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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抬头见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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税务分局的院坝里,张灯结彩,迎来了马文龙与罗巧芬的婚礼。
一对新人走到一起,牵动着亲朋好友们的心。
马文龙在校结下的三兄弟,年长的是张家善,在三人中是大哥;吴清林年龄最小,在三人中叫老三。而马文龙年纪居中,张家善管他叫“弟”,吴清林管他叫“二哥”。
吴清林提前两天,从半海税务所赶来,算是打了头阵。
进了江北税务分局,不见张家善,吴清林四处打听大哥上哪儿去了?董留成告诉他,张家善因县税务局借调,上了县税务局。
吴清林当即打了电话,让张家善请假赶来。
张家善慌忙赶来。
如此一来,三兄弟为了马文龙的喜结良缘,齐聚江北。
另一头,江北分局的董留成、王志山,李得淼早将马文龙视如已出,人人在他跟前鞍前马后,早为他的婚礼筹备,忙得不亦乐乎。
大婚在即,人人忙开了。
一连几天,多人为马文龙买家具、订酒席,布新房。
婚礼头天,一切就绪。
一场婚礼,如此大动干戈,不为别的,就为二人的婚礼多了特殊礼节:马文龙并非常见的迎娶罗巧芬,而是将诸多手续,按招赘办理,由马文龙倒插门,进入罗家。
坝子礼俗,招赘与迎娶存在诸多差异。
为慎重起见,多人再次赶到罗遇春家。
几人正要张口问马文龙还有什么需要张罗?
马文龙满面愁云。
追问之下,马文龙这才道出实情。原来,此次结婚,罗遇春要求,一切按招赘入门的手续来办;不想,马文龙父母得知消息,瞬间变脸,不干了。
双方争执不下。
马家父母不肯示弱,双双来到马文龙面前:
“小龙,你身为长子,招赘罗家,有辱家风。我们马家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凭什么你要寄人篱下,去当倒插门?要讨可以,要招的话,我们一万个不答应。”
父母言之凿凿。
马文龙左右为难。思前想后,马文龙早已应了罗家,不好改口,只有据理力争,说:
“新人新社会。结婚就是结婚,哪来什么招啊、讨的?你们是不是封建迷信,还拿过去的东西来当劳什子?”
马文龙母亲一时语塞。
马文龙父亲是一位小学校长,任小学校长多年,对民俗民风颇有研究,算得上是老学究。他对着马文龙,没有了站在校长台上的高高在上,而是拖了条板凳坐到马文龙面前,问了一连串问题:
“小龙啊,你是不是对招啊、讨啊的,有什么区别,一点不懂?在我们农村,招、讨有别。个中的弯弯绕绕,我不多说,我只来问你:你想没有想过,一旦你招赘罗家,你是不想生个儿子也好、女儿,也就跟着姓罗?姓罗姓马,这叫姓氏权。表面上看,结婚不涉及这些,可一旦到了小孩落户口的时候,你就知道,是招是讨,关乎姓氏权。对于这一点,你可要想好了。要是将来你能容忍你的孩子不跟着你姓马,我无所谓。关键是好男儿顶天立地,坐不改名、站不改姓,要是将来有一天,你孩子问你,‘爸,我为什么不跟着你姓马’,这个时候,你不傻眼了?你难不成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后代,不随你姓?难不成就你为着罗家的那点聘礼,让我们在老家,跟着你背骂名,说我们当父母的,图罗家的那点聘礼,卖了我们马家的后代?”
马文龙懵了。
对于父亲所提的问题,他张着嘴,回答不上来。
是的,类似关系问题,以他二十六年的经历,要不是今天,他从未碰到过,也从未想过。为此,他不由得低下了头,一阵苦思冥想。
事实上,他舍不得罗巧芬,不想在这样的时候,因为这样的问题,黄了两人的婚礼。为此,他用另外一套说辞,想要劝父亲同意他的想法:
“我爹,你说的招啊、讨的,是不是农村的风俗?在我们单位,能用吗?你看,我和巧芬都是单位上的人,可能一辈子就在单位了。现在的婚姻法,哪有规定子女一定要随爹姓,还是要随妈姓的?”
老马双手一摊:
“对了,我的儿,你这个问题就说到点子上了嘛。要是你把婚房安在单位,办了结婚证,对外人既不说‘讨’,也不说‘招’,只说结婚,过了这个节骨眼;等将来要是生了个娃,夫妻二人再商量着来。只要姓马,你们眼下是要‘招’、还是要‘讨’,我一万个答应。”
这话言之有理。马文龙去找罗巧芬商议,是不是按着父亲的来?
问题面前,罗巧芬拿不定主意。
她在家中是乖乖女,向来看着罗遇春说话。她将马文龙的心思,和盘对着罗遇春,说了出来。
罗遇春咀嚼着女儿的话,道:
“你们意思,是因为你们人在单位,就在改了坝子传统?那好吧。我想说的,只有一点,你跟小龙去单位住可以,我不反对;但前提条件得须说白了,你们未来要是有了娃,按现在的计生政策,你们只能生一个孩子的——我就要问题:这个娃究竟是姓罗,还是姓马?”
问题问住了罗巧芬。原来婚姻的背后,竟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滩浅湾,就如同像是农村厨房里的腌菜罐,经年累月,总有意味深长的老味道!
她不敢擅作主张,将问题搬去问马文龙?
马文龙这次总算明白了父母的用心良苦。他当即一口咬定:
“姓马。随我姓。”
这话招来罗遇春一顿痛骂:
“他马家想得倒好!我罗家三代单传,要是随了他姓,还不断了我罗家香火?这坝子招了、讨的,何止我姓罗的一家?他马家不会换个角度想想,他们兄弟三个,留哪个兄弟的娃姓马不好,要来跟我罗家抢?”
这话传到老马面前,老马不乐意了。他针锋相对:
“哦,凭什么就因为他罗家三代单传,就要你们的孩子不能改马,要姓罗?”
双方僵持不下。老马和老伴不肯退让,拂袖而去。
马文龙犯了愁。
事情非同小可。
当晚董留成与张家善、吴清林将王志山等人留下,去了马家。
天色将晚。
董留成与张家善、吴清林匆匆赶回。
罗遇春这头喜气洋洋,丝毫没有马家凄凄惨惨的观景。
几人再见罗遇春时,他一身崭新,脸上泛着红光,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往口袋里抖抖籁籁掏了半天,掏出一包烟来,给众人敬烟。
人人知道罗遇春向来在包里揣了两包烟,一包名贵的,一包普通的。见到董留成等人,他掏出名贵的来,举高了手,亮了香烟牌子,说:
“来来来,抽支喜烟。”
吴清林心里闹着别扭,不肯接烟;董留成强作笑脸,接了烟。
点上火,众人边抽烟边问罗遇春婚礼筹备得怎样了?
罗遇春正要张口,门口来了一帮人。
领头的让后面的人将抬着的东西放下,跑来问罗遇春:
“你家定制的新房吊灯到了。你要安在哪里?”
罗遇春不急着回答,问:
“安装费不是该由你们出吗,怎么,要另外加价?多少钱?”
对方报了价,费用不菲。罗遇春咧了嘴,转头叫出了忙这忙那的李得淼:
“老得,你装过灯吗?”
原来,罗遇春想省下安装费。
李得淼心里骂了一声“好你个葛郞台,这点钱你都想省?”皱了眉头,不由分说,捋了袖子装起了灯。
董留成与张家善、吴清林环顾左右,打量过新房。出了门,两人一抬头看了看门头没有张贴婚联,问身后的罗遇春:
“老罗,是不是忙得忘了结婚对子?”
罗遇春支吾着,打起了哈哈:
“哎呀,忙半天,忙昏头了——我怎么把这事情给搞忘了呢?”
董留成与张家善、吴清林脸上的笑脸消失了。看得出,马家之行,几人心头蒙了阴影。几人心下不快,让罗遇春赶紧想办法。
新房没有新对子,是婚礼中的忌讳。几人绝非想给罗遇春出难题,是想为新人们讨些彩头。罗遇春不敢怠慢,可他犯了难:
“这个时间,天都黑了,上哪儿买对联呢?”
罗遇春的窘样,董留成心下不忍。他大声叫着“王志山”,将他从和李得淼的安装活中脱身出来:
“阿瓜,亲爱的阿瓜。你平时不是喜欢舞文弄墨吗?能不能给小龙和巧铃写副对子?”
王志山说可以试试。
罗遇春大喜过望。都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看来,要是没有你们税务分局的这帮人,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他一溜小跑,出了门,去了新华书店,敲了门。还好,店里有值班的人。他买来几张大红纸,铺开来,看着王志山凝心静气,提笔挥毫,书写出上联:
“抬头见喜喜上见喜”
众人连声叫好,给了他一个满堂彩。
罗遇春乐不可支,上前用扶了扶另一张红纸,请王志山再写下联。
王志山稍加沉吟,手一挥,写就下联:
“低头结亲亲上加亲”
众人喜笑颜开。
罗遇春招呼几人,将墨迹未干的对联,七手八脚贴上新房门楣。门楣有了对联,红底黑字,散发着墨香味,平添了几分喜气。
罗遇春欢喜有加:
“好是好了,就是还差一条横批呢!”
王志山一番端详,再挥几笔,写下横批:
“喜结连理”
一阵喝彩,罗家满脸喜不自禁。
罗遇春要收拾写字的桌子,可一看还剩有大红纸,舍不得,对王志山道:
“还有纸。志山,你看我们家新房子还没有挂红,你干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一并将大门对联,也给写了!”
红纸重新上桌摆放,罗遇春犯了嘀咕:
“又又写什么好呢?要不等等,我去给你去翻老皇历找对子去?”
王志山兴致正浓,不等罗遇春,一低头,写下一幅对联:
“收税郎悬壶妹今日结良缘心心相映”
“东厢房西厢室明日迎新人锵锵和鸣”
又到横批。王志山提笔,写下四字:
“秦晋之约”
众人再次叫“好”。
人人喜笑颜开。
欢笑声中,众人七脚八手,将对联张贴上了大门门头。
刚贴了对联,突然昏黄的罗家,二楼新房传来几次闪亮。众人抬头,原来是李得淼一头大汗,终于翻看着说明书,点亮了明晃晃的吊灯。
吊灯亮起,照得罗家一片亮堂。新房处处鲜艳夺目的大红“喜”字,让每个人的心头,洋溢在一片祥和气氛中。
众人一愣,跑回家中,将喜庆的气氛再次推向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