对着李八六道:
“八六。你看这堆木料总一共是柱子六十棵、行条二十棵,楼楞二十五棵;我们估税的价,你知道的,我就不单独说了;你我打交道这么多年,算得上老熟人了。拢共六千四百五拾元,原本二五添作十的,既然我们熟,让你点,抹了零,化整六千元。百分之五的税,收你三百元钱。你看,钱哪天缴?”
李八六对自己的木料显然心中有数,点点头:
“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道理,我懂。大家都是为了工作,我也不想让你们左一趟、右一趟地跑。方便你,等于方便我。既然你们照顾我了,我还要说多余的话,就不见情了!这样了。这趟进木料回来,我的还剩下点钱,存银行也没有意思,税款早交、晚交都是交,不如我现在交给你们。你们带票没有?”
李八六的爽快,让王志山眼前一亮。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收了几天的税,竟然有如此不费周章的!心头的感激与兴奋,让他欣然接过张焕娣递来的票,“刷刷”开了,交给谷文武,由他收下李八六递来的钱。
一行人再接着赶去郭凤鸣的料场。一番点数计价,双方定了交税时间,郭凤鸣走了。
三人将原文市场转了个周。谷文武向王志山介绍道:
“小王。原木市场也分淡、旺季。这段时间雨水落地,树木还在生长期,就像是一个人还年幼、没有长成一样,还会继续长,所以老木匠们都不选择这个时间砍树;买木料的人家自然少,让这段时间成了淡季。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砍伐呢?要等立秋。立秋节令一到,树在停止生长前,会把它们的生长点,分泌松香和蜜油腊给封堵上,让树休眠。休眠的树硬度高,砍来用最好,这个时间买料子建房的人才多,形成旺季。我们定税按淡旺季区分,淡季的税收少一点,等到旺季,再提高一点,才显公平。”
时间过去了大半。日头偏西,三人出了原木市场,进了老城东平街。东平街与王志山跟着张八一收税的小百货服装鞋帽街道不一样,路旁不再是琳琅满目的货品,成了大小不一、花里忽哨的理发店。晌午时间已过,理性店生意不算太好,只有一两个客人偶尔出现在店里。街道是张焕娣的管片街区。她来了精神,讲起了上理发店催税时的新鲜事:
“小王是新来参加工作的,也该成人了。老谷是老油条,不消我多说。我跟你们俩讲个‘三只脚’的故事。你们可不能说我‘俗’,更不许说我‘油’!就当讲只有我们税务所才会遇上的新鲜事!诺,就是前面的那家外省人开的理发店。有一天我定了他们家的税,下个月老板没有来缴,我过来催。明明进门时,门是开着的,不见人。我叫了几声‘老板’,有回音,上了楼。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床头明明是一个人,脚头却是三只脚!等我反应过来是回什么事,赶紧跑了下来!后来老板下了楼。我骂他,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这么大一个人了,完全该是狗吃馒头——有点素的,可你竟然大白天的,连门都不关!”
三人说说笑笑,看着前方的理发店多了一丝暧昧。
走着走着,眼前冒出了一家新开的冷饮店。张焕娣带着两人走了进去,让店里的姑娘拿出执照来,做起了记录。
姑娘年青,人长得眉清目秀。她低头为张焕娣取着各种资料。谷佳文的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跟着她转来转去。姑娘羞红了脸,借口请几人吃冰棒,想避开他,给几人取了几支冰棒来,算是尽地主之宜。
谷文武也不推辞,美美地吃上了,嘴巴咂得响;王志山想着张兴福交待过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肯接冰棒。姑娘客气,对着他推来搡去。两手相碰,顿时像是被一股电流击中,一个激灵,羞红了脸。姑娘一脸红晕,娇羞地忽闪着清澈的眼睛,越发地被谷文武看在眼里,盯上了。
王志山不想被撩拨得脸红心跳,借口店里热,出了冷饮店。谷文武咂着冰棒,嘴巴却不消停:
“你这个小女子长得俊啊!怪水灵的!姑娘,你可有二十岁?二十岁该找个婆家了!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好人家,可要得?”
张焕娣想着张兴福让自己盯着点谷家文的交待,瞪了他一眼:
“老谷,我不说你,你倒是莫青葱下面装白格——心里明白表面装佯!工作就工作,莫到哪里都跟人家开这种玩笑!”
都说剪刀、石头,布,一物克一物。张焕娣克住了谷文武。
看着张焕娣出门,谷文武赶紧起身,出了冷饮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