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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妾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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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让你走!你是听不懂话么?!陈吉顺!把宋玉带走!”
谢燕昭烦躁地一拳砸在床侧,丝毫不再掩饰眼中的烦闷和暴虐,面对宋玉,他眼底逐渐泛起赤红色的水雾。
宋玉指甲死死掐进掌心的肉里,站着没动,陈吉顺也在一旁猫着不敢出声。
房中只听到谢燕昭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良久,他的情绪终于平息下来,他将头转到床里侧,语气里流淌着潮湿的压抑,一字一顿缓慢开口:
“别拿那种怜悯的眼神看我。”
宋玉闻言,紧紧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着。
可纵然她拼命控制住自己即将流下的眼泪,却无法控制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
她喉咙生疼,胸腔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箍住,痛得不能呼吸。
她将嘴唇都咬出了血,才拼着极大地冷静来到床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
“陈吉顺说的,可都是真的?”
屋中安静得仿佛一潭死水,谢燕昭趴在那里,整个人都很安静,平静的几乎像是睡着了。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头看她。
他的眼角泛红,眼里尽是祈求之色,他只看了她一眼,便阖上了眸子,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
“你可以,别问了吗?”
宋玉还想要开口,他又深吸了一口气,赶在她之前说:
“帮你的时候,我也没想过会这样,这一切与你无关,况且张院判也说这腿只是有可能废了,你不用自责。若是没什么事,你便回去吧,往后——希望许温言能好好对你。”
谢燕昭最后一句话刚说完,宋玉的眼泪终是没忍住落了下来。
她不由自主上前一步,伸手想要触碰谢燕昭背上的伤口,可手才刚刚举起,却又颤抖着放了下去。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她懂。
她懂谢燕昭有多热爱骑射,她也懂谢燕昭玩世不恭的假象之下有多少折不断的傲骨。
他曾与她月下畅饮,说他将来想像外祖父一样做一个名震四海的大将军,他生命里全部的光都在马背和弓箭上。
少年郎这十九年一直都是倨傲而炽热的,鲜衣怒马过长街,满楼红袖招。
可如今突然说他腿废了,说他这辈子要在轮椅上度过。
莫说他受不了,就连宋玉都无法接受。
“燕——”
“宋玉,我求求你,走吧!”
谢燕昭狼狈地别开眼,枕头上却蓦得多出一小片被水泅湿的深色,他尽量挺直脊骨,维持着所剩无几的自尊,近乎哀求道:
“别看这样的我。”
他的声音很轻,声线也还算平稳,可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她的心尖上凌迟,将她的整个灵魂都撕扯到破碎淋漓。
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牙齿咬着舌尖,疼痛让她获得短暂的理智,她痛得嗓音都变得嘶哑,好半晌才发出声音: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你的腿,定能治好的。”
谢燕昭默不作声,宋玉深深看了一眼床上之人,而后如行尸走肉般被陈吉顺送出府。
周遭的景色变得格外恍惚,月光也仿佛比冬日的白雪还要冰冷。
直到坐进马车,宋玉才咬着指节呜咽出声。
悔意与心疼铺天盖地朝她砸来,同谢燕昭相识起的一幕幕走马灯一样一一闪过,她捂着胸口,疼得蜷缩起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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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吉顺回到房间的时候,谢燕昭还维持着他们走时的样子。
陈吉顺搓了搓手,慢腾腾上前,轻声唤他:
“主子,宋姑娘送回去了,她回去后,情绪恢复了些,不过我还是按照您的吩咐,派人看着她了。”
半晌,谢燕昭才淡淡“嗯”了一声。
他似乎还未从方才的情绪中缓过神来,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压抑,声音也还带着些沙哑:
“扶我起来。”
陈吉顺闻言,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将谢燕昭从床上扶着坐到床边,又给他身上披了个薄毯。
他的视线从谢燕昭双腿上扫过,疑惑道:
“主子的腿既然没问题,为何要骗宋姑娘说您的腿——”
谢燕昭冷睨他一眼,陈吉顺急忙闭了嘴。
谢燕昭手指叩着膝盖,似乎在想些什么,良久,他冷笑道:
“我这腿若是出了岔子,你猜陛下会不会放过章琢?再者,若是卫国公知道我以后于子嗣上有碍,还会将沈凌嫁给我么?”
陈吉顺挠挠头:
“可……可张院判是陛下的人,他知道您的腿没事,那陛下定然也是知道的,又怎么还会去责问章大人?”
谢燕昭在陈吉顺额头上敲了一下,神情是与生俱来的矜傲:
“不然为何众多皇室宗亲中陛下独宠我一人?章家早都树大招风,我这一顿板子,说起来,至少有一半都是为陛下挨的。”
陈吉顺一脸恍然大悟,眼见得就要开口拍谢燕昭马屁,谢燕昭没什么心情的摆摆手:
“行了,去让鹤秋把陆芸给我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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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芸被带到谢燕昭房里的时候,那小侯爷正靠在床边养神。
他除了面色白一点儿,丝毫看不出其它异样,这让陆芸不禁怀疑小荷打探到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别看了。”
谢燕昭睁开眼,慵懒的神态丝毫没有消减他周身充斥的上位者的压迫感。
他犀利的眼神牢牢钉在陆芸脸上,唇畔挂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
“芸姨是想看看,我的腿是不是真的废了,也好为你那好儿子好好谋划谋划我这世子之位不是?”
陆芸手一抖,讪笑着用帕子掩了掩唇:
“昭儿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想,我自然是盼着你好的。”
“昭儿?”
谢燕昭嗤笑,手中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小药瓶拿在手中把玩:
“陆芸,你我之间还用说这些违心的话么?你不过是一个侯府侍妾,也配叫我昭儿?”
他冷冷掀起眼帘,没错过陆芸在看到小药瓶时眼神中的惊恐。
谢燕昭冷哼一声,将药瓶砸在陆芸脚跟前:
“这东西,你认识吧?逐月在松林猎场险些被幼狮惊到,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么?”
谢燕昭和宋玉去猎场那日,谢燕昭提前派人清空过猎场的猛兽。
可仍然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只幼狮,若非谢燕昭在后面眼疾手快,提前射杀了幼狮,那逐月就要被它惊到,而当时逐月前方不远处就是一座悬崖。
此事谢燕昭没让宋玉知晓,只暗地里让人查探了一番,发现是陆芸搞的鬼。
陆芸刚被鹤秋带来的时候,心中还十分忐忑,毕竟谢燕昭腿残之事也有她唆使沈凌的原因在里面。
可如今听到谢燕昭问她的是另一件事,她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瞅了一眼那药瓶,笑道:
“世子说的哪里话,我一个内宅的妇道人家,怎么可能料到松林猎场里发生的事。”
若是放在平日他还有心思慢慢收拾她,可今日谢燕昭心情本就不佳,听她又在同他打太极,他顿时失了耐心,直接将手中的一沓信纸扔到陆芸脚边,不耐道:
“你既不愿承认,我也不问。你做下的事情,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鹤秋——”
谢燕昭抬手指了指陆芸:
“我今日受了二十杖,便也将她拖下去打二十杖,别将人打死了,免得谢贤那个老东西回来再烦我。”
“谢燕昭!”
陆芸本来在心里打了许多腹稿,只等着谢燕昭来问,她好一一给应付过去,没想到谢燕昭直接上来就让鹤秋打她板子,她顿时急了,声音又尖又利:
“怎么说我也是侯爷的妾室,是谢喻舟的母亲,你不能趁他们不在对我动用私刑!”
“私刑?”
谢燕昭把玩着茶杯,轻蔑地勾了勾唇角,一副懒散的神情:
“那就将人拉到前院,叫府中所有下人都来观刑,这样——便不算私刑了吧?”
陆芸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谢燕昭:
“你敢!”
谢燕昭微眯着眼,目光有一丝不耐烦,声音寡淡:
“你看我敢不敢。鹤秋……”
“燕昭!”
谢燕昭话未说完,房门忽然被人猛地撞开,谢喻舟一把挥开鹤秋的手,将陆芸拉到身后,乞求地看着谢燕昭:
“燕昭,能不能放过我母亲,我愿代母受过。”
谢喻舟一身天青色直裰,如松如柏,即便匆忙进来,头发也仍然一丝不乱地用玉冠固定在脑后。
尽管他神情略有些焦灼与卑微,可端是整个人往那里一站,就像夜里皎洁的明月一般清朗。
谢燕昭把玩茶杯的动作一滞,微微眯了眯眸,寒潭般幽深的眸光让人不寒而栗。
他冷冷与他对视。
良久,谢燕昭忽然嗤笑,换了个动作,长腿交叠靠在床栏上:
“代母受过?好啊。鹤秋,将我的弓箭拿来。”
陆芸:“舟儿……”
谢喻舟未理她,对小荷说:
“将夫人扶回去。”
鹤秋把弓箭拿来后也和陈吉顺一道被赶了出去,房间中只剩下靠床而立的谢燕昭,和站在他对面不远处的谢喻舟。
谢燕昭掂了掂手中的弓,挑眉:
“你就站在那,我对你盲射一箭,这事就算过去,如何?”
“好。”
谢燕昭拾起枕侧的一条发带,笑容愈发灿烂:
“提前说好,我这一箭可没个准头,倘若你残了或者死了,我可不负责。”
谢喻舟攥了攥拳,声线微沉:
“来吧。”
谢燕昭闻言,笑容陡然落了下去,眉眼间刹那凝起一股阴郁之气。
他冷笑一声,不再同他废话,直接用发带蒙住双眼,毫不犹豫举起了弓箭。
他的左手稳稳抓在弓身上,右手缓缓向后拉开弓弦,细而强韧的牛筋弓弦被拉扯到极致,轻轻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弓的顶端,鎏金箭头直直指向谢喻舟的咽喉。
谢喻舟薄唇紧抿,定定看着箭尖。
谢燕昭的眼睛被遮住,然而他周身散发出的戾气不降反增,他用舌头顶了顶脸颊,略一停顿,猝然松开了右手。
几乎是一瞬间,谢喻舟听到耳旁划过一阵短促的风声,紧接着,他的左耳尖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谢燕昭扯下发带,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走吧。”
谢喻舟站着没动。
谢燕昭猛地将弓砸到床上,神情激动地怒喝:
“我让你他妈给老子滚!”