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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走出分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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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纷纷扰扰之际,分局来了新人。
新人是这一年毕业分来的女中专毕业生。她们是女生,其中的陈明英曾在分局实习过,人人认识;另一人则为大家所不熟悉,名叫李云焕。和动作明快、敢说敢笑的陈明英相比,李云焕性格内向,满腹心事,少言寡语。她除了自我介绍与陈明英同班同学,实习在邻县,实习后分到分局外,再无他话,算得上是新来乍到的小豆包一个。
新人的到来,给分局吹进了一股清新空气。
污浊总有散开的时候。说巧不巧,两人前脚刚来,后脚,小娟走了。
走了小娟,郑立江再次打回单身汉的原形。
他上班了。
上班的他现身众人的面前。
现身之后,郑立江对于小娟闭口不提,张口不谈,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那个与他呆了几天的小娟,说走就走了,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一个人间蒸发,成了谜一样的存在。
工作不是由着性子来的。上了班,他得该干什么干什么。
为此,他和谷文武再次去了木料市场。
两人中间,多了陈明英。陈明英是张兴福安排给董留成,由他让两人带她去管木料市场的。
多了陈明英,三人有说有笑,似乎有着说不完的高兴事。
只有闲天,郑立江一个人。
他照例骑上自己的单车,去乡下收税。
只是,原先的下班后钓鱼,他再没有跟上张兴福。
没了小娟,他不再躲在楼上过他的二人世界,除了上班,还得进食堂。
走进食堂的那一刻,他与聂云丽不期而遇。
两人相对无言,聂云丽率先将视线转开。
一对曾经的恋人,形同陌路。
餐桌有了两人的别扭,成了众人的难堪。
人人一语不发。
更多的时候,李得淼和张家善依旧视两人如空气,在饭桌面对面坐下,谈笑生风。
只有两人在谈笑声中,默默无语。
杨辉没了先前的义愤填膺。和之前跳得老高、甚至扬言要打一顿郑立江相比,如今面对郑立江,他收起了之前的火气。
他到聂云丽面前的次数,没有减少。
不少人长长舒了口气,没有人再为之前的事闹心。
分局一时恢复了久违的和气。
人跟人在一起,什么最重要?融洽的人事关系。毕竟,整个分局也就那么大一点地盘,大家同在一个单位上班,同在一个食堂吃饭,住的是同一栋宿舍楼,抬头不见低头见。
时间是最好的治愈良药。
一场办公室恋情,带给对方的伤害,谁都无法抚慰。只有你自己能治愈自己。
慢慢地,聂云丽不再绷着脸,开始小声与杨辉说语,并借着没有人来办事的时候,到院坝里走动。
她自愈了。
她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她想和过去说再见。
看到新人的来了,她觉得机会来了。
为此,她找到张兴福,提出来:
“领导,能不能考虑给我换个工作环境?”
张兴福愣了,问她:
“换工作环境?你说清楚点,怎么个换法?”
聂云丽抬头,指了指新人李云焕与陈明英:
“不是有人分来了吗?新人来了,你让新人来接我班呗,领导。我来分局也有三年了,凭什么别人可以跑外,我就得天天坐办公室?办公室不接触人,学不到东西,更锻炼不了人。你好歹也让我出去跑跑外勤,管管外头、换换脑子!”
这话明显带着股怨气,像是受了气,却无人发泄一样。她所不知的,是错了对象。在张兴福面前,她变得不知天高地厚。他一下子来了脾气:
“你不坐办公室,想跑外?外头是个什么情况,你倒是想好了,嘎!千万不要一时冲动。这个世上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后悔药。千万莫到时候哭鼻子,又来我面前说,你要回来。内外有别。你想想,就你这样的一个女同志,下乡要人护着,进村还得给人家撵狗;出个差,还得让人给你开车、当车夫,你想把这种麻烦事甩给谁?谁愿意跟你搭档?工作中不要把感情带进来。刚一开始,我就警告过你,你们年轻人,感情上的事情,不明白不要紧,闹归闹,千万不要影响工作。噢,你倒好,因为感情上的一点事情,来影响工作,说你要跑外,换换脑子!?”
得不到张兴福的支持,聂云丽闷闷不乐。
张兴福心里不落忍。
为此,张兴福、张家善临时发起了一场小范围会议,商量如何安排工作?
两个新人,一个陈明英、一个李云焕,性格天上地下。她们一个大大咧咧,一个闷声不响。在张兴福看来,外向的陈明英更适合与纳税人打交道,不如让她去跑外勤;内向的李云焕就麻烦了,谁愿意带上一个成天苦着脸的人?
可张家善不觉得为难。张兴福的的抱怨,他觉得小题一大作了。他反过来安抚张兴福:现在的税务局,不像往年了。上头不再限制女同志分进来,她们早晚会占下半壁江山,顶上半边天,不如分她们去管外勤,好锻炼新人。陈明英性格开朗,适合路外,交给郑立江、谷文武带一段时日,等她熟悉了木料市场税收,再分她乡下的管片。
张家善的豁达,反倒让张兴福认定自己过于敏感了。
对于李云焕,张兴福和张家善同时犯了难:职场拒绝性格内向。假设让她跟陈明英一样去跑外勤吧,她身子骨单薄,如何面对那些油腻的纳税户?
论及旧人,两人眼前一亮:聂云丽不是刚提出调动申请吗?这下可好,她所在的内勤办公室已人满为患,打开思路,让她出来,不是更好?总不能让征收办公室人浮于事吧?
讨论来讨论去,张兴福提出了一套折衷的办法:聂云丽不是提出来要离开征收吗,让她先带一段时间的李云焕,差不多了,再考虑李云焕顶上她,将聂云丽调出来,让她去跑外勤。跑外勤是她要求的,我们倒不如由着聂云丽,由她去吧!
消息传给聂云丽,她惊喜有加。
她对新来的李云焕热情大方,手把手教习,让她很快上了手。
有人顶了自己的岗位,她可以像陈明英一样,选街天去熟悉市场税收了。
市场税收是每个收税人要过的一关。
她跟上一帮大男人,上了街。
江北的街头,多了一位年青的女大学生聂云丽。
聂云丽一身税务制服,站到了农贸市场。
外头的世界,一切是如此的天高云淡。
她很是新鲜。
头顶蓝天,蓝得有些不真实。东来西去的人们,在她眼前象极了流水的兵。一隅的税务岗亭,是她立足的方寸之间。
和她搭档的是李得淼。看着聂云丽满心欢喜,他打量她,象是不认识她一样:
“怎么,闲在办公室安逸过头了,要出来跟我们讨苦吃?”
聂云丽自我解嘲地笑了。
只有她知道,她是想要换个环境、换种活法。先前的征收办公室,早已成为她的伤心地,她一天也不想呆了。她想着离开,可她暂时无法离开,得尝试着新东西;对于郑立江,她本就无可眷恋,看不惯也放不下,是她内心不够强大!要是我不能跟他一样,融入外面的社会,那我一定要强大自己,不致于胆小猥琐。今天的我不够从容、不足以淡定,那我就要成长,学会放手!可这样的野心,她不能为外人所知。面对李得淼的不解,她只有报以苦涩一笑:
“嗯,老得,你觉得,我在你面前,是个什么人?”
李得淼盯着她,一本正经:
“你啊?像阿春,《北京人在纽约》里的阿春。精明、生存能力强但恐怕眼高手低;多情还无情。装作明白女性不容易,还自信,敢恨敢爱,总认为这个世界对女人不残酷,想怎么来就能怎么来。”
聂云丽呆住了。
阿春这个角色,她看过《北京人在纽约》,算是熟悉。看的时候,杨辉在一旁,撇着嘴,不屑一顾,说阿春像极了外国女性,没了中国人的骨子,水性杨花。可这样水性杨花的角色,怎么被李得淼拿来对号入座,对上自己了呢?
一个月后。李云焕渐渐上手,顶上聂云丽了。
聂云丽坐不住了,再次向张兴福提出来,要彻底脱了征收内勤的工作,只做跑外勤收税的活。
张兴福面露难色。
他再次打量聂云丽,好言相劝:
“不是我不想让你出去,是想请你考虑好了再作决定。外出收税的工作不好干,不是你想胜任就能胜任。你别听什么‘妇女能顶半边天’。要是真能顶上半边天,就不会有人喊口号、动员全社会了。税收也一样。要是不难办成的事情,还喊口号干什么?比如计生工作。要是计生工作有那么好干,就不会各寨各村都有‘计划生育人人有责’的标语满墙头!说妇女行,那是人家为激发妇女同志干革命的伟大号召;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没那个指甲壳,千万别来这个剥大蒜瓣。不是我小看你,的确是收税有难度。女人终归是女人。有些税收工作,特别乡下农村税收,不是你一个弱女子能胜任的。女同志心比天高,最后哭鼻子的,我看多了。大部分女同志不适合搞外勤。你莫一时冲动,来跟我说这样的决定。”
聂云丽一脸坚定。
她不甘心。为打消张兴福的顾虑,她拿自己与陈明英比上了——别的女同志可以干的,我也能。
张兴福迟疑着,没有点头。
从张兴福的迟疑中,聂云丽看出了摇摆。要是努力一把,肯定有戏!
为此,她请出杨辉。杨辉这个人脉,关键的时刻用上,定能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司机是领导的影子,有他出动,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吧?
杨辉一听聂云丽要让他去当说客,迟疑了。为了聂云丽,他讨好起来从来不遗余力。可他向来不敢在张兴福提及如此敏感的人事话题,特别是聂云丽。这是一名驾驶员的底限,也是他的为人之道。
聂云丽好说歹说,仍让杨辉左右为难。
可他终究没有张兴福的意志坚定,经不住聂云丽的软缠硬泡,他软了,答应试试。
有杨辉出面,张兴福被说动了。
聂云丽如愿以偿。
她成了走出税务分局的一名年轻女同志。
虽然在她之前,有不少女同事在先,可她们无一例外,全是已婚妇女。唯独聂云丽,以一个未婚女性的身份,走出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