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镇税所》萧云川

147、邮政所前

　　两人走刚小镇的东南方向，已是邮政所门口。
　　李云焕停下脚步，问：
　　“郭佳荷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郭佳荷？”
　　王志山摇摇头。这个名字对于他而言，是陌生的。陌生之下，他站在邮政所前，环顾左右。
　　两人所在位置在小镇的东南角，是整个小镇的门户地点。从县城方向前来，它像是在伸开臂膀，迎接来人。而邮政所是小镇最鲜明的单位。它草绿色的标识，显眼地静静守着国道进出小镇的位置，看着南来北往的人，坐拥人群密集的当街位置，拉起了一片繁华。
　　与它相对，是隔一条街道相望的是老供销社；再往东面，南北大街熙熙攘攘。两街交汇口，一个“十”字型路口自然落成，构建出了小镇最为繁忙的人、车中心点。中心的正东方，是省渔业公司、县生资公司和建设银行等大小门市。这些单位由王志山在跑它们的税收，再熟悉不过；偏偏身后的邮政所，由于它是县邮政局的分支机构，少了与税务分局的业务往来，让两个单位的不同人多了陌生。
　　在王志山印象中，邮政所除了一辆辆邮车进进出出，还有各邮递员骑上草绿色的自行车，进出其中。除了寄信，他极少光顾它。要说邮政所里有熟人，他在小镇走街串户多年，每年光是征订税务杂志和报刊，就得与几个邮递员认识。只是眼下，李云焕提及的郭佳荷，他很是陌生：
　　“我不认识呀！”
　　李云焕笑了。笑里除了神秘，还有兴奋。这种兴奋像是一个让人猜谜的人一样，越是谜面难解，越是刺激。在确信两人不认识之后，她往邮政所指了指，道：
　　“那你跟我进去看看，怎样？”
　　王志山以为李云焕要找郭佳荷，一定是有什么难事，跟着她进了邮政所。
　　时间是邮政所大厅的营业时间。或许是当天赶集的原因，营业厅不大，却挤满了前来办事的人。它的几个窗口，排起了长队。有人手持信件等着投递；有人手拿钱币，要汇入外地。墙角处的一个电话亭前，站了一位工作人员，招呼着打电话的人候着，前一个出来，再放进一人。进入电话亭的人，手持电话筒，声音被玻璃门隔住，只能看到他们动着嘴，在打电话。
　　两人刚站到排队的人群后头，一身制服显眼。
　　一位名叫汪立群的邮政所小伙，一眼看到了王志山，挥挥手，远远地打起了招呼：
　　“志山，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你干什么来了？”
　　王志山隔着柜台，道：
　　“是你呀！立群。我来办点事。这个时间你在单位，没有去送信？”
　　正在搭话，柜台后方的一位年青姑娘，抬起头来。看到王志山，她猛然起了身。随着她的起身，王志山看到了她了。只一眼，他眼前一亮。那是一位身材高挑、脸形方正的姑娘。姑娘身上洁白的邮政职工衬衣，将她的脸庞映衬得格外粉红；她高挑、富实的身材，在柜台后方一站，多了不一样的气场；随着她打量王志册的一刹那，眼里分明地如同一汪湖水，带着火辣，泛着粼粼波光，只一眼，便是刺眼光芒。
　　四目相对，两人像是触电一般，脸红了，变得滚烫。
　　营业厅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有意无意的对视。
　　柜台前有人在往前挤。一人冲起身的姑娘扬了扬手中的电报纸，问：
　　“我的电报填成这样，可以发报了吗？”
　　姑娘像是从失神中回过神来，眼光收回，伸手接过对方手里的电报纸，声意提高了分贝：
　　“报文越短越好，多个字要多出2角钱呢！”
　　手持电报的人在往柜台里递电报纸。
　　姑娘坐下了。
　　看着她继续埋头，王志山若有所失。
　　仅一瞬，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直视对方的失礼，让他不安。
　　他转了头，看向李云焕。
　　不想，李云焕嘴角上挑，在拼命冲他使眼色，示意他再看一眼刚刚起身又坐下的姑娘。
　　看着王志山一脸懵，李云焕努了努嘴。她示意他说：
　　“就在刚才，你看到我要你看的人了吗？”
　　确信两人都看过了对方，李云焕笑了。
　　李云焕再次将机会留给王志山，想在邮政所再多呆一会。可王志山的心止不住“嘭嘭”乱跳，哪里再敢正脸看郭佳荷一眼？
　　时间进入了高峰期。
　　看着邮政所人满为患，两人退了出来，将窗口让给了排队的人群。
　　走出邮政所营业室，李云焕一脸兴奋：
　　“看到没有？刚才那个站起来的姑娘，就是郭佳荷！她人怎么样，你看清了吗？”
　　王志山满脸通红，点了头，又飞快地摇了头。
　　他的心头热乎乎的，写到脸上，满脸通红。心动的感觉过于奇妙。郭佳荷恍若仙女，只一眼，跟以让他周身的细胞，一点点激活。
　　他心如止水的心海，激起了阵阵涟漪，伴随着晕眩的感觉。
　　多久没有如此心动的感觉了？
　　李云焕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兴奋之中，嘴巴停不下来：
　　“我就说你们挺有缘的！是有人跟我说，邮政所有位大美女。之前我还以为人家哄我来着，这下我信了。美女跟美女不同。有些是第一眼好看，看多了一般般，不耐看；有些是第一眼看上去不怎么地，可越长越看越好看、耐看。耐看的才是美女。你说，郭佳荷是不是越看越好看的类型？”
　　王志山看向李云焕，满是不解。他不明白，李云焕怎么啦？你花心思带我走半天，从税务分局到邮政所，究竟图个啥？跟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要我陪你，专程来看美女的？
　　李云焕像是要吊足了他胃口。看着他猜不出的此行目的，王志山越是不解，李云焕越是兴奋。看着王志山整个人像是吃了迷魂汤，她感觉火候到了，“哈哈”地笑着，笑得开心：
　　“哈哈……不逗你了，不跟你兜圈子了。我跟你明说了啊——是这样的，我受人之托，让你来看郭佳荷，准备介绍你们认识。”
　　王志山站定了，整个人怔怔地。受人之托？介绍我们认识？天底下真有这样的好事？
　　面前的李云焕令他不解。
　　他急了，气息变得粗喘：
　　“那，谁托的你啊？”
　　李云焕报以神秘一笑：
　　“这个，暂时保密。等以后你和她处，她会告诉你的。”
　　王志山一头雾水，整个人呆住了。
　　李云焕越发卖关子，越发让王志山每个毛孔活泛。他努力地回想着郭佳荷的身影，整个身心，此时装满了郭佳荷，兵荒马乱，如陷云里雾里。
　　不论李云焕所说是真是假，他心中满是期许。郭佳荷是他中意的人。只一眼，他怦然心动。那种心动，像是春风轻拂大地、细雨洒落天空，给人愉悦，在他心里，满是阳光和雨露之间，掩埋种下的一枚种子，给人期待、令他心动。
　　他的心头满是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郭佳荷，久久挥之不去。郭佳荷是越看越耐看、甚至越看越好看的类型。正如李云焕所言，女人对于同性的审美，有着独到的眼光。虽然她的五官不算精致，可乍一眼过后，竟是如此难忘。那是一汪湖水，深不可测，却分明地透着一股令人心动的秀气。秀气撩人。特别是她脸颊下方的美人痣，以及眼神里闪过的一丝忧郁，他一见如故。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的双目是期待的，甚至多了难为情的欲言又止，让王志山似曾相识。那是她分明透着的一丝幽怨，上了王志山心头，挠动着他。
　　眼下，所有的一切，在他的心里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疑问号，一时得不到答案。只有一点，郭佳荷略显丰腴的身材，他是看清了、看仔细了。她与他似乎不是同龄人。为此，王志山不由得再问：
　　“她多大了？我们年龄好象不搭呀！”
　　李云焕“扑哧”一声，笑了：
　　“她年龄不大，好像小你呢！”
　　“什么什么？”
　　李云焕轻轻地“哼”了一声，不正面回答，脸上的表情，成了一脸羡慕与嫉妒：
　　“怎么？带你来邮政所，我就是想为你们牵线的。该见的人也见了，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要是以后你们要是成了，你是不是得好好谢谢我这个媒人？”
　　话一出口，李云焕把自己逗笑了。她捂上嘴，“嘻嘻”笑道：
　　“媒人？太好笑了。想不到我还刚结婚，就成老媒婆了！一想到村子里给人做媒的媒婆，人家七老八十的，我这么年青，觉得实在可笑。”
　　王志山奇怪地看着笑不停的李云焕，不知她发的哪门子疯？
　　笑够了，李云焕严肃地道：
　　“托我的人说了，是人家郭佳荷暗恋你。可你是根木头，根本不知道，是吧？该你单身！也该她单相思！你看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封建，硬说是一个姑娘娘家家的，不好意思跟你开口，要我给你带信。这不，我才带你来了。”
　　“暗恋”？、“单相思”？一个个字眼对于王志山来说，并不陌生。可它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一时难以相信。他愣了：
　　“天啊，你的意思，我还能有这样的好事？”
　　满街的喧闹，像是安静了。王志山迈不开腿，嘴巴大张着，要问李云焕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李云焕不说话，递给他一张纸条。
　　纸条展开来，不大的纸上有字，和李云焕笔迹不同，分明陌生：
　　“邮政所三楼五号房 806677”
　　看着王志山满脸懵，李云焕白了他一眼：
　　“这是郭佳荷的宿舍地址和电话号码！你要是想联系她，就打这个号——人家邮政所跟我们不一样，每个人宿舍都安有一部电话，免费。她等着你。我这个媒人的任务，成了。剩下的，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了。我再说一遍，我这媒人是头一回。到时候，你们可别忘了我那八片篦子肉哟！（笔者注：八片篦子肉，本地一种传统菜，由选取八片肥肉，切成与当地人梳头用篦子一样的厚度，制成一碗，用于新人大婚当天答谢媒婆。）”
　　纸条拿在王志山手里，沁出了汗。
　　王志山不想纸条给湿了，扬了扬。傍晚的小镇，起了风。他整个人在随风摇摆，阵阵清风。
　　多久没有如此神奇的感觉了？
　　意外和惊喜，像是一场雨露，毫无征兆而来。仿佛一场雨露，从天而降，洒落于心田，滋润无声。他原本干涸的心，多了滋润，脚步跟着变得轻盈。
　　江北熙熙攘攘的大街，他又惊又喜。爱情温暖如春，滋润如同雨滴，来得真实，点点洒落，汇聚成溪，流淌成海，将他包围。浸在其中，是爱的粉红与暖意。
　　他整个人如沐春风。
　　回分局的路上，他不止一次的翻开纸条，端详其中的每一个字眼。
　　字迹是一份期许，多了火辣的温度，渐渐滚烫。
　　在他看来，纸条不是简单的纸条，是一把开启深不可测幸福的钥匙。钥匙洞开的，会不会是最有滋味、最难驾驭的情感？
　　短短几个字和电话号码，他铭记在心。
　　种种猜测，王志山虽然一时找不到答案，但一切足以令他心弛神往。
　　他又惊又喜。原来，在小镇不经意的一隅，在已然错过的光阴里，会有一个姑娘，以她的温情，凝聚成一颗晶莹的琥珀，凝结时光和找寻，绽放春光，穿越人海，照亮枯寂？它能否带走他的无眠、孤独，还有余后春秋？它能否让世上不相识两人相识、相爱？
　　幻象中，他听到了一个深情的召唤。
　　抬头看天，他一时难以抚平内心。
　　王志山的心海，起发风暴，将他人连根拔起，飘浮空中。
　　头顶如此湛蓝，风是那么地轻柔。
　　他感受着人世间从未有过的美好，一时间轻飘飘、喜洋洋，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