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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旧人新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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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每个人都像李得淼一样超脱。
一连多天,聂云丽不言不语。
她闷闷不乐。
她最不能释怀的是,郑立江告了假,一连消失了几天,不知道哪儿去了。
留下聂云丽一个人,在吃饭时间进了食堂,匆匆低头吃过饭后,早早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光线昏暗,多了晦涩难捺。
像极了她此时的心情,她进门坐下,“吱呀”一声拉开抽屉,抱出一本厚厚的小说书,整个人头埋在书里,再不肯轻易抬头看人一眼。
看得出,她在回避任何人。
整个征收办公室,数她年纪最小。本该是活泼好动的她,却像是一个音响被按下了静音键,变得不声不响。
马文龙比她大不了几岁,却和她一样,在看武侠小说,看得昏天黑地。对于她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他不闻不问,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和两人在同一征收办公室的另外三名同事,年龄大了两人不少,不大爱说话。特别是刘存丽,在申请调动无果后,变了模样,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发呆;而李德仁是闷头葫芦。他除了理税收完税证时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声外,更多时候,安安静静,一语不发。只有钱来存坐在聂云丽对面,不时说着工作上的话,却无人应答,成了自言自语。
如此一来,整个征收组像极了默哀时的礼堂,处处憋闷。
外头的院坝成了另外一个天地。
李得淼、张家善,还有王志山、董留成等人,没有受聂云丽的影响,有说有笑。
征收办公室里头的沉闷和外头院坝的轻松,成了鲜明对比。
几天过去,仍然不见郑立江的影子。
一开始聂云丽总想是这样的结果。她担心有人背地里议论她,躲着分局的每一个人,不吭一声,连上厕所,都是匆匆起身,匆匆而回。她害怕遇上人,害怕有人提及这事。可她发现自己神经过敏。没有人因此在嘲笑她,让她成为众人津津乐道的中心人物。甚至,分局的每个男同事,嘴里在说着外面世界的事情,而且人人嘴角上扬,很是高兴,像是一切与她无关。
聂云丽很快感觉,自己被彻底冷落了。
谁会在这样的时候,来打扰她这种女人呢?
就在她寂寥之时,一个人影来到了她的面前。
不用聂云丽抬头,凭着熟悉的气味,她知道,是杨辉来了。他扫了眼不远处的马文龙,叫了声“小龙”,得到马文龙拖得长长的一声应答后,马文龙那头没了声响,似乎又重新低下了头。而杨辉收低了视线,站到了聂云丽办公桌前的柜台前,看向头埋书里的聂云丽:
“云丽,起来走动走动嘛!不怕坐久了,屁股坐麻了哇?”
又是杨辉式的嘘寒问暖。
他整个人带着笑,似乎要把冰冷的聂云丽给融化一样。
杨辉总在她需要的时候,在聂云丽面前转悠。
他最想在这样的时候给她安慰,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尽快走出郑立江带给她的阴影。
偏偏聂云丽在杨辉面前多了高傲。她挤了挤,脸上多了一丝僵硬的笑意,连说话,都给省了。她嘴巴瘪了瘪,象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向下撮着,不上扬,像是杨辉欠她的,没有多说一个字。
杨辉看到她抬了头,又低头重复了一句张兴福偶尔挂在嘴上的口头禅:
“上班时间,严肃点。莫说与工作无关的话,莫做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在杨辉面前,她就这样。
不冷不热,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没有聂云丽的回应,杨辉会再次与马文龙说上无关紧要的话。
杨辉依旧是那个暖男的形象,在聂云丽面前,总像是一团火,有着不一样的热情。
只要聂云丽在场,杨辉就跟马文龙,甚至是刘存丽、钱来存,有一句没一句,说着江北的大事小情。他的话奏效,能很快搅起气氛。一帮人因为他的到来,瞪大了眼,跟着咋嘴;而偶尔,马文龙坐不住了,会放下手中的武侠小说,跟他去外头走一趟。
都说领导的嘴,驾驶员的腿。杨辉带来的,总有不一样的小道消息、甚至花边新闻。他像极了一个包打听,对江北的大事小情,总在他身边发生一样。什么镇政府最近来了个叫做什么“朱老八”的炊事员,一个小男人,做得一手好菜,还能像女人一样织上毛衣;江北不苟言笑的交警协管员老何,从不殉私,却被镇文化站站长看上,请了去,在文化站兴办的交谊舞专场,当上了安保,一身交警服装在身,往交谊舞会前一站,威摄那些不想安分的小半截。
杨辉的话里话外,多了不一样的暖男气息,带着不一样的亲和力。只要杨辉到来,征收办公室不再安静,压抑沉闷一扫而空。
只要有人接话,他会跟办公室的多人聊天。他是驾驶员,专业的税收工作不是强项,却多了人情世故,总有说不尽的外面精彩。他给征收室的枯燥乏味,吹进了一股清新的空气。他有着不一样的处世哲学,总在换位思考,像极了不同人之间的调和剂,传达着人与人不对称的东西,也会让你换个角度,换个位置,在不同人之间多了调和剂,让每个人或多或少,感受得到一种和谐。
只要聂云丽不反对,和谐就不会被打破。
可是,若有机会独享,谁又愿意和别人分享呢?
杨辉装作有事无事,并不纯粹只是进来提醒让几人别忘上厕所,还有与马文龙的天马行空。
杨辉不用言表的背后,透着一种聂云丽能感受得到的追求与讨好。
只在是杨辉与郑立江之间,聂云丽对郑立江挥之不去。她不肯敞开心扉,迎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对她有意的杨辉。
她整个人就这么扛着。
在杨辉面前,她不苟言笑。她不想因为一场失恋,降低身架迎合杨辉。
可她不想参与他们的说话,也无法阻止杨辉的不时到来。
其实细想想,杨辉并不讨厌。与郑立江相比,他虽然没有他俊郎的外表,可他身上,多了混社会的精明。这种精明,足以让他拥有着不一样生存空间。说白了,这是郑立江所不具备的长处或者说优点。
她盼望杨辉来。只是介于此时的处境,她不想在他面前多说话。言多必失,她不想因此暴露出自己的难堪。
后来她发现,杨辉的大众暖男形象,是每个女人都想要的。
但她心里还在装着一个郑立江。为此,她总拿两人对比。郑立江英俊的脸庞,招人的身材,她感觉,是她这辈子都晕眩的。与他好下去,郑立江会是她的最温情、最写意,像极了细细品味一棵洁白的水仙花一样。
得与失之间,让她心痛。
心痛挥之不去。
她心下难受,属于两个人的温情世界,怎么说散就散了呢?
她不时就眼前晃动着他那粗声大气的母亲,还有他那间歇性精神病的父亲,甚至,母亲反对的声音。
她再次心乱极了。
是郑立江带走了她的最后一丝温情。
只是多天过去,不见郑立江。
有人在问,郑立江哪儿去了?
终于,郑立江回来了。
他一回来,立即引发了不少的轰动:
“郑立江带着个女孩子回来了!”
他走的时候一个人,来的时候,身后多了位高个、白晰的女孩。
女孩和郑立江肩并肩走进了税务分局。她细白脖子上挂了条银链子,手上戴了只碧绿的手镯,在阳光照射下分外刺眼。女孩不仅人得得清纯,情商高,待人热情大方,礼貌文雅,打扮出色。
两人走进税务分局的时候,人人眼睛都直了。
消失了一个多礼拜的郑立江,没有像聂云丽一样,因为失恋变得郁郁寡欢,相反,他全然没有像聂云丽一样差点抑郁,而是笑盈盈地,冲每个人点点头,虽没有大大方方介绍身边的姑娘,却并不回避她让每个人看到,让所有人看了个正着。
这么快就另觅新欢,搂得新人归?
只一眼,聂云丽赶紧躲进了自己的征收办公室。
没有人议论郑立江带来的姑娘是谁,两人什么关系?
吃饭的时间到了。
郑立江少有地站在四楼的单身宿舍,向楼下叫着董留成:
“老流,老同学!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来,上来跟我们一起吃!”
董留成此时刚端饭碗,不想上楼。为此,他不时瞟着脸色苍白的聂云丽,拖延着时间。
可他一分钟不应声,外头的郑立江就一分钟不停止叫他。
实在不行,他看了眼不吭一声的聂云丽,出了食堂:
“你这个阿色!找了位小美女来,还想让我来做电灯泡?”
郑立江说起了再不上去就翻脸的话,董留成只好上了楼。
食堂的几人不安地瞟了眼聂云丽,装作若无其事地吃起了饭。
聂云丽明显受不了了。
她“噌”地起了身,回了征收办公室。她的身后,剩下了没有吃下的一半多饭。仅一眼,张琼芬嘀咕上了:
“啧啧,这么浪费!”
张八一一声“多事”,让张琼芬再不吭声了。
董留成上了楼,进了郑立江的宿舍。
宿舍里热气腾腾,少有地用上了一套新厨具。
外头的隔间,女孩在煮米线。
郑立江笑盈盈地,拉董留成坐下。看了一眼姑娘,他介绍道:
“这位是我的好同学好同事,董留成。他是我领导。你叫他‘老流’好了。”
说着这话,他向董留成介绍了姑娘:
“正式跟你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小娟,四川妹子,我一个远房亲戚。”
董留成坐下。
名叫小娟的姑娘动手煮了米线。
新买的刀具和砧板,透着新生活的气息,将原先她所不知的阴霾,一扫而光。小娟手忙脚快,宿舍里少有地响起了清脆挥刀弄铲的声音,为一场同事加同学再加不知名女孩参与的短暂聚会,添加了烟火气,演奏起了锅碗瓢盆二重奏。明亮的刀具的雪白的砧板,成了小娟手中演奏的乐器。只几分钟的时间,一碗冒着热气腾腾、由白色的葱花和青绿的芫荽,点缀雪白米线上的米线,上了桌。
这动作,换作是花明容也是没有的。
董留成愣了。要真是一家人,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对啊!
郑立江招呼董留成:
“来来来,趁热,赶紧吃啊!”
三人围坐在一张临时拼凑起来的小桌子面前,吃起了米线。
他们东一句、西一句边吃边聊着。
小娟殷勤,不时起身,忙前忙后,为董留成碗里添这添那,是一位能动手、懂事的小女子。郑立江与她相反,大大咧咧地陪董留成坐在一起,不管小娟如何,身子也不挪一挪,像是至高无上一样。
小娟坐在进门的阳光里,成了宿舍不一样的风景。她洁白的白衬衣,黑色长裤包裹着她的大长腿,不仅干练,还面容皎好。修长的大腿,不时在两个人的面前晃动,给宿舍增加了一抹明快的亮丽。
郑立江招牌式的笑洋溢着整个宿舍,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趁着这功夫,董留成注意到了,小娟整个人泛着柔和的妩媚与低眉顺眼的温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