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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心如止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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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佳荷走了。
她和王志山再没见面。
时间随着钟表慢慢回转,一直转回郭佳荷走出税务分局的那一刻。
走出税务分局的这一路,她一步三回头。
她不舍真正爱自己的人。
和王志山分手,她放不下。她不时回头,期盼着身后会有他苦苦的挽留。
哪怕是王志山张一张口,哪怕是一声微弱的呼唤,只要王志山一出声,她便回头,义无反顾的折回身、抱住他,对他说:
“我们不分开。只要你不嫌弃……”
可没有呼唤,更没有挽留。
她没能回头。
这意味着,两人之间,再回不到从前。所有情义,在经历波澜之后,只剩下了信任。这份信任的背后,是她理解他。她知道他最好的做法,是退出。
退出于他而言,无疑是痛苦的。但凡是个男人,都能体会将自己心爱之人拱手送人的滋味呢?
但一个人的痛苦与两个人的痛苦相比,又算得上什么呢?
自此,郭佳荷不得不独自背负十字架。
一切纵然心如刀绞,能换来心爱之人的解脱,又算得了什么呢?
郭佳荷尊重王志山的选择。
在他的面前,她一直以她的方式告诉他,只要你想,我随时都想嫁给你。
也就是抱着这个想法,她不再坚定。
从税务分局到邮政所,她不知回了多少次头。
她的愿望没能实现。
她所不知的,是王志山看着她的离开,一次次的告诉他自己,要给她一个不受打扰的后半生。为了完成这个心愿,王志山只有回味着曾经的美好,无法自抑,失声痛哭。
他躺在床上,无法无眠。
另一边,回到邮政所的郭佳荷,欲哭无泪。
她的心冰冷异常。
她想嫁的人不是那个男人。偏偏那个男人,也就是戴江,早早来了宿舍,等着她。
见到不她,戴江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正在坐立不安,突然间,郭佳荷推门而入,他又惊又喜又失落叶。这次,他没有冲她发火,更没有声嘶力歇地冲她嘶吼。
在这之前,戴江以为她再不回头,可她,竟然回来了!
郭佳荷面若冰霜,戴江迎上前,拉上她的手,说着“对不起”。
郭佳荷面无表情。
戴江知道她不肯原谅自己,他拉她手,去扇自己耳光,语无伦次:
“我不是人、我该死!你要打、我愿挨。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剁了我的手,做到绝不还手!”
郭佳荷不理会,任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折腾半天,戴江累了。他近哀求地道:
“我只求祈求你的原谅,还不行吗?”
说了这话,他这才发现自己饿得肚子“咕咕”乱叫。直到这时,他才猛然发现,该吃晚饭了!
为讨好郭佳荷,他特意说着自己以前从不做饭,今天要特意为她做次饭的话。
很快,他挽起衣袖,煮了一碗面,端到郭佳荷面前,要喂她吃。
她推开他,拿过面条。
平静的郭佳荷,其实,内心远比身体带来的疼痛更加痛。
戴江熟练地递来筷子。他们虽不是情人,却如同夫妻,动作间多了熟练与默契。
郭佳荷平静地吃下面条。
像是受庞若惊,戴江殷勤地收拾碗筷,洗起了碗。这些活计,是他以前不屑一顾的。
之后两人坐下。
戴江的眼里不再是绝望。郭佳荷肯吃自己煮的面,有戏!
之前在郭佳荷面前的尊严,他感觉回来了。之后,他一点点有了信心。他开始心疼地看向郭佳荷,好奇地问:
“你所谓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怎么你竟然还背着我,去找了他?”
郭佳荷张口了,一回答,让他莫名其妙:
“我们俩的感情就像是块蛋糕。之所以甜,不是我们在一起享用它,让我记住别人的好——那个为我买蛋糕的人;你以旁观者的名义,只会在人家背后,看着我享用它。”
男教师忿忿不平,“噌”地起了身。
一番思索,他得不到答案,于是,他走出郭佳荷宿舍,手背着手,开始走在走道里,低着头,踱过来又踱过去。
之后,他突然满嘴喷粪,手指税务分局的方向,破口大骂:
“是那个臭收税的小子无耻,可耻的第三者!这个杂种、杂毛,社会渣滓,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骂过了,他转了身,一脚踏进郭佳荷宿舍,走到郭佳荷面前,拍起了桌子:
“他凭什么?要夺走我们谈了两年的恋爱?还让你郭佳荷变了个人,能讲这么文绉的狗屁‘蛋糕爱情’!”
郭佳荷笑了,是一声冷笑:
“你别来我面前吼。这是我单位,我宿舍!你滚!见到你我就觉得累,你再不走,我看着你恶心。”
戴江怔住了。他不解地看向郭佳荷。可郭佳荷再不吭一声。他想着以前那个郭佳荷哪儿去了?怎么那小子一捣腾,你就像是换了个人,竟然敢在我面前让我滚?他总觉得,这是王志山出现后,才有的变化!对了,一定是这两个人在合起伙来对付我:
“哼嗯,不到一、两个月时间,你跟那个臭收税的好上了?想让我走?对不起,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郭佳荷很是无奈。戴江于她而言,像是黏在她身上的一块狗皮膏药,想撕,撕不了;想撵,撵不走。相反,倒是多了一股难闻的胶布味道。为此,她冷眼以对,想把对方当空气。
但她的沉默,换来的是戴江的嘲讽: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别想甩了我。我不会像某些人,充当我们之间的第三者,还想破坏我们的关系。他最多也只能让我有些不爽,是不能掩盖我的光芒的。跟我比,他可差远了。他想当第三者,我还不会让他得逞。再说了,我和你的关系,邮政所上上下下,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他要是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低段位者,我也不能视而不见。就他那点诡计多端的小伎俩,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说你个鬼!”郭佳荷被激怒了:
“请不要用‘诡计多端’来比喻人家。”
戴江推了推他的金丝框眼镜。他以为自己很帅:
“嘿嘿,说到底,你还对他不死心?请注意,不管怎么说,你是从了我的人了。说话注意你的身份,啊!”
“我从你个头!我那叫被逼!”
“哎,你不认了?不管你是不是被逼的,我来问你:当初是谁很享受,还告诉我是你的第一次?”
这话一下子戳中了郭佳荷的痛处。她感觉到了手脚冰冷,嘴角不住抽?,再说不出话来。
看着郭佳荷的痛不欲生,戴江笑了。看来,还是包括郑思明、耿家德在内的过来人厉害,暗示过他,说这世上有很多姑娘跟谁睡了,就会对他好,她也就跟谁了,完全分不清对方是真好,还是假好?
一阵会心的微笑过后,戴江多了一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姿态: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比海深。夫妻俩的事啊,不是冤家不碰头,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合……”
戏精!
他还演上瘾了。
一时间,郭佳荷陷入了沉默。她不想自己的痛苦,成为眼前这个男人的乐子。
宿舍里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死寂。
郭佳荷脑海里在想,如果我不跟这个男人分了,我能找谁去?
他要是把我的这种污点,传得满城风雨,那是不是我没办法在邮政所呆了?整个江北小镇,不会都看不起我了吧?
俩人一个不怀好意,一个痛彻心扉。
戴江越是得意洋洋,郭佳荷越是心痛。她忍无可忍,骂了人:
“傻逼!”
戴江被激怒了。
他走到电话机前,一把抓起了她的电话机,大声吼叫着:
“你给我赶紧来一趟!”
很快,宿舍里来了一人。这个人郭佳荷认识,是戴江的弟弟。戴江弟弟是名工人,人在落水沟磷矿干挖矿的工作,却跟戴江一样,戴了副眼镜,斯斯文文;可哥弟一样,牛高马大。
弟弟看了眼宿舍气氛不对,再叫了声“嫂子”,郭佳荷不理他。
两人丢下一语不发的郭佳荷,去了外头的走道。
走道里,两人嘀咕着什么。
走道的尽头是李进仙家门口。郭佳荷听不清两人说些什么?可她猜测,一定与王志山有关。
她的心悬了起来。
她进了里头的卧室,小声打了李进仙家的电话:
“进仙,你听一听,那两个人,在嘀咕些什么?”
放下电话的李进仙竖直耳朵,隔着门,听了两人的谈话。
哥弟俩在门外,李进仙在门内,听到哥弟俩以为隔了一扇门,会是天知、地知,无人再知。
两人言情激动,说话断断续续。
虽是片言只字,却证实了郭佳荷的担心,两人要对王志山下黑手:
“教训他,打他一顿!”
郭佳荷眼前一黑。
那一晚,戴江和弟弟气呼呼走了。
郭佳荷捂上脸,失声痛哭。
她哭,不是因为两人的恶毒,而是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李进仙寸步不离郭佳荷,陪她坐了一夜。
她为郭佳荷的伤心,她可怜郭佳荷。看着郭佳荷的悲恸,她不止一次地问:
“你究竟为谁而哭?”
听明白了郭佳荷的遭遇,李进仙好言相劝:
“你不如毁了跟姓戴的婚约。我看这个人你没有半点情意,只有恨,要是跟了他,你会痛苦一辈子的。”
夜已深沉,李进仙无奈地走了。
留下郭佳荷,在沙发上昏昏沉沉。
天亮时分,郭佳荷再无眼泪。
相比痛苦抉择,她恨这该死的命运。
往后几天,王志山一刻也没有出现。
相反,来找她的,是不时前来的戴江。
戴江借着关心的名义,黏上了她,不时往郭佳荷身上贴。
他的到来,郭佳荷冷眼以对。她的眼前,总是闪动着王志山。
两人在他心里,宛如刀割之痛。
最后一刻,郭佳荷问了戴江:
“你什么时候,拿我当了你的女人?”
听到这,戴江凑上了嘴,压住了郭佳荷的:
“赶紧跟我结婚,你才算我的女人。”
郭佳荷心里一阵剧痛。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无法坦然接受。是个女人,都能体会到牵手一个不爱男人的滋味。
当戴江的粗重喘息声安静下来的这一刻,郭佳荷内心再无挣扎。
她平静地告诉戴江:
“我们结婚吧。”
戴江欣喜若狂:我这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为了让她不再反悔,戴江拉上她的手,走进了小镇的一家小相馆。
相馆照过结婚照,郭佳荷心里,了无牵挂。
戴江满满的幸福,洋溢脸上。
走出照相馆,戴江借故留下,支会相馆老板:
“跟你商量个事。你愿不愿意打个免费广告?愿意的话,你把我们的结婚照片,挂在橱窗外头。算是我们同意,不告你侵权。”
看着相馆老板迟疑,戴江补充了一句:
“不行的话,我给你钱。条件是你挂到我让你撤下它的那一天。”
郭佳荷一个人上前,走得匆忙,眼光没有打量行人。
行人如织的街道,她一低头,匆匆而过。
她知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人没有找上来,她的心,心如止水。
爱她的人越是不可能如此卑微地纠缠自己的。
纠缠自己的,不一定是爱自己的人。
没有人愿意丢下宝贵的面子和尊严,一次次地的来找自己。拼命挽留你的,不是赌你会回头,而是赌我自己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